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策挽桃花》时雨初晴

76、小勺由来

　　各国势力洗牌至今，都各自稳定了政局，从表面上看，五国相安无事，但徐奕知道，李泓身上还有个巨大的潜在危险。

　　蛊虫未解，一直像悬在李泓头上的一把刀，虽是都可能将他们来之不易的一切尽数摧毁。

　　那日，歆国的定亲礼送来了不假，李泓却当着诸国的面退掉了，理由是熙国不搞厚此薄彼那一套，对前来恭贺的使臣一视同仁。

　　这当然只是说辞，此话一出，其他三国的使臣纷纷喊“熙王英明”，歆国使臣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日后再寻机会商议婚事。

　　还有李惟，当初李泓答应接那孩子回江州，若是做不到歆国提的要求，他们怕是不会放人。

　　徐奕担心这些，却不敢在李泓面前提起，他们相处的时间本来就少之又少，难能宝贵的时间里，他也不想说这个来扫兴。只能尽管想办法彻底解决这个隐患。

　　李泓能看出徐奕眼中隐藏的担忧，便会尽量把人哄得开心些。

　　这日，高琰来了封信，是给李泓的回信。之前李泓给他写过一封，挂念他那条西北狼犬，让高琰得空给他送过来。

　　高琰的回信赶着就来了，连同那条西北狼犬一同送了来。

　　因着是驷王送来的，小勺非常得脸地被送进了熙宫，还被牵到了大殿之上。那条狗现在长得威风凛凛，李泓的臣子们纷纷称奇。

　　勺子跟李泓熟得很，乍一见到在龙椅上的李泓，差点想亲热地扑上去，被人死死拽住了牵引绳。

　　勺子见一个勾搭不成，又看见徐奕，目光灼灼地蹭过去讨抚摸。徐奕在它头上顺了两下毛，一条大狗就这么被降服了，乖巧地在徐奕脚边趴着。

　　宋照见了啧啧称奇道：“这犬见着国相就如此听话，真是颇通灵性。”

　　“听说这是在中都时，大王与国相亲手养大的，自然较平常的犬类聪明些。”有大臣玩笑般说道。

　　李泓心道它聪明个屁，从小不是个安生的主儿，惹祸挨了他的训，这狗腿子就蹭到徐奕面前求亲亲抱抱举高高。大概就跟小孩在慈母严父面前一样，到了徐奕这个“慈母”面前忍不住就想撒娇。

　　“有幸得国相调教，这犬的确聪明。”甭管心里怎么想，李泓嘴上还是得认。

　　宋照又问：“既然是大王与国相养的，那它有名字吗？”

　　徐奕隐约记得，他在关河时听景瑜说起过，李泓似乎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勺。

　　他刚想回答，就听见李泓道：“尚未取名。”

　　徐奕：“……”

　　宋照兴冲冲地想揽下取名的任务，却被李泓制止住了，“既然它跟国相亲近，不如国相来取吧。”

　　宋照想想也是，便有些遗憾地跟小勺来了个对视。

　　徐奕只得应下。

　　李泓又补充了下半句：“宫中豢养不便，就养在国相府吧。寡人要是常去相府看它，国相可不要嫌寡人烦。”

　　徐奕：“……”

　　呵呵，你可装吧。

　　等下了朝，李泓“重情重义”地亲自把小勺送到相府。

　　一进府门，熙王就“原形毕露”，小勺瞬间成了个失宠的狗子，李泓拉着牵引绳的手就松开了，转身去抱他家徐国相。

　　好在勺子欢脱得很，在府里狂奔了好几圈才平静下来，这边李泓抱着人也亲完了一轮。跟着李泓来的人都等在门外，相府里没有下人，他们在府里一向不避讳，现在突然多了条狗子，还真有点不适应。

　　李泓瞅了眼蹲在地上盯着他俩的狗子，笑道：“有种被窥视的感觉。这不行，得找个地方把它圈起来。”

　　徐奕也有这个感觉，但还是不忍心把它困着，便给它使了个眼色。小勺收到韶文君眼神，也没心思再看两人搂搂抱抱，拔腿跑了。

　　李泓：“……”

　　“你别吓它了。”徐奕笑道：“它刚来，中午给它做点好吃的。”

　　“我也要。”堂堂熙王跟条西北狼犬争宠，挣完便拉过徐奕的手，不太放心地问道：“能养吗？”

　　“嗯？怎么不能养？”

　　李泓从背后把人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徐奕肩头，轻声道：“我是说，我不能时刻守在这里，你自己身子尚且没好全，有精力再照料它吗？”

　　徐奕伸手在他鼻尖上刮了下，“放心吧，再来十条都没问题。”

　　李泓笑了，拿鼻尖去蹭他。

　　徐奕被蹭得痒到心里，随后想到什么似的，把李泓拉到面前，问道：“我听景瑜说你给狗取了个名字，叫小勺。怎么宋照问起时，你又说没取？”

　　李泓没忍住笑了声，“随你姓嘛。”

　　“随，随我姓？”徐奕被他这句话搞晕了，它又不姓徐。

　　但是他的封号“姓韶”。

　　徐奕：“……”

