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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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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暑假,其实也不过是督促训练的人换了一个。教皇端庄持重讲究以理服人,要是犯了什么错误少不得被他说教上半日;白礼的教育风格却是截然相反的另一种,所以常能见到史昂捂着额头上的被爆栗敲出的小包眼泪汪汪——喂喂老头儿!体罚是不对的啊!
那时白礼常常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方式来训练史昂的念动力,比如做饭、洗碗或是打扫卫生;于是马尼戈特的一大乐趣就变成了每天数史昂要打碎多少个盘子。他喜欢拖着长长的尾音高声数道“四十七~~~~个了哦!”——然后很满足地看那双大而清澈的眼睛用刀一样的目光狠狠地剜他。可惜这种游戏并未能持续太久,等他第二年再来的时候,就再也听不到那些瓷器碎裂的亲切的声音了。
长大是个如许迅速而又如许悄然的过程。
史昂草色的长发一天一天地在身后铺展,烟紫的瞳仁逐渐沉淀出紫罗兰般深邃的颜色,他的手不再洁白柔软,却日渐变得柔韧有力。这个过程并未为马尼戈特所目睹,他只是在每年的两个月里窥见了时间运行的蛛丝马迹。他记不清究竟是第四年还是第五年,史昂照例去圣域接他的时候,他又一次在瞬移过程中怀着恶作剧的心情偷偷捏了少年的手,不过这一次,他得到的是一个罕见的笑容。史昂笑起来会有两个酒窝,稚气尚未完全从他的脸上褪去,恍惚间给人以甜美的错觉。
“马尼你是又想到印度去玩了吧!?”
——然后他被扔到了台风肆虐的印度洋北岸,当然,就他一个人。
“臭小鬼!——”
落汤螃蟹站在热带雨林的阔叶植物下咬牙切齿,诅咒小鬼今天再被罚去山谷里捡圣衣残片。然后他抬起手,指尖残留着薄薄的粗砺感,少年的手指修长,却有了因长年与金属厮磨而生出的薄茧。
他为这令他心生荡漾的触感牵起了嘴角,脱口而出的却仍然只有“臭小鬼”三个字。
以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小他六岁的孩子开始用他名字的最前面两个音节称呼他。那种东方思路的拆字法令意大利语单词变得支离破碎,不过他并不在意,横竖名字只是代号,何况“马尼戈特”也并非他的本名。
而史昂的名字来自哪一语种,又有着怎样的含义,他对此一无所知。除了师从一对孪生兄弟之外,他们本没有太多的交集:他延续了巨蟹座鬼气森森的传统,行走在阴阳交界的黄泉边缘;而史昂继承的,则是那古老种族的血缘和异能。
如果说马尼戈特从未羡慕过瞬移和念力的特技,恐怕谁都不信。他耳濡目染于一群眉型奇特的神棍之间,却又每每受困于他们的能力——比如他以准黄金圣斗士的速度陪让叶过招玩时居然碰不到她半根头发;又比如此时此刻,拜那量小器窄的小鬼所赐,他必须得一边和藤蔓植物斗争一边思考怎样去往千里之外的世界屋脊。
嘉米尔族一如传说一样受到众神的眷顾,自神话时代起诞生过数不清的圣斗士,以及两位数以上的教皇。马尼戈特回想起他在杂兵和圣斗士候补生中间听到的传言,那多数带着憧憬和艳羡的语气。这种时候他总是暗自庆幸自己得遇名师。然而无论是塞奇、白礼,亦或是包括不到十岁的让叶在内的嘉米尔的任何一员,都绝口不提他们的故乡没入大海之后的历史——尽管那些岁月在书页中、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闪耀着金色的荣光,他们的族人站在战争女神的身畔,冲锋陷阵或是保障后援,然后女神回报他们以崇高的荣誉甚或教皇的法袍与三重冠。
于是马尼戈特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他没有被他的老师从意大利某个小城的低矮墙根捡回去,那么他的人生会有无数未知的可能,无论是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像尘埃草芥一样死去,还是因为神明偶然的疏忽而得以拥有平稳安宁的未来——但对于史昂而言“未知”和“可能”都是奢望,自出生起,他眉间的双印就已然将他的道路确定为唯一的一条。
——战斗,然后死亡。
不过此时此地,占据马尼戈特的头脑的不是四眼神棍家族宏大悲怆的命运,而是身陷瓢泼大雨和满地泥泞的麻烦。一条不知趣的毒蛇吐着鲜红的信子觊觎着他的脚踝,他用了五秒钟去犹豫如果教皇知道他用巨蟹座的钳杀绝技掐死一条爬行动物,会不会真罚他去嘉米尔的山谷里捡圣衣残片。
不过没等他得出结论,命运的女神就对他露出微笑了。
“抓紧了!”
一只手从侧面抓住他的手腕,下一秒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因瞬移的空间扭曲而产生的风压。紧贴手腕的触感是刚刚还萦绕指尖的薄薄的粗砺,不过没等他开始荡漾,高原的冷风吹过湿透的亚麻布衣衫,他已经啊嚏啊嚏地连打了两个喷嚏。
“喂小鬼!你想谋杀我啊!”
“想谋杀你的不是我……”紫眸的少年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指了指他的脚下。
“哇呀呀呀呀这条蛇怎么也被带过来了啊啊啊巨蟹钳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