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游戏直播间》水煮土豆

3、文丰公寓

　　借着梁燕准备晚饭的时间，唐夏越想越奇怪，再次拿出手机。

　　仅凭住宿三天就能获得公寓所有权的话，梁燕怎么办？还是说在这三天里，需要触发公寓副本的某些隐藏剧情，否则三天期满，自己还是难逃一死。

　　公交司机为什么听到逢莱公寓会露出害怕的神色？

　　谁会是那个擅长永生的黑燕子？是入场时耳边的广播隐约提到的梁美音，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梁燕，还是那个未曾谋面的神秘邻居？

　　所有线索如同一团乱麻。

　　万幸的是手机其他功能并没有受到游戏软件的影响，还能继续工作，而且自从进入游戏后，手机电量几乎没有动过，始终停留在57%。

　　《惊悚游戏直播间》有关信息一无所获，网上对梁美音的介绍也寥寥无几，甚至可以说进入游戏时那几条广播都比互联网能找得到的资料更详细，不过她检索到几条涉及文丰公寓的信息。

　　房屋租赁网站上显示现任房主是一对八十岁的瘫痪白姓老夫妇，租房事宜暂由养女梁燕打理，目前除了地段有些偏僻，并没有什么异常。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公寓已经成为逢来市数一数二的鬼宅。

　　顺着相关词条，她发现视频探灵板块的博主做过几期专场，可大都无非是调暗光线，配上一段诡异耸人的鬼片bgm，实际上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后来还是在一个名为“逢来地方志”的博客中找到了些线索。

　　根据记载，文丰公寓是白氏祖宅，建造于上世纪民国时期，免于战乱时期的破坏，侥幸保存了最初的建筑风格，是典型的三层“小洋楼”。

　　唯一一个小插曲出现在2002年7月。

　　当时贴吧盛行，灵异吧有一个关于文丰公寓地下室的贴子引起了唐夏的注意。

　　帖子篇幅很短，只盖了三十几楼。

　　据楼主叙述，他租过文丰公寓二楼，地下室经常传出女人唱歌的声音，还是那种民国时期的流行舞曲，更为诡异的地方是他坚信自己在地下室见到了曾在公寓附近失踪的少女。

　　很快又有一个矛盾出现了，据楼主观察，地下室从来没有人进出痕迹，无论房门还是门口，都有一层久不打扫的灰尘。

　　楼主还贴出文丰公寓大致的结构图，认为不可能有其他途径进入地下室。

　　在帖子最后，这个叫伍月向阳的楼主提到，自己要继续与文丰公寓续租，一探究竟。

　　帖子引起了几个吧友的跟风讨论，不过很快，帖子里相继出现一些同样租过文丰公寓的房客，他们指出这栋楼根本不存在地下室，楼主不过是个搏人眼球的骗子。

　　打着真实事件的幌子分享刚编的故事不下少数，原本围观的吧友便没了兴趣，楼主也没有再出现过，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唐夏保存好公寓结构图，默默记下了这个ID名为“午月向阳”的楼主。

　　直播界面跳出一个弹窗。

　　【游戏内第一日直播时常已完成，是否继续直播？】

　　原来只要直播满两小时就可以关闭，每次完成直播任务会增加20积分，超额部分每小时获得15积分。

　　下了公交车之后，直播间的观众降到了个位数，唐夏看了眼积分数据停在35，毫不犹豫点了否，她太需要洗个澡了。

　　简单处理之后，衣服也烘干了，整个人干爽了许多，与梁燕一起吃完晚饭，唐夏向卧室走去。

　　整栋楼极为阴暗，无论走廊还是房间，窗户很少，很难接触到自然光线，好在各处都装了壁灯，走在里面不会磕磕绊绊。

　　灯火雀跃着，散发光芒，照出房间里，将陈设镀上一层昏黄，人影映在地上，被灯光拉得狭长，让人不由联想起硕大的黑蝙蝠。

　　站在窗前，唐夏发现窗帘下面是被木板封死的窗户，顺着木板缝隙朝外面看去，白水街被一片黑暗笼罩。

　　公寓对面的红舞鞋舞蹈学校早就倒闭了，路灯下的窗口，俨然是一个个深不可测黑洞，只剩下几只野猫在墙上互相追逐撕咬。

　　唐夏暗暗将这个地方记在心上，明天白天再去一探究竟。

　　躺在床上，一股浓重的寒意袭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半。

　　咔哒一声。

　　以为自己神经紧张出现了幻听，唐夏握住打火机屏息坐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奇怪的声音再次传来，细微刺耳，像是谁在撕纸。

　　她心里有些发毛，瞳孔骤缩，看着周遭简单的家具，根本不无法隐藏什么人。

　　寂静的房间里，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被放大无数倍，撕纸声还在继续。

　　“声音好像在屋子里。”

　　唐夏缓缓下床，同时打开了直播。

　　“这是三楼，窗外已经被木条封死了，不可能会有这么清晰的撕纸声！除非那个东西在屋子里！”

　　空气仿佛凝固，嗤嗤声源源不断。

　　“它不像是要袭击我，更像在吸引人的注意。”

　　唐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掌里渗透着冷汗，僵硬地握住拳头，全部注意力汇聚在声源处。

