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C]Puzzle》苻蓠

3、三

　　马尼戈特在十八岁那年取得了巨蟹座的黄金圣衣，他原本以为他的老师会出些怪招作为最终的考核，谁料只是被要求和白礼对战而已。当然形式上的简洁并不代表难度上的简单，为避免伤及无辜，教皇还特地把战场安排到了人迹罕至的嘉米尔。于是那场景看起来很喜感，一老一少在山麓间打得鸡飞狗跳（喂形容词自重！），当裁判的教皇站在不远的一块突起的岩石上，左边站着十岁的让叶，右边站着十二岁的史昂。只差搞个瓷瓶插根柳枝，就可以cos童子龙女拜观音了。（口胡！！）
　　不过事实证明战场的选定十分英明，两边积尸气的一通对轰把所有的观众都卷进了黄泉比良坂，这要是在圣域，怕是救人就得花上大半天。塞奇一手拎着一只小家伙，看着兀自打得难解难分的自家兄长和徒弟，捻着长须——错了，是长发——微笑点头，深觉自己深谋远虑。

　　“可是为什么我不但要帮你考徒弟，还要帮你做晚饭呢！？”
　　“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我已经200年没进过厨房了。”
　　“算了……我还不想看到祖上唯一的基业被你炸平。”白礼扶额，扬声喊了句“让叶，去从地窖里拣两棵卷心菜上来”，然后又将目光转回拿着一堆餐具和食材跃跃欲试的塞奇身上，“说起来，你这弟子很了得嘛。”
　　“你明明每年都有替我训他，别说得好像刚认识他一样。——啊呀！”
　　“好了好了，你趁早别插手，家里本就没几个盘子，早几年被史昂打碎了太多……”及时用念力挽救了那只险些就要与地面亲吻的盘子，白礼回身把弟弟摁到一边坐下，“教皇陛下，您还是安心地等开饭吧。”

　　“其实，你不觉得马尼戈特那孩子更像你么？”
　　“……唔，就像史昂更接近你一样。”

　　从多年以后的结果看来，这句话富有预言的意味，但当时让白礼不假思索地作出这样的断言的，说不定只是二者在打碎盘子的数目上相似的战绩而已。
　　而被作为谈论对象的少年们对师长的谈话一无所知。马尼戈特扛着刚刚入手的巨蟹圣衣跟着史昂在石塔阴暗的内部回廊里穿行，在每一个看起来是死胡同的地方，少年都会抓住他的手进行空间跳跃。尽管在这里生活过的时间加起来接近一年，甚至在这座石塔的三楼有了自己的房间，但马尼戈特从不知晓更加上层的内部结构复杂至此：它没有楼梯、没有通常意义上的门，窗户都高高地悬在接近天顶的位置，借助那里漏下的天光，他看见墙壁上绘满意义不明的符号。
　　他觉得背上有些发毛：“喂，小鬼，老师只是让你帮忙整修一下巨蟹圣衣而已，你这是要带我到哪儿去？”
　　“修圣衣的工场在最顶层。——到了。”
　　瞬移的劲风在一瞬间逼得他睁不开双眼，待他站定，才发现置身之所是一处真正意义上的闭锁空间。唯一的光源来自于窄小的天窗，高原的阳光透过它，在地面上投射出一块淡紫色的光斑。史昂放开马尼戈特，脚步轻巧地跨过满地堆放得杂乱无章的圣衣残骸，走到那束光下。他浅绿色的发丝在光的衍射中看起来几乎透明，然后他伸出手去——
　　仿佛感应到某种力量的召唤，巨蟹圣衣的箱子轰然洞开，组合成星座原型的圣衣拖曳着金色的光芒，匍匐到少年的脚下。

　　马尼戈特屏住了呼吸。
　　臭小鬼在这一刻忽然令他联想起一身庄严的法袍站在雅典娜神殿前的教皇，尽管他的老师有着被时间风化的沧桑的面容，而这小鬼尚未脱尽菜鸟的稚气。
　　他为少年身上散发出的莫名的神圣感而不忍移开目光，但在少年的视野里却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史昂专注地检视着面前的圣衣，一面用流利的动作解开两腕上的绷带。亚麻色的织物一层一层地松卷，长长地直垂到地。长年习于拳脚的战士普遍用这种方法来保护手腕关节，但缠绕这么多层的却很少见。随着留在手腕上的部分逐渐变薄，它隐约地洇出淡绯的颜色。
　　是血迹。
　　少年的手腕并非不盈一握的纤细，虽然稚嫩，却有着属于战士的力量感。但白皙的肌肤上交织着无数或陈旧或新鲜的伤痕，一道叠着一道，从年深日久的深褐到新近愈合的浅粉，看来触目惊心。
　　见惯了□□血腥场景的马尼戈特本不该被几道无关痛痒的伤痕牵动心念，但在他微微讶然的瞬间，史昂已经浑不在意地划开双手的手腕。鲜血在他身周燃起的金色光芒中看不清颜色，它们顺着黄金圣衣光洁的表面流淌，渗透进肉眼所无法看见的细小裂纹。通过和自身的星座频率一致的小宇宙共鸣，马尼戈特感受到他的圣衣沉浸于一种喜极而泣的震颤。
　　“喂！你干什么！”

　　“这就是我们一族的祖先创造出的圣物。”史昂俯身捡起脚边的工具，血顺着他的手掌和指缝一直流到凿子的刃尖，“看，无论是否身处战场，它们都需要靠嗜血而生存。”
　　他的语气一如平常，尚未变声的少年声线脆亮而不尖锐，他甚至带着难得一见的浅浅笑意，马尼戈特注视着他显露出小小酒窝的侧脸，那突如其来的陌生感令他惊觉：其实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孩子。

　　那是古老的血缘，还是过人的天赋，抑或只是早已织就的命运。
　　——令他美得如此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