　　难怪他不敢说出去，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他们养的狗沿用了韶文君的封号，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李泓又贴上来，委委屈屈道：“对不起嘛，我没有任何讽刺你的意思，只是……那时候你跟景瑜走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就取了这个名字。”

　　每天叫着才稍稍安心。

　　徐奕对狗子没有偏见，毕竟是亲手养大的，还挺喜欢小勺，也没觉得沿用他的封号是讽刺，他知道李泓不会这么想。

　　但是，李泓竟然觉得他不回去了，徐奕被这句话虐到，心疼极了。他那时候是想断了对李泓的妄念，这样才能心安地守在李泓身边。

　　“傻不傻。”徐奕低声道：“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了。”

　　李泓把人抱得更紧了，“那……能不能再那样叫叫我。”

　　徐奕：“……”

　　好好互诉衷肠的气氛被破坏了。

　　昨晚，他从梁贵妃那出来，有心逗一逗李泓，故意喊他“大王”，没想到给自己挖了个坑。这声“大王”不知道触动了这人哪根神经，非要让徐奕在亲热时叫他。

　　仿佛□□，不叫不放行，叫了更加意乱情迷，差点把昭华殿的内侍惊动了。

　　想起这个徐奕就羞赧得厉害。

　　“不叫！”

　　“子奕——叫嘛叫嘛……”

　　李泓抱着人进了屋，直到午时也没出来，完全忘了答应了小勺的午饭。

　　小勺来到异国他乡第一顿饭就没吃上，眼巴巴地蹲在门前，歪着脑袋听屋里的动静。

　　李泓离开相府的时候很匆忙，宫里接到传信，说歆国大皇子庭候辞世。

　　李泓感慨庭候终究选择了去陪了荀阳，但他主要还是担心李惟，李惟在歆国为质，有庭候庇佑才一切无恙，现在庭候不在了，他要怎么自保，庭候的政敌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要尽快把李惟接回来了。

　　其实他走这么匆忙，主要原因是，他体内的蛊虫在躁动。

　　心口猛烈的痛感让他眉头微皱，使劲忍着才没让徐奕看出端倪，他不想让徐奕担心。

　　刚好歆国传来消息，他就顺水推舟地离开了。

　　一进轿撵，李泓故意放松的表情就沉了下去，额头上浮现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面色阴沉。

　　只是他再苦心孤诣地瞒，也没能瞒得过徐奕，徐奕送他出了门，笑容也敛了下去。

　　日子过得太安逸，让敌人滋生了以为可以威胁他们的妄念。

　　徐奕回到屋里，提笔写下两封信，从笼子里掏出两只信鸽，把两封薄如蝉翼的信纸卷成小筒，塞进信环里。而后，他抬手送飞了两只信鸽。

　　晚间，徐奕去了昭华殿，带了他亲手做的槐花蜜。

　　李泓的神色不是很好，有些疲惫，好在这会身体没有不舒服，刚才的那阵痛楚，更像是歆国君王的警告。

　　他见徐奕来弯了弯嘴角，挥手屏退左右，起身迎了过去。

　　“怎么这会过来了？带了什么好东西？”

　　徐奕把小罐子递给他，“槐花蜜，我做的。你走得太匆忙，忘记让你带走了。”

　　李泓打开盖子，是他熟悉的香甜气味。

　　宫里膳房知道他们大王喜爱槐花蜜后，就把这道原本不上档次的甜点做出了花样。做得确实不错，但李泓还是最喜欢徐奕做的。徐奕最懂他的口味，一切味道都正好。

　　“来，一起吃。”李泓拉了徐奕的手腕，两人对坐在小案前，化开蜜饯，满室都是甜蜜的味道。

　　“可惜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坐在大槐树下吃。”李泓颇为遗憾地说道：“乘着阴凉，吹着初夏的风，当真惬意极了。”

　　徐奕知道李泓的心思，李泓勤政爱民，励精图治，除了君王的雄心伟略，更多是为了他。为了他能不再自责那些战乱，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

　　李泓也曾对他说过，将来总会再有战乱，若是一场大战换来百余年的盛世太平，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这些他懂，也知道比起被俗务缠身，李泓其实更向往悠闲自乐的小日子，和他一起，没人打扰。

　　“泓儿。”徐奕突然开口叫他。

　　“嗯？”

　　等天下安定，徐奕真的想跟李泓一起，把国家托付给一位明君，他们就游遍千山万水，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归隐。

　　只是如今仍在乱世，压在身上的事情千头万绪，归隐，是个可望不可即的词。

　　所以他只能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

　　书案上有卷书简，徐奕顺手拿来看，看着看着就笑了，问道：“这是？”

　　那是李泓攻打歆国的一卷预计划，歆国三番五次要害他们，李泓不是个能隐忍的性格。只不过这跟徐奕想到一起去了。

　　李泓体内有蛊虫，贸然出兵的话，歆国大巫会操控蛊虫让他痛不欲生，为了不让徐奕担心，他并不想把攻打歆国的计划告诉徐奕。

　　“只是随手写的，还没有要付诸行动。”李泓解释道。

　　“别啊。”徐奕笑道：“计划挺不错，既然写了就照做吧。”

　　李泓有些诧异，看向徐奕。

　　徐奕：“送出去两封信，分别给高琰和景瑜。你的计划留到后面，在此之前，先帮你拔出蛊虫，接回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