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今宵》岁晚同归

43、罪恶

　　林锦越顺着沈醉所指，伸手把玩那只银环。

　　这通体银白的玩意里藏着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林锦越岔开话题，万般柔情道，“好，我也希望你能一辈子在我身边。”

　　-

　　第二天沈醉醒来时，林锦越已经离开家去公司了。

　　沈醉捏了捏自己酸软无力的腰，止不住叹气。

　　他想过无数次拍完同舟后的模样与遭遇，却从没想象过自己还会在林锦越身边——一如从前。

　　短暂的情缘如烟花绚烂，又稍纵即逝。沈醉为之前的动心悔不当初又无可奈何，哪怕他嘴上说着不再动心动情，可每每想到曾经的温情，他的心里总会一阵抽痛。

　　这种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感觉，沈醉不知道林锦越有没有体会，可他自己的感受尤为猛烈。无人倾诉无可抱怨，只能对着林锦越发泄，他像是一只充满气的气球。

　　-

　　林锦越不喜欢家里有阿姨在，但今天他特意留了楚姨在家替沈醉做饭。楚姨在林宅工作了非常久，几乎是看着林锦越长大的。

　　沈醉不愿意在林锦越家里久待，他起床吃完早餐，笑眯眯望着忙碌备餐的阿姨。“楚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于是整个上午，老吴坐在沈醉车上，沈醉在老吴的指路下，两人将扬川繁华与僻静的街巷转了个遍。

　　沈醉每开进一处小巷子都以为这会是老吴带他去的最后一处。而在老吴“直走，左转，右转……”的指令中，沈醉发现自己最终又回到熟悉的大道上。

　　老吴洋洋自得，“沈先生，扬川虽是大都市，但依然也有老街旧巷。我在这里土生土长，每一个地方我都记得。少爷让我来教你练车，我带你多走走小路小道，顺便多逛逛，这么多天你该闷坏了吧？”

　　沈醉半晌说不出话，这番话让他心里泛起涟漪，他尝试用新的眼光看这片他居住多年的土地。他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据林锦越所说是两个半月，但沈醉却觉得如此漫长，几乎比两年还要久。

　　眼里满是阴霾的人，稍加的关爱都是一缕阳光。他紧捏住方向盘，发自内心表达对老吴的感激，“吴叔，谢谢你。”

　　他继续说，“吴叔，你叫我名字就好了，我没有林锦越那么好的家世，只是一个演戏的，一个不那么入流的小演员。”

　　“那怎么行呀？”老吴连连摆手，他称呼沈醉为先生一方面是自家少爷的要求，另一方面则是自己也很喜欢这位年轻人。

　　林锦越平常不太会与老吴聊自己的私生活，可唯有沈醉，老吴偶尔会成为林锦越倾诉的对象。

　　从前林锦越会问老吴，觉得沈醉是个怎样的人，会问自己送的礼物合不合沈醉心意。

　　而在林锦越那天强行掳回沈醉后，他低声问了老吴一句，“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当然错了，可老吴无法将这句错了说出口。林锦越从小锦衣玉食，他要的哪怕是天上星星都会有人替他摘到。这样的身家让林锦越在需求上变得很自信，而他也认为只要是自己想要的，必将得到。

　　沈醉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

　　林锦越可以慢慢地温养他，再在按捺不住的节点挑逗他戏弄他，可第一印象已经形成，林锦越只会是一位翩翩无害的君子而非衣冠豺狼。

　　再者，林锦越一向听不进去别人的指点，老吴想了想最后语重心长道，“也许您该对沈先生再包容些。”

　　接回沈醉的那天仍然让老吴记忆犹新，他不敢去看车厢后座的春色旖旎，只顾开车一路驰骋。

　　尽管隔着挡板，隔着疾驰呼啸声，可那后座凄惨的叫喊声分明出自那位沈先生之口。

　　那声音在林锦越听来如催情夺命的媚药，他甚至打开了一条车窗缝，继而恶狠狠要挟沈醉，“他们都能听到，你还要挣扎喊叫吗？”

　　之后的日子里，老吴一直避着沈醉，他不敢对上沈醉那双眼。

　　老吴回过神，依旧称呼沈醉为“沈先生。”

　　“这是少爷的意思。”

　　沈醉也没再劝说，他玩笑道，“那我还是叫你吴叔吧。吴叔，现在也不早了，要不一起吃个中饭，就当是我谢谢你带我练车散心。”

　　“不用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少爷待会该找我了，他下午要用车的。”老吴也不好意思接受沈醉的邀请，他实在帮不了沈醉什么。

　　“好，那我送你。”沈醉没再客套，而是将老吴送回林锦越所住小区的门口。

　　沈醉驱车回到自己家楼下，车刚停稳，他的手机便传来一阵铃声。

　　是崔莱。

　　好在不是林锦越，他还尚可喘息。

　　沈醉松了一口气接通电话，“喂，崔老师，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崔莱欲言又止，她缓了缓道。“你与林总，关系不错吧？”

　　沈醉没料到崔莱会说出这话，以及提出这种问题来。沈醉强迫自己冷静，但出口的语调很急促，“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崔莱没有因为沈醉的否认而尴尬道歉，“我不是来探你底细的，只是八卦罢了，毕竟这段时间所有人都找不到你，常导都快要报警了才从林锦越口中得知你在他家治病的消息。我想知道你的亲密障碍，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沈醉听完崔莱的这番话，反应平静得可怕。他从没想到自己能如此冷静地守住自己和林锦越之间的秘密。

