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游戏直播间》水煮土豆

17、文丰公寓

　　在民间流传着一种名叫“抓替身”的说法。

　　所谓“抓替身”又叫“抓交替”，是指意外身亡的人死后会变成鬼魂，因为是意外身亡，所以必须在发生事故的地方抓下一个人来当替身才能去投胎转世，而被抓来的人又不得不进行下一轮替身的寻找。

　　三姨妈不自然地低下了头，或许是担心迎来唐夏的嘲笑，或许是觉得这种事说出来会让别人以为自己是疯子，但当她对上唐夏的眼睛时，一切顾虑都消失了。

　　她的眼神里有专注，有鼓励，有安慰，丝毫没有怀疑。

　　三姨妈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天的经历讲述了出来。

　　“3月9号那天，我送女儿去逢莱一中，回到常平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大巴车站点距离咱们这边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打车太贵了，一下大巴我就自己朝村子这边走。”

　　“那时候刚下过大雪，路面泥泞，人很少，光线也很暗，我走的很慢。快到村口的时候，一直感觉有什么人在跟着我似的，可是一回头，什么都没有。”

　　“当我走到水沟附近的时候，被人跟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好像还有人朝着我的脖子吹冷气！”

　　“我吓了一跳，没敢回头，直接向前跑。这段路其实并不长，可奇怪的是我觉得跑了很久，照样还是没能从水沟那一片走出来。”

　　“天更黑了，但是路灯还没有亮，我脑子里乱极了，根本不知道身后有没有人，或者说，不知道身后是什么东西。”

　　“突然之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来。”

　　“【丝丝】”

　　说到这里，三姨妈的脸更白了。

　　“‘丝丝’这个小名是我和你三姨夫恋爱的时候他为我取的名字，除了我们两个，没有任何人知道。”

　　“我鬼使神差地转过身，身后依然什么东西都没有。可是当我再朝前走的时候，那个声音又传了出来。”

　　“【丝丝，救我。】”

　　“那声音和语气太像了，他死了十三年后，我第一回再次听到有人这样喊我。”

　　三姨妈说着的时候眼泪落了下来。

　　“你三姨夫生病那段日子急得我也快要活不下去了，临去世前他还逗我，说如果真的死了，他一定不会来找我，也不会给我托梦，说是我这么胆小，一定会被吓哭的。”

　　“这个挨千刀的，这十三年里真的就一次都没让我梦到过。”

　　三姨妈的神情有些凄凉，声音颤抖，满是对亡夫又气又爱的思念。

　　“这一次，我回过头去，他就站在水沟边。”

　　三姨妈不自觉地攥了攥手指，显然那一幕让她到现在还是十分震惊。

　　“不知为何，我觉得这个人和我印象中的他是不一样的。”

　　“他的眼睛几乎全是眼白，在眼眶里奇怪地滚动着，身体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我。他的身上湿乎乎的，滴答滴答地掉下黑水来，脸上也是极为痛苦的样子。”

　　“【丝丝，你就忍心这样眼睁睁看着我受苦吗？】”

　　“他充满悲怨和伤心地看着我，一遍又一遍发问。”

　　“【你就忍心这样眼睁睁看着我受苦吗？】”

　　“我拼命地摇摇头，‘不。’我这样告诉他。看着他那么痛苦，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立刻问他怎么做才能不再受苦，他却歪着头笑了，痛苦的脸上露出一个非常别扭地笑容，用十分清楚地口型说了一个‘你’字。”

　　“月亮出来了，他缓缓朝着水沟走去，头也不回，好像有种吸引力无形地把我向水沟里引。”

　　“我的手颤抖起来，眼前这个人虽然和他长着同一张脸，但我只觉得陌生可怕。”

　　“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就跟在他的身后，一步又一步，从栏杆被撞坏的地方向里面走。”

　　“我一直以为水沟里的水只有浅浅的一层，不，我想错了，水沟好像一个无底洞，冰凉的刺痛感从被水浸泡的皮肤传来，那水没过我的脚踝，没过我的腰间，没过我的脖子……”

　　三姨妈的瞳孔一缩，嗓音突然变了。

　　“就在这时候，一只手牢牢把我向岸上拖。我猛地惊醒了，他不是我的丈夫！”

　　三姨妈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仿佛现在正在水中挣扎，“那个引我下水的怪我发现了我在反抗，伸出腐烂见骨的手掐住我的脖子向水里拖。来自岸边的那只大手更用力了，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撕成两半。”

