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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文丰公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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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到处湿漉漉的,爬山虎的叶子经过雨水的洗礼更加苍翠,蓬勃生长,几乎将公寓整个包围。
天灰蒙蒙的,看样子很快还会下雨。
梁燕做了早餐,再三热情邀请新房客。
唐夏本来打算去学校旁边的拐角,看看昨晚亮闪闪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想起昨晚神秘的邻居,笑着答应下来,试图打听一些消息。
“你说昨晚关先生回来了吗?”梁燕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递上一副碗筷,“他偶尔会带一些朋友回来,不过从来都是静悄悄的,可能是怕惊扰到我母亲,他是个很温和的人。”
静悄悄?梁燕没发现吗?昨晚三楼闹腾的几乎掀了整个屋顶啊。
唐夏听着,默不作声,低头喝了一口绿豆粥,一时拿不准年轻的女房东是不是在装傻,偶然看到墙上挂着的照片,一家四口,和睦温馨。
“这是我父亲白桥,”梁燕的目光同样流连在照片上,“旁边这位是我的哥哥叫白光。”
梁美音和白桥的关系恰巧印证了入场时系统的介绍,唐夏嗅到了其中的不寻常,梁燕似乎也善解人意地感知到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我是母亲抱养回来的,那个时候她还不认识父亲,所以我随母姓。”
“那你哥哥呢?”
梁燕眼中露出一抹悲伤,声音也低落不少,“哥哥死了,他生病了……”
“抱歉。”唐夏意识到梁燕似乎想绕开这个话题,在没有确定是敌是友的前提下,即使是为了搜集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她也不想无端惹人厌烦,识趣地找了一个新话题,发觉旁边放着一个盆栽,好奇地嗅了嗅,“这是什么盆景,长得有点特别。”
“这是卷柏,先生最钟爱的植物,”
“先生?”
“哦,也就是我的养父。”
提到养父,梁燕愁眉散去,笑得很温柔。
“卷柏又名长生草,万年松,不死树,九死还魂草,是不是很有武侠气息?因为它的生命力非常旺盛,遇到极端环境根能自行从土壤中分离,蜷缩成拳状,随风移动,遇水会再次伸展开,根重新再钻到土壤里寻找水份。”
她爱抚着盆栽,目光柔和似水,甚至隐隐带着痴迷。
回到卧室,唐夏回味起那个眼神,任她不是个畏首畏尾的女生,也不禁瑟缩了一下。
进入文丰公寓的第一晚平安无事,唐夏感觉自己此刻的处境像面对着数学考卷上的最后一道压轴大题,题干是一加一等于几。
真的等于2吗?真的只要住满三天就可以吗?
可是这样一来,为什么系统还会有提示呢?
拿不准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活着走出这个副本,她重新拿出手机,打开任务栏,反复读着那行提示,陷入思索。
“会飞的黑燕子最擅长永生,但你是知道的,唯有死亡,才能阻止死亡。”
自从昨晚出现了新房客,直播间的人数多了起来,弹幕也活跃起来,不过大多观众只是想看看副本的新剧情,对唐夏本人并不看好。
【当然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的意思啊,她以为这是在玩儿文字游戏吗】
【万一小唐先生的思路是对的呢】
【有人能告诉我之前的主播们怎么挂的吗】
【游戏老粉飘过,这个副本出现频率超级低,还很邪性,抽到的玩家主播第二晚必死】
【为即将下线的小唐先生默哀】
【两分钟过去了,主播眼睛都直了,这是已经飞升的节奏吗】
弹幕乱糟糟,唐夏丝毫没有意识到观众已经开始给自己点蜡了。
“永生……长生……”她咀嚼着这个字眼,想到早起梁燕说过的卷柏,以及卧床瘫痪的梁美音。
无法逃脱衰老的永生,只会是一场不见血腥、失去尊严的折磨。
这样的永生真的是一种幸运吗?
除非永远不老,除非无限复活。
那么床上的梁美音绝对不会是擅长永生的黑燕子。
至于“只有死亡才能阻止死亡”……
唐夏灵光一闪,猛然从椅子上跳起来,脑子里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有走火入魔的架势。
她轻轻对着屏幕开口,“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系统暗示我要作死才能活下来!”
【……】
【她悟了(严肃脸)】
【就这?就这?就这?】
【哈哈哈哈哈前面的疯狂打脸】
【是我不该高估你的智商】
【主播凉了,散了吧】
【相识一场,随礼了】
手机叮咚叮咚不断发来消息。
【系统提示:米花不是爆米花赠送了一支蜡烛,积分+4】
【系统提示:我对数学过敏赠送了一支蜡烛,积分+4】
【系统提示:熊咕咕小白脸赠送了一支蜡烛,积分+4】
【系统提示:月半白勺赠送了一支蜡烛,积分+4】
【系统提示:鸡肉味嘎嘣脆赠送了一支蜡烛,积分+4】
唐夏:“……”
“砰砰砰”
唐夏放下手机,彻底放弃了和吃瓜群众一起分析线索的可能,起身开门,淡淡的霉味涌入鼻腔,她盯着黑漆漆的走廊.