　　“的确如此。”沈醉换了只手握住手机，他干笑道，“这段时间的确在治病，只不过成效不大，但我会尽力不影响工作的，崔老师大可放心。”

　　“那好吧，我祝你早日康复。”崔莱笑了笑，语气中略带惋惜，“我正跟容笙谈起你呢，刚说叫你过来一起吃个饭，也好聊聊咱们之后的合作，既然你还在治病，那我们只能下次约了。”

　　崔莱轻飘飘的几句话让沈醉差点握不住手机，他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嬉笑打趣声，几乎是扶着墙走出电梯打开门瘫在沙发上的。

　　容笙……这不就是林锦越身边那个妖精的名字么？

　　在沈醉短暂的头脑风暴里，容笙已经将他看到过的所有画面都尽数声色香艳地描绘给崔莱听了。

　　这通电话，让他彻底成为一位丧失话语、丧失思考、丧失行动的失败者。

　　他尴尬一笑，对崔莱道：“嗯，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沈醉机械地摁掉电话，脑海里盘旋着那句“正跟容笙谈起你。”

　　沈醉抬头望着天花板，耳边是夏日的无尽蝉鸣，他闭上眼，看上去仿佛极其疲累。

　　他与林锦越这见不得人的关系，终于要被人知晓了吗？

　　短短一通电话让沈醉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心理防御土崩瓦解，他的防线尽数溃散，无一幸免。

　　沈醉没有心情吃饭，他几乎在家哭了一个下午，以此哀悼自己可怜的，被人践踏的自尊。

　　晚上又回到林锦越的卧室，林锦越问他，“眼睛怎么肿肿的？”

　　沈醉那时正在林锦越怀里，他小声说，“没休息好。”

　　林锦越轻按着沈醉的太阳穴，“又失眠了？”

　　沈醉点头，有些疲惫地从林锦越怀里逃脱。“你早点睡吧。”

　　他轻轻拉过一角薄被躺在大床的最外侧。

　　从林锦越的角度看上去，沈醉看起来孤独又寂寥，几乎要与窗外的无边月色融为一体。

　　而后窗帘自动合上时，月色都渐渐隐去，房间变得暗而无声。

　　沈醉并没有睡着，而是睁着眼睛侧卧着，他听见身边传来窸窣的声响，下一刻林锦越将他捞回床中央。

　　沈醉没有挣扎，他装作熟睡的样子任林锦越的手抚摸他的肩背腰身，最后那双手搭在他假寐的脸颊上。

　　“我知道你还没睡着。”林锦越望着沈醉如此笃定道。

　　沈醉懒得搭理，而是继续假寐。

　　接着林锦越还不知足，他伸手捞起沈醉的手，慢慢把玩他的手腕、掌心与手指。

　　“我听人说，你喜欢一个拍摄团队，你不是想拍古装剧吗，那个团队新接洽了几个组，大概率会选那部古装IP。等到时候确定了，我拿来主角送给你，好不好？”

　　木林森雪拍的剧，从来没有不爆的，良好的业界口碑让这一制作团队在圈内几乎是被争抢的对象。他们经过全面的评估才会接下一部戏，加上口碑好能卖钱，大有公司愿意投资支持国产影视行业。

　　林锦越与沈醉贴得很近，沈醉被他磨得手心发汗，他挥开林锦越的手，有些嘲讽地反问。“可林总不觉得我是德不配位吗？”

　　“当然不是。”林锦越一向不喜欢沈醉贬低自己，这样显得他像只被耍弄的狗熊或是猴子。他想给沈醉最好的资源，不需要特别的理由。这本就是他们之前说好的。

　　“我当然是，我出道至今都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唯一得以夸耀的大概就是我上了你的床，有一位金主愿意给我机会让我能扶摇直上。但你真的觉得我有这个运气和实力值得你花大价钱来造星吗？”

　　沈醉笑了笑，他又一次把到手的承诺拒之门外，“德不配位的下一句是必有殃灾，也许当时答应接下和崔莱的那部戏就是我的灾。”

　　林锦越沉默一阵后问，“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拍戏，你别管我。”沈醉颤抖着说出这句话，“如果你真的有那么一丝尊重我的话，你也不该在我身上装定位的东西。我不是你的犯人，不是吗？”

　　死一般的寂静横在两人之间，林锦越不怒反笑，他也想伤一伤明明一败涂地还要给他摆谱给他脸色看的沈醉。“你这么选择的话会很吃亏。没有我你一样能拍那些不入流的东西，可你心心念念的从来都不是那些。”

　　林锦越近乎疯癫地扯过沈醉的一只手臂，他将沈醉拖向自己面前的同时，顺手按亮了床头的灯。

　　两个人头发都乱糟糟的，但眼神却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沈醉被他桎梏的时候突然发笑，他觉得今天也可以算作他硬刚林锦越的又一重大场面。

　　那只手臂已经被抓红甚至因为林锦越毫不松懈的力气而变得麻木。

　　“好啊，既然你不想我管你，那你从明天开始也不用来我这儿了。”

　　沈醉点了点头。

　　他想对林锦越说：“其实我现在就可以走。”

　　可林锦越直接拿出一副手铐将他锁了起来，并毫不节制地行使自己作为金主应尽的权利。沈醉一声不吭承受了一轮情/事，天光熹微时林锦越附在他耳边道：

　　“你飞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