　　“试图救我的‘人’骂了一声脏话，也跳进了水沟。那时候我的意识还在，恍惚中那个跳下来的身影让我想到了你三姨夫。水里传来一阵又一阵惨叫，好像是那个拉我进去的水鬼遭受到了什么猛烈的袭击。”

　　“我浑浑噩噩爬上岸，身后传来一声有力的催促。”

　　“【快跑，丝丝，不要回头。】”

　　三姨妈说不下去了，嗓子哽咽着，“我敢确定，那个人就是他。”

　　“那个水鬼还不甘心，试图喊住我，我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两条腿上，不敢再停留，一口气跑回家门口。”

　　“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我看见我丈夫站在门口的阴影里。”

　　“【真不让人省心】”

　　“那声叹息轻飘飘的，带着无奈，就像一层薄薄的凉雾。”

　　“当我跑向他的时候，他消失了。”

　　三姨妈的故事结束在一片沉寂当中。

　　在逼仄狭小的屋子里，唐夏三人的脸上都是十分沉重的表情，只有三姨夫那张黑白照是笑着的。

　　三姨妈抹去脸上的泪痕，情绪逐渐平复，“阿夏，我知道这么想可能很荒唐，可咱们村里前些年真的有个人贩子死在了水沟里。水鬼在‘抓替代’，凌凌瑶瑶她们是孩子，童言无忌，可以把见到的全都说出来，没说假话，但我不能说，否则大家都会认为我是疯子的。你也不要再查下去了，少独自接近那个水坑，好不好？”

　　三姨妈说得十分诚恳，而唐夏盯着茶几上的茶点，不停用指尖磨蹭着食指指腹，则在想另一件事。

　　在参与今天采访的村民里，只有三个人是在水沟旁边见到鬼魂的，其余人的见鬼地点各式各样，完全没有重合的案例。

　　且不说是不是真的有水鬼，现在三姨妈、瑶瑶凌凌已经遇到过相同的危险侥幸逃脱了，那下一个人会是谁呢？下一个人是不是还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如果不是水鬼，民警在后续调查中会不会查到幕后主谋？

　　如果是水鬼，虽然按照三姨妈和瑶瑶的说法来看，这个人贩子的鬼魂每次都会被揍得很惨，酆都使者有没有可能管管这猖獗的玩意儿呢？

　　等等，水鬼被暴揍？

　　唐夏脑子里陡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并且自己也成功地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时钟敲打了七下，不知不觉，唐夏和汪迪两个人已经在三姨妈家留了大半天。

　　收工之后，唐夏从背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距离游戏第二场直播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如果十点的时候还在外面乱转悠，她觉得自己今晚可能得在大街上睡一宿了。

　　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路灯相继开启，照亮寂静无人的小路。

　　汪迪闷闷的跟在唐夏后面，哭丧着个脸，脚步有些沉重。

　　“小唐姐，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如果告诉汪迪自己的帆布包里现在就装着一只虚弱到风一吹就散的鬼魂，他会不会直接撒腿就跑？

　　唐夏张了张嘴，最后决定还是不要逗他最好。

　　她没有马上回答汪迪的提问，而是反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你发现一个鬼虽然很吓人，但是你完全打得过他，你会怎么办？”

　　汪迪腾出手来在唐夏的额头前试了试，然后露出一个“你是发烧烧糊涂了吗”的表情：“这时候跑都来不及，你居然想跟它干架！”

　　唐夏：“啧，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做。”

　　汪迪仔细想了会儿，“以我这么反应灵敏的身手来说，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晕倒。”

　　“……”这家伙根本就把自己的话当成了玩笑。

　　如果是前一天的唐夏，遇到这种问题，当然逃跑是首选，可是经历了昨天晚上，她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游戏直播，那里面有会走的纸人、人形的蜘蛛、酆都使者、报纸里的鬼魂……

　　那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同时出现在了她面前，如果现实世界真的存在水鬼，她也未必是死路一条。

　　自从回到现实世界，报纸里面的白光一点动静都没有，唐夏记得白光说他的存续现在依赖于自己的力量，于是也只能随身携带了。

　　她摸了摸背包里单独放在侧兜的针筒，这是从宫崎野燕那里捡到的东西，暂时还不知道怎么用，但这里面的黄褐色液体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让宫崎野燕那么害怕？

　　唐夏在心里默默记下来，看看一会儿回到游戏直播的时候能不能向关宋打听一下。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唐夏忽然觉得身后安静了不少。

　　“汪迪？”

　　唐夏下意识地一回头，对上了一双黑洞洞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