　　僵持之中，唐夏深吸一口气，骤然拉开窗帘。

　　刷拉！

　　噪音戛然而止，窗帘之下空无一物。

　　窗外路灯昏黄，泛着微弱的光亮，那个干尸一样的东西又出现了。

　　它斜靠在主卧阳台的椅子里，始终以一个正常人难以做到的姿势垂着头。

　　一眨眼间，那个人再次消失。

　　就在前面！

　　唐夏追踪黑影，紧跟不舍，那个怪物在一间卧室门口彻底不见了。

　　这里住的不是梁燕口中安静的邻居么？

　　唐夏怔住了。

　　黑色的影子迅速钻入那个门，里面传出呜咽的哭声。

　　屋里有孩子！

　　在这样一个由恐怖游戏构成的世界，一切事物都大概率潜藏着危险，屋子里的孩子本身未必不是个怪物。

　　可万一呢？唐夏攥紧拳头让自己不再深想，弓起身子破门而入。

　　“跟我走，快走，有怪物，这里很危……”

　　茶几底下钻出一个穿着夸张的大红袍的中年女人，一手拿扫把，一手抓住鼓鼓囊囊、不停蠕动的黑麻袋。

　　暗红地毯上矮个子老头拄着拐杖，嘴里滋儿哇乱叫，长相与猴子不相上下，似乎正在与一个灰扑扑的布娃娃争斗。

　　平板电脑上打开了恐怖游戏的界面，bgm从嚼薯片的小青年耳机里传来，他旁边的小女孩捂着眼睛吓得呜呜哭，一边又忍不住好奇偷看。

　　“险……”唐夏剩下的半截话在嘴里打个转吞回肚子里，这鸡飞狗跳的一幕随处透着诡异与滑稽可笑。

　　大家动作定格一般，四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女人吸吸鼻涕，显然也被唐夏吓了一跳。

　　屋子里陷入一片尴尬的寂静，只有游戏里的bgm，黑麻袋里的未知生物仍然在锲而不舍地挣扎，隐约露出一只疑似带血的残破脚掌。

　　“姑娘？你说什么危险？”书桌后的男人适时打破了沉默，他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冒冒失失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你你你好，我我是新搬过来的邻居，叫唐……小唐先生，刚才有个黑影从门缝钻进来，我还以为你、你们有什么危险，你们没事儿吧？”

　　唐夏抓着门把手，在他的注视下突然无所适从，忍不住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个身形瘦削修长的男人身上。

　　他皮肤白皙，眉宇温和，穿着干净简单的白色棉麻中式长衫，手下半压着一本封面几乎褪去蓝色的老式线装书，明明大不了唐夏几岁，眼神沉静，散发着如松如竹的气息，甚至有些寡淡到不近人情。

　　唐夏第一次觉得应该用清贵端方来形容一个男人。

　　花T恤的女人堵在了他眼前，没在乎好端端一个小姑娘叫什么先生，“小唐先生，我们正在大扫除，没看见你说的什么黑影，您还有其他事吗？”

　　女人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差点就把鸡毛掸子怼到唐夏脸上。

　　【没信号了吗】

　　【……主播在和谁说话】

　　【文丰公寓副本有其他npc吗？】

　　直播界面飞过十几条弹幕，唐夏一脸状况之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忽然反应过来，这里居然可以屏蔽系统直播。

　　她张张口，干干巴巴“嗯”了一声，“刚才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当然，也可能是我眼花，打扰了。”

　　这话说完她就后悔了。

　　还有比这间屋子更光怪陆离的存在吗？

　　唐夏临关门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一眼书桌后的男人，鼻子莫名发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一点奇怪的失落感，就好像那双眼睛本不该是用这样疏离的目光看着自己。

　　错觉，一定是错觉。

　　一夜过去了，唐夏睡得不算安稳，疲惫下楼，发现邻居房间鸦雀无声，昨晚见到满屋地人仿佛是一场梦境，途径二楼，蓦然看到楼梯斜对着屋子房门大开，里的床上有个七八十岁的老婆婆，满面皱纹，唯独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她的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小唐先生？”

　　梁燕不知何时出现在唐夏身后，手上端着早点托盘，一碗清粥正在微微冒着热气。

　　“梁小姐。”

　　梁燕温柔俯身，为病床上的老人盖了夏凉被，笑眯眯，“没吓着你吧，我母亲经常这样，不要见怪。”

　　她就是梁美音？唐夏心中的震惊一闪而过。

　　很难想象，歌碟封面上那样一个绝代风华的女人变成了眼前这个样子。

　　枯槁、苍白、病弱、意识混沌。

　　唐夏不由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美人迟暮，脸上却仍是一派初涉世事的傻白甜模样。

　　“没有没有，”她说瞎话的能力向来是可以的，“我下来是想问你借一下充电线，我的落在公司了。”

　　“当然可以。”她拔下床头柜的充电线递给唐夏，梁燕笑得腼腆，一双眼睛却没有什么羞怯。

　　“你可真好看。”

　　唐夏嘿嘿笑了一下，余光隐约看到梁美音。

　　死气沉沉的老人，有一瞬间让她觉得那具肉/体仿若一间囚笼，里面囚禁的灵魂正从眼睛向外看，那眼神像是在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