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见应许》希戎

13、照见

　　为了让朴实的小姑娘没有心理负担，蒋应许还是决定要当着她的面，干一件事。

　　把厨房收拾干净后，两个男人走到客厅里来。
　　言照语正坐在沙发上，一道清润慵懒的声音透过她的手机清晰传开。

　　“言照语，你开视频，我给你看我这边的风景，行不？”

　　站在客厅门口，费岸和蒋应许都听见这个懒洋洋的请求，语气不着边际，像在诱哄。
　　好在言照语不是容易上当受骗的，她用语音回复对方说：“我要看电视，不跟你说了。”

　　作为受言今所托，有责任照看言照语的费岸连忙大步上前去，语气委婉但问题直白，道：“小语，我刚刚怎么听见男人的声音？你早恋了？你母亲知道吗？”

　　言照语被问得错愕，又看见走在费岸后面的蒋应许那一张不悲不喜、没有什么情感的脸庞，她心间悸动。
　　他只是这样一步一步朝她的方向走过来，就让她忘了呼吸，脑海里一切遐想绘声绘色。

　　“小语？”费岸看着她呆滞的样子，低声道，“你别心虚，哥哥我是不会出卖你的。”
　　他晃了一下言照语的肩膀，她总算回过神来。
　　“啊？费岸哥哥，你说什么？”

　　费岸干脆在她身边坐下，“你是不是早恋了？”
　　“啊？”言照语吓一跳，然后立刻看一眼蒋应许，立刻摇头否认，“我没有早恋呀！”
　　“没有？我刚才听见你和一个男的在聊天。”费岸指了指蒋应许，“他也听见了。”

　　言照语的视线顺着费岸的手，看着蒋应许在单人沙发坐下，一双优越长腿气势凛然。
　　她的脸颊一阵温热，不禁咬咬唇，露出怕被发现的傻笑。
　　“就是一个男同学，他自己要找我，我都不想理他。”她说着，又补充说，“我没有男朋友，没有早恋的。”

　　“原来是这样。”费岸放心了，但想到那个男同学是穆向景，顿时笑出声，“所以，是那个男同学喜欢你？”
　　“唔……”

　　言照语忍不住又瞟一眼蒋应许，他安安静静地坐着，目光淡淡地看着这边，似乎在认真听他们说话，又似乎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言照语老老实实说，“他是公认的校草，还是学神，很厉害的，有很多女生喜欢他，连高二和高三的都喜欢他。”
　　费岸脸上笑意更深，好奇道：“这么厉害啊，那你也喜欢他吗？”

　　言照语连连摇头，不悦地哼唧几声，果断说：“我才不喜欢他。”
　　费岸不可置信，“为什么？”
　　他刚刚还在厨房信誓旦旦说也许以后她和穆向景能谈成，然后称呼蒋应许为……

　　要说起不喜欢学神校草的原因，言照语郁闷地鼓起粉腮，乌亮的眼珠子骨碌碌往蒋应许身上瞟几眼，这才心满意足，认真回答费岸的问题。
　　“他比我小一岁，我不喜欢比我小的。”说着，她又偷偷看一眼蒋应许。

　　“而且我读初三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当时他刚转来我们学校读初二。这很正常，对吧？”
　　费岸点了点头，“嗯，很正常。然后呢？”
　　言照语咬牙切齿地说：“然后就是中考，他一个初二的居然提前参加中考，我升高一，他也升高一，一下子就和我同届了。”

　　费岸恍惚，“……这是跳级了？”
　　一问出口，他就想起来，穆家这位小少爷似乎确实有跳级的能力。

　　“就是跳级。”
　　言照语闷闷不乐地说：“本来，如果我发挥好的话，是可以考到年级第一的。但是自从他变成我的同学，高一这一年，我就没拿到过一次第一，每次第一都是他。”

　　“……”
　　费岸一直都没发现，小姑娘原来这么好胜。

　　一旁，默默听着的蒋应许唇角漾开浅浅笑意，深邃的黑色眼睛里，倒映出女孩气鼓鼓的样子，像一只生气的小猫，可爱的眼睛露出稚嫩凶气，小小的獠牙闪着光。

　　言照语正在气头上，一股脑儿继续向费岸倾诉。
　　“最气人的是，他都没在认真学习，迟到早退是常有的事，可是一到考试，他就总是满分第一。我听说老师们都想劝他提前参加高考，但他就是不愿意。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他都提前参加中考了。”
　　费岸沉吟道：“可能高考对他来说还有点难？”

　　言照语不以为然道：“难什么呀？有一次我找一个高三的姐姐要了几道据说很难很难很难的题，故意去请教他，让他给我答案。
　　“结果，他就看了一眼，很轻蔑地跟我说，‘这就把你难住了？’然后就把答案写给我了，都不用几分钟。我觉得他明明就是可以高考了，可他就是不去。”

