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不分》三千鱼527

17、离开

　　人生喜忧参半，坎坷颠簸，多希望旅途平顺。初六，我跟我哥带着各自的那个他返回了拼搏的城市。背后是渐渐看不见依然坚持挥手的亲人，旁边是将要携手共进一生的伴侣，至少在当时我天真的认为我和韩东言会有未来，美好的未来。
　　返回北城的路上，车子一路向南，道路两旁不断后退的斑驳的树枝，偶尔看见树枝上某种鸟类筑的巢，冬季漫漫，它们还会识得返程的路吗？
　　路上韩东言看我实在消沉，提议让爷爷来北城化疗。我摇摇头，爷爷年纪大了，放化疗带来的痛苦我们无法体会，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我们尊重爷爷的选择，尊重也会不舍。
　　返回北城，又是闲鱼搬砖的日子。只是今年这条闲鱼意外的上进努力，立誓要拿下中级职称。注会不好考，中级努努力应该差不多吧。
　　2014年的2月14号，情人节撞上元宵节，周五。我来北城之前答应过爷爷要多陪陪他，我便计划开始频繁的往返北城和安城，周五下班回安城，周一一早赴北城。我很感激韩东言的理解，只是这个情人节怕又过不成了。
　　给王全胜请了假，周五下午去赶高铁。韩东言执意要送我，还带了一大束桔梗花。别人都是玫瑰，他还真是特别。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收到情人节的礼物，可是我没办法带着它赶高铁。我的眼神里满是歉意，不能两全，只能选择抛弃我的韩先生。
　　随意掐了一朵放进了包里，剩下地让他帮我放进401。临别前给了韩东言一个大大的拥抱。
　　等到发车，一阵长鸣。我看着包里的桔梗，百度了一下桔梗花的花语，真诚不变的爱。
　　我就这么盯着包里的桔梗，突然闪现一个可怕的念头。一阵惊慌，又笑话自己大惊小怪，思虑太多，才会困惑住自己。
　　我给他发了一条微信，《韩东言，我们用桔梗做个约定吧。如果哪天我或者你想分开，就送对方一支桔梗吧，用它全了在一起的风花雪月。》
　　大概有些反骨来自天生，有些伤悲来自快乐，有些忧虑来自未来。用桔梗做赌注吧，赌我们一世安逸还是遗憾作罢。
　　好像自见过叶以星以来，我总在煞风景，会莫名心悸，会伤春悲秋。林琳说我这是成长，心智成熟。可我觉得是自己深陷桎梏，无法挣脱。
　　元宵节一过，这个年节算是彻底结束了。我开始在安城和北城奔波，开车的技术突飞猛进，也会像老司机一样吐槽前面墨迹的车队，会在被别车的时候说句傻缺，车里突然增多的过路费票，怎么也用不完的加油送的纸巾。
　　韩东言只要是有时间都是在我回北城的高速口等我，然后接替我开车送我上班回家。我俩见面的时间很少，晚上不是在补习就是在补习的路上，后来干脆他在兰亭叙租了一套房子，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相处时间。
　　桔梗花的事谁也没有再提，401会时不时地出现百合栀子，只是再也不见桔梗。
　　春暖花开，大地回暖。我带着爷爷奶奶来北城住了两周，带他们去暮色听我唱歌，带他们去临近的古城游转，带他们去68楼吃饭，我的“基金”渐渐变少，我的灵魂伴着□□日渐消瘦。
　　3月的最后几天，我请假带着爷爷奶奶去了北京，见了爷爷快二十年没见过的老战友，去了天安门，见了伟人遗像，全了爷爷的心愿。也终于在韩东言生日前一天返回北城，老人对我们的爱总是润雨无声，爷爷奶奶也是刻意赶时间，让我能在韩东言生日前赶回来。
　　这一年，韩东言28岁，我22岁。认识的时间只有一年多，确定恋爱也才半年，我们好像直接跳过热恋阶段。我俩默契地像是多年的夫妻，一个抬眸，一种情绪，都有结果。
　　韩东言的房子租在隔壁楼的601，好巧不巧，401和601。
　　他费尽心思的研究煲汤，也不过是让我尽量长胖一些罢了。他做的，我都懂，也很感恩。
　　乐乐发微信告诉我，说他们都在笑话韩东言变成了二十四孝男友，金盆洗手做汤羹了。4月中旬的周末，我破例没有回安城，打算多陪陪这个在我背后支持我的男人。
　　我跟他参加了他们发小的聚会，见了些好久不见的人。张行行还是苑姐苑姐的叫着，后面跟着的是他的新女友，小文。小文今年刚大学毕业，机缘巧合认识了张行行。人如其名，她很乖，很安静，怯生生的不爱说话。我猜不透张行行的心思，不确定他是否用了真心。