三层空空荡荡,连脚步声都没有。
夏意识到不太对劲,准备关门,一只惨白冰凉的手突然从门缝伸进来,握住她的手腕。
一股凉气顺着脊梁冲上大脑,对方的力气大到惊人,唐夏整个人像掉进冰窖,失去平衡。
不速之客越抓越紧,水滴阴冷的指尖落下,几乎要将她完全拖出去。
唐夏顺手摸出门后的拖把,借助门板猛地抡起木棒那一端。
“小唐先生,是我。”
声音极其熟悉,唐夏皱眉,警惕收住拖把。
“梁……梁小姐?”
梁燕一脸抱歉,“是这样小唐先生,我来是想告诉您,这几天临时有急事需要出去几天,稍后会有保姆过来照看我母亲,等我出差回来咱们再挑时间去派出所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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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在红鞋子舞蹈学校最右面,唐夏穿过长长的街道,来到昨晚见到的发光地——“白记杂货”。
室内低矮陈旧,墙壁黑黢黢的,光线十分暗淡。店铺门面不大,只容得下一排半人高的木制货架,到处挂着黑色的、白色的灯笼,也正是有这些亮着的灯笼,才勉强看得清周围陈设。
货架上堆满各式各样的陈旧老套的小玩意儿,小号透明塑料盒里有十几颗散装的西瓜泡泡糖,几条袋装的洗发水沐浴液,各式各样的日用品包装上面落满了灰尘,毫无顺序地堆放在香烛纸钱上,角落里立着几个发灰发黄的纸人纸马,最上面还摆着两套鲜艳的寿衣,与其说是杂货铺,倒不如说是间杂物间,或者寿衣店更为贴切。
唐夏右手轻轻握拳,用拇指刮着食指,秉承作死到底的精神,一脚迈入小店。
雷声滚滚,灯笼里的灯泡乍然熄灭,整个小店陷入一片黑暗。
风吹进来,陈旧的天花板啪啪作响,随即有一团东西掉下来,被绳子一样的东西吊住,挂在小屋子里,随风摇晃。
光线昏暗,无法断定那东西是什么,看轮廓很像是一个佝偻的女人。
“改日再作,改日再作。”唐夏脑子嗡得一声,看起来十分淡定,实则内心慌得一批,转身便要离开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孩子,你要点什么?”
亲切和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位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站在门前,她看上去年过古稀,正笑眯眯看着唐夏。
“好几年了。”老太太颤巍巍走进来,摸出半盒火柴,点燃了柜台上的一盏老油灯,“白水街很久没有新的客人了。”
豆大的火苗燃起来,重新照亮四壁。
吊在天花板下的原来是一只破旧的兔子娃娃。
唐夏暗暗松了一口气。
“姑娘,你需要什么东西?”
老人慈祥的注视着唐夏,目光柔和,就像注视着自己的孩子。
那样的眼神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唐夏从小与奶奶相依为命,年幼时,她曾和奶奶有个约定,长大以后要带奶奶把这辈子没吃过的、没玩过的、没看过的都吃一遍、玩一遍、看一遍。
大学毕业后,笑眯眯又唠里唠叨的老人,变成了再也不会说话的黑白相片,一切天真幼稚的许诺都变成了梦幻泡影。
那段时间,她回到从前住过的祖宅,忍不住喊一声“奶奶,我回来啦!”
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人再回应她了,不会有人回应她了。
在那间屋子里,祖孙二人一起包过饺子,一起看过春晚,一起贴春联挂年画,一起走过了好多个除夕,如今只剩下她一个。
想念一个人到极致是什么感觉呢?
唐夏自己也说不好。
大概是疯狂想保留奶奶来过这世界的每一丝痕迹。
是疯狂想告诉任何人,有一个最善良最可爱的老奶奶,她也曾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她也曾真真切切在这个世界上活过。
是愿意劈开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世界观,相信人真的会有来世,真的还会相见有期。
唐夏看着老人,似乎真的看到了奶奶,她贪婪地看着日夜思念的身影,不愿意让眼泪模糊视线,哪怕是幻觉也不愿意错过。
“孩子,”老婆婆轻声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灰蓝色的棉布手绢,“不要难过。”
她久久凝视着唐夏,似乎有某种魔力,能够看穿唐夏的所思所想。
“真正爱你的人对你的爱从来不会因死亡而衰减,只要你还没有遗忘被爱着感觉,那个人会一直陪在你身旁。”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文丰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