　　一想到自己未来的高二和高三时期都没有机会考到年级第一，言照语对穆向景这个学神校草哪里还花痴得起来呢？

　　“原来是这样。”费岸莞尔，“所以这个男同学对你来说很碍眼？”
　　“当然碍眼了。”言照语点头如捣蒜。
　　“他不仅是天才，听说家里也很有钱，应该上很贵很好的学校，或者去国外留学，反正是我没有机会认识的那种出身。但是现在……”她垂眸想了一下，一字一句坚定地说，“他是我的同班同学，是我考到班级第一和年级第一最大的障碍。”

　　刚说完，手机“噔”一声，是穆向景发来语音。
　　言照语也不遮遮掩掩，直接点开语音。

　　少年朗润的声音慵懒、嚣张又戏谑地响起——
　　“你是真的要看电视吗？没有背着我埋头苦读，妄想开学拿第一吧？”

　　费岸：“……”
　　蒋应许：“……”

　　言照语气得攥紧拳头，“你们听见没有？他说话很欠揍的。”
　　话刚说完，言今也要来和她视频通话，她顿时笑逐颜开，把穆向景抛到脑后，拿着手机乐呵呵跑开。

　　客厅里剩下两个男人。
　　蒋应许嗤笑一声，嘲讽道：“你还说他们两个在谈恋爱，什么眼神？”

　　费岸哭笑不得。
　　“现在的小孩的想法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在商场闯荡几年，他自认还算眼光毒辣，谁想竟然在小孩子身上看走眼，不得不认栽。

　　几分钟后，言照语回来客厅。
　　一听见女孩轻盈的脚步声，蒋应许拿出四百元，当着她的面递给费岸。
　　费岸见钱眼开似的笑着，伸手就要把四百元接过来，但蒋应许没有松手。

　　“怎么？还舍不得？拿来。”
　　费岸故作用力，蒋应许松了手，四百元总算到手。

　　言照语走到沙发边，不明不白问：“哥哥，你们在干什么？”

　　费岸拿着崭新的四百元在掌心敲了敲，得意道：“分钱。这家伙觉得我可以打包免费的食物回来，就想让我负责晚餐。但在生意饭局上，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打包谁丢脸。所以说，要我打包，我就得赚点面子钱。”
　　说罢，他故意弹了弹四百元，簇新的纸币发出清脆响声。

　　言照语愣了愣，惊讶地问：“费岸哥哥，你的面子只值四百元吗？”

　　“……”
　　费岸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

　　蒋应许似笑非笑，顺理成章道：“你管他的面子值多少钱，不想吃免费大餐了？”
　　言照语下意识点头说道：“想。”
　　然后才羞赧地眨眨眼睛，不确定问：“真的可以这样吗？”
　　蒋应许说：“不可以的话，他也不敢收我们四百。”

　　费岸把四百元折了两下揣进西装裤带里，嗤一声说：“什么叫你们四百？我看你根本就是拿小语的八百来跟我对分。真算起来，你是分文不出。”
　　面对质疑，蒋应许淡然自若道：“我怎么分文不出？剩下四百，我就算买菜不用倒贴，也得倒贴人工。哪像你，出个面子就净赚四百，你的面子还真值钱。”

　　言照语：“……”

　　鉴于眼下的场景是一栋豪华别墅的宽阔客厅，而两个拌嘴的主角是身材高大、气质不凡、容貌出色的成年男人，尽管其中一个是无业游民，也不妨碍言照觉得他们不是在说从自己钱包里掏出的八百元，而是他们的大生意——八亿。
　　现在八亿决定对半分了，费岸拿四亿，蒋应许拿四亿。
　　但双方都觉得自己亏死了，对方赚翻了。

　　怕他们要闹翻，也怕自己还得再掏钱。
　　言照语挠挠脖子，说：“哥哥，你们别吵架，我、我吃什么都可以的，你们就随便安排吧。
　　“我先去洗澡了。”
　　说完，言照语飞快溜出客厅，保住了自己的五千元整的存款。

　　等她走远，费岸微笑，“老板，看来我们这出戏唱得挺好，之后小语应该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我知道。”蒋应许气定神闲地伸出手，“还我。”
　　“……”费岸故作茫然，“还你什么？”

　　蒋应许盯着他，微启薄唇道：“四百。”
　　费岸这才不情不愿地把揣进裤袋的四百元掏出来，仿佛扔给乞丐似的扔还给他，不满嘀咕道：“本来进了我口袋的钱，是不可能还掏得出来的。”

　　蒋应许懒得理他，慢悠悠将被折的四百元摊开，拿在手里弹出清脆的声响。

　　如果言照语看见这一幕，只会觉得空气里充满幼稚的、炫耀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