　　大概是年龄相仿，亦或者我对她没有冷眼轻哼，那晚我俩聊得很投缘，还互相加了微信。一场聚会临近尾声，韩东言喝的有些醉意。我跟小文聊八卦聊得正在兴头上，我的电话响了，对方骂骂咧咧说我停车堵到了他的路，我一阵道歉，并表示马上下去挪车。
　　韩东言作势要起来揍他，我慌忙拦住，张行行自告奋勇，替我跑了一趟，还是一样的不着调，“苑姐，是你那辆mini红色小奔奔吗，NY601？”张行行嘚瑟的龇牙咧嘴。
　　我头都没回地冲他摆了摆手，接着跟小文八卦。
　　韩东言可能真的醉了，拿着我的左手捏来捏去，见我没有反应，头一下就扎在了我的肩膀上。这一下子正好被挪车回来的张行行看见，大笑着，“诶，你们看看，言哥这样像不像个被包养的怨妇？跟受气小媳妇似的。”他那几个发小嘴巴都是特别毒的，忍不住揶揄一番。
　　他到底喝了多少酒，我忍不住低声问他。他声音小，话全压进肩膀了，我也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一席结束，他们接着去了第二场，我和韩东言回兰亭叙。
　　韩东言并没有醉倒不省人事，他全身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只能抬高肩膀驮着他。张行行帮我把车开到大门口，嘱咐我小心开车，避开交警查酒驾。
　　我一个全程喝汇源的人，害怕查什么酒驾。倒是副驾驶这位大神，一上车就闭眼修神了。我跟张行行摆手再见，并且给小文说下次再见。发动车子，渐行渐远。
　　这个聚会地方应该不是韩东言选的，离兰亭叙太远了，我一路上了高架，不太识路，只能全神贯注依靠导航。“你挺喜欢那个小文？”大神开口了，仍旧闭着眼。
　　他兀地一说话吓的我方向盘偏了一把，狠狠瞪了他一眼，看着前面高架路灯照应下的路，“你看你发小那些女朋友，一个个趾高气昂地，一身名牌，哪能看见我们这些小地方来的。只有小文，我俩不抱团取暖，等团灭吗？”
　　大神吐了一口酒气，朝我。“那些不是女朋友，算是女伴，小文也不是女朋友，在座的人只有你是女朋友。”这厮在煽风点火，看得出来，故意的。
　　我没有接话，窗户和天窗全都打开，四月的的天气，夹杂着淡淡地花香，圆月明空，万家星火，暗黄灯光，盛世安康。
　　“这风把你吹清醒了吗？韩先生。”
　　副驾驶的人哈哈大笑，像个傻缺。
　　车子刚停在楼下，张行行就打电话问我安全到家没，这哥们确定没在我车里装定位吗？韩东言说在车里呆一会儿吧，看看夜色，感受下月光。
　　谁也没有急着上楼，接连跑了两个月，还真有些累了。两个懒散的人，把椅背放倒，天窗开着，看着黑漆漆地夜空，星星毛也没有。
　　“苑苑，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聚会，下次不要勉强。”还是那个温柔如泉水地声音。
　　无畏、虔诚、讨好。“没有不喜欢，我也想多陪陪你呀，多接触下你的世界。”最近少有的放松时刻，卸下所有疲惫。
　　“韩东言，爷爷不太好，医生说最多半年了。所以你别跟我计较那么多好吗？我这半年可能会无缘无故跟你发脾气，我没有办法把压力给到爸妈那。”我双手抱着韩东言的胳膊，身体探出去一点，趴在他的肩膀上。
　　几乎同时，我身边的人自然地接住了我，用他温热的右手拍了拍我的头发，“傻丫头，放心吧。”
　　就是这个让我放心的人，在爷爷最后的半年时光里，给予了让我坚持的力量。这种透过表皮，渗入骨髓，蔓延全身，支撑着我。
　　爷爷最后的半年，急速消瘦，后期扩散到了食管，发不出声音，咽不下太硬的食物。
　　我给王全胜递交了辞职报告，我不能总是频繁的请假。这只闲鱼般可有可无的前台，他可以再重新找一个。抠门的他一反常态，批了我的长假，留下了我这个元老级的员工。算下来，我已经工作两年了，短短两年，浮华万千。
　　爷爷临终前的最后几日，我一直在爷爷身百年，韩东言也一直陪在我身后。爷爷一直都是昏睡着，吗啡起了很大的作用。少有清醒的时刻，也还是嘱咐我好好吃饭，不能再瘦了。是的，那段时间我的衣服都是韩东言新买的，之前的裙子穿上都有些空荡荡的。
　　我没有看见爷爷咽气难受的时刻，爸妈他们刻意支开了我。等我回到再回到医院，爷爷已经安详地走了。那个盛夏曙光，热浪涛涛，最热的时节，爷爷的身体逐渐变凉，永远地离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