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斐从嘉

2、旗袍小记

　　期次：2020年第4期作者：◎文学院王腾

　　没有女子不爱旗袍，正如没有女子不爱美。女人是水做的，而旗袍里潜藏的暗香流韵，何尝不是女子，被水光掠尽后，翩然绽现的柔情。穿上旗袍后的我们文静了不少，不似以前疯跑胡喊，甚至走不带风，笑不露齿，说话轻声细语。一个个仿佛是从戏文折子里走出来的千金。

　　“每个女子的衣柜永远缺一件衣服，我想，那空着的地方是为旗袍而留。”我八岁那年，由母亲领着去了城里照相馆。馆内众多衣物色彩斑斓，我却一把拉住了橱柜最里面月白色绸裙 的衣角。店主人笑着递过一套红格子套装:“小姑娘，换上这个吧。旗袍已经过时了。”我方晓得，电视里姐姐们所着的典雅裙子，唤作“旗袍”!

　　两年后，母亲的工厂里组织了一次去扬州的集体旅游，母亲回来时竟给我带来了我梦寐以求的旗袍。月白的绸缎，浅紫的衣封和精致的绾结，缎面上洒满了浅紫的手绣碎花，姿态各异，像是海棠次第开放，母亲笑道:“是海棠，我思量着女儿生的白净，就挑了紫色的。”我兴奋地抱着母亲亲了几口，忙跑进屋里换上了，柔滑的布料触肌生凉，极为舒适。父亲也连连夸赞，我好生得意。

　　母亲又去精品店买了钗环绒花，为我盘头梳髻精心装扮，惹得小伙伴们歆羡不已，回家缠着大人索求。然而在我们这边的小集市是买不到的，大人们就从集市上扯布回家拟着我的旗袍做。一时间旗袍在临近几个村风靡了起来，牡丹的、蔷薇的、凤凰的应有尽有。虽不敌我的那件做工精致，却也是极好看的。我又忆及店主人“旗袍已经过时了。”可见，这个想法才是真的过时了。

　　没有女子不爱旗袍，正如没有女子不爱美。女人是水做的，而旗袍里潜藏的暗香流韵，何尝不是女子，被水光掠尽后，翩然绽现的柔情。穿上旗袍后的我们文静了不少，不似以前疯跑胡喊，甚至走不带风，笑不露齿，说话轻声细语。一个个仿佛是从戏文折子里走出来的千金。事实上，我也甚是爱惜旗袍，没舍得穿多少次。

　　小姑出嫁那天，家里聚了许多亲朋好友。母亲忙里忙外，只叮嘱我要穿的好看些。我躲在自己的小屋里试遍了裙子，决定还穿那件旗袍。我不会母亲梳的各式各样的髻，便梳了两个垂肩麻花辫，极简单也极认真。发尾的两个皮筋上还各挂着小海棠，文静又不失俏皮。

　　我推开房门走进客厅，原本说笑的客人们安静了很多，窃窃讨论着“这是谁家的姑娘？真雅致!”“这就是二哥家那个小丫头吗？”我腼腆一笑，母亲朝我招招手，拉着我去认识大姑小舅们，在一片夸赞中收获了大袋糖果。许多年后想起此事，父亲还会自得的说:“人家正吹嘘着自家孩子。闺女梳着辫子，穿着身旗袍进来了……”

　　一年后，我转去了市里的初中，母亲叮嘱我不要将旗袍带到校里，我月休回家后，竟发现旗袍不见了!“上次，你舅家的小表妹来咱家玩儿，抱着你的旗袍不松手，我想着你住校也不能穿，就给她了。”我来不及发火，赶忙包了些零食，蹬车去了舅舅家。

　　舅舅给我泡了杯奶茶，喊到:“小琪!姐姐来给你送好吃的了。”须臾，小表妹像只泥猴一样抱着半个石榴，一路小跑过来，我的旗袍在她身上像件睡袍，被糟蹋的满是泥渍和油后又沾满了黄褐色的石榴水，污黑的袍底已经被踩烂了。口中的奶茶顿时又苦又涩难以下咽。回家后我没有大吵大闹，只窝在屋里默默流泪……

　　中考后，很多朋友们都不继续读书了。吊带衫、小短裙、大波浪、烟熏妆，再没见过谁穿着旗袍，但旗袍永远不会过时，在我们心里、在未看到的地方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