《[LC]Puzzle》苻蓠

7、七

　　“胡闹，取个圣衣而已，弄出那么大动静，差点就把一座山头轰平了。行事不会小心着点么？”
　　史昂在吹胡子瞪眼的白礼面前低眉顺目地表示自己知错并且正在反省，不过奉师命过来陪审的马尼戈特却很是替他鸣不平：“话说圣衣也拿到了，绝招也练成了，又没真毁了房子……那个叫什么来着的水瓶座不也因为取圣衣的缘故轰平了一整片冰山搞得西伯利亚鸡犬不宁么……”
　　“叫笛捷尔。”教皇在一边波澜不惊地补充，“圣域为此向布鲁格兰特支付了一笔修缮费用。”
　　白礼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兄弟：“真有这事？”
　　“当然是假的。”马尼戈特摊手，无奈地摇摇头，抢先替师长做出了回答，“水瓶圣衣又不在布鲁格兰特城里，把那小破城夷平了都没有用。”
　　三重冠下闪现一个狡黠的微笑：“咦？我以为这一点你应该清楚才对——笛捷尔那孩子行事稳重，从不像某些人那样喜好无差别式的范围攻击。”
　　“好吧，好吧……”被吐槽为“喜好无差别式范围攻击”的人多年来早已深谙和自己的弟弟比腹黑是不明智的道理，于是回身伸手给了自己的弟子一个爆栗，“总之这次是个教训，真到战场上还这样毛手毛脚的话，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小命可以丢？”
　　史昂一脸委屈地点头，那表情乖巧得太过天然，以至于虽然家长当前，马尼戈特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揉了揉他的长发。十三岁的少年尚未发育完全，近20公分的身高差让他揉捏起来得心应手。看来柔软的浅草色头发摸起来却有着韧性的质感，在手心辗转的酥痒令人心猿意马。

　　“其实今天叫你们来是有另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打破微妙氛围的是教皇优雅的嗓音，在补完下半句之前，他和白礼对视了一眼，微微颔首。
　　“女神……雅典娜即将回归圣域。”

　　那么这之后的兴师动众变得可想而知。从未有机会聚首的黄金圣斗士们就像是从地里生长出来一样，一夜之间就把荒凉的十二宫变得处处都是人间烟火。马尼戈特从小随教皇常驻圣域，迎来送往中倒是把这些人认识了个七七八八；而对于一直宅在边境山野的史昂而言，能激起诧异和好奇的因素则显得过多且过密了。——山羊座的锋锐、天蝎座的野性，双鱼座惊人的美貌，处女座那不说人话的表达风格，水瓶座不分时间地点的降温效果（还有传闻中轰平了一片冰山的实力——虽然从那过于文质彬彬的外表上什么都看不出），又或者是射手座从头顶到脚跟充盈的主旋律气质。各色人等和他们的个性纷乱迭呈，远超过理解和消化的速度，于是就此模糊成暧昧的一片；如果一定要说这其中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错了，该说成是有什么特殊存在的话——那么大概要数那个曾经潜入白羊宫偷窥过他（这是马尼戈特的说法）的天秤座的中国少年。

　　童虎看起来没有任何一点东方式的神秘而深邃的气质，能证明他来自中国的除了外貌特征之外，就只剩说话时的某些口癖了。比如他习惯于把Shion这个名字念成两个全然独立的音节，那或许出于中文的方块字各各泾渭分明的传统，他的生涩的希腊语也带有同样的味道。在习惯于用字母连绵的排列组合来表情达意的西方人看来，这种发音方式无疑使语言变得支离破碎，不过中文几乎可以算作史昂的母语，所以那在他听来反而有一种莫名的亲切。
　　他们并不享有同源的文化，却在彼此身上看到了映照自身的或浅淡或浓烈的乡愁。那年代的中国恰巧处于最后一个盛世，在童虎残存的幼年印象里，每一样事物都如此辉煌或精巧，值得自负和留恋；而远离中原的史昂得以与之共鸣的，则是嘉米尔族流传的典籍中对于失落的海上故土明日黄花一般的全盛时代的描绘和记载。后来这种并无益处的追想伴随了他们一生，像是在绵延于时间的长卷上一笔、又一笔地反复描摹，最终重叠成数百年后了无生气的另一个终末。
　　——不过眼下那些浮光掠影的哀愁，不过是少年人飞扬跳脱之余的饭后甜点。他们并肩在远离各自的故土的巴尔干半岛上奔跑，夕阳的金红色在小小的汗珠里微笑。希腊的海风同样有着久远而辉煌的历史，从神话时代的战火间挟带着神明的祝福——或是诅咒，将少年纤细矫健的身形雕琢出英雄的厚重轮廓。

　　与此相对的，是马尼戈特开始发觉自己有老化的迹象。他也才刚刚迈入20世代的大门，却被更年轻的灵魂挤到了知天命的边缘。臭小鬼的头顶一天一天地逼近他的视平线，他却愈发经常地想起那对浅浅的酒窝和那只又白又软的小手。
　　“切，长了点个子就了不得了？还不是个要人操心的臭小鬼。”
　　小时候还更可爱些。他摸摸鼻翼，在心里补充道。扬起一侧的嘴角耷拉下另一侧的眉毛——没错，他傲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