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书》佳颜

13、第 13 章

　　西域 乌宛

　　乌宛王庭内灯光昏暗，不过乌宛人在房顶开了一扇天窗，天气晴好时就打开，不仅通风而且还敞亮一些，下雨时就将其关上。

　　乌宛这几天都阴沉沉的，开了窗也没有多明亮，帕孜勒坐在高处的王座上，下面跪着他最信任的大臣们，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帕孜勒浓密的胡须遮住了他唇，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下面的臣子。

　　“丘泠没有行动了？”

　　亚力作为其中的年轻人抬头说：“王上，丘泠与乌宛交过手，他们不一定会比我们强，不如趁此机会直捣他们的王庭。”

　　帕孜勒又看向吐尔逊，“吐尔逊，你怎么看？”

　　吐尔逊胡须和头发都花白了，戴着高高的帽子，声音却洪亮有力：“我们乌宛刚和高唐刚结束战争，我们不应该和丘泠再次有冲突，如今我们和高唐联手，丘泠也不会轻易动手。”

　　帕孜勒点点头，看着下面的人，“各位的看法不尽相同，现在的乌宛太需要稳定了。”说实话，帕孜勒不想打仗，他不像自己父亲那样喜欢征战天下，但实际上，他也不相信高唐，高唐太远，如果真要打仗，不一定有空帮助乌宛。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帕孜勒说：“我们先安稳地过日子吧，和丘泠的交往不能断，和高唐也要保持联系，不能让乌衣古尔白白牺牲。”

　　吐尔逊作为老臣沉默了一下，他带头起身，向帕孜勒鞠了一躬，“王上，我们随时为乌宛而战。”

　　周萱宜从后厅走上来，站在帕孜勒身边，眉目温柔，是极美的女人，她身穿乌宛人的服饰，却是中原女子的样貌，这样的反差让她如天山的雪莲花一般纯净特别。

　　“王上，乌衣古尔前几天来信说他都好，咱们不用担心。”

　　帕孜勒拍了拍她的手说：“要是乌宛能强大一点就好了，”顿了顿又说：“高唐的军队已经到了盈尔勒，其实我们也是不用怕丘泠的。你莫要担心。”

　　乌宛王和王后是一对神仙眷侣，他们在塔拉沙漠定情，后来的各种原因乌宛王离开了塔拉沙漠，王后却独自穿越沙漠，来到盈尔勒再次与乌宛王相遇。

　　这种翻山越岭只为见到爱人的事迹被乌宛民间艺人写成歌谣，广泛传唱。

　　高唐的态度也决定着乌宛的命运，如果丘泠真要来犯，高唐的态度又是什么？帕孜勒不知道，哪怕自己的儿子在高唐，他也无法保证高唐真的会把乌宛放在心上。

　　安定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乌宛的牛羊被卖到了西域各国，骏马也进贡给了高唐，西域日益繁荣，丘泠一直没有动作，西域各国大抵都认为他们安稳下来了。

　　反观丘泠这边，丘泠王不管事儿，作为家族中最受宠的小儿子，如今只贪图享乐，一切国事都交给了他的小叔叔——尼额古，尼额古年轻且长相英俊，眼神却如鹰一般阴翳，现在他正在沙漠中的一处客栈，喝着掺了沙子的茶水，对面的人一张汉人的脸，却是丘泠国的穿戴，那人夹了一片厚厚的酱牛肉，蘸了香料大口嚼着，“摄政王可想好了，这一次可能至少五六年。”

　　尼额古抬眼淡淡地看着他，“无所谓，时间长短而已，我要的是能横扫西域的东西，我们达成的结盟还请您转告孙大人。”

　　那人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就是喜欢和摄政王交易，豪爽！豪爽啊！”

　　说完一口肉一口酒囫囵吞下肚去。

　　不日，孙喆收到边关来信，那边所需之物可不是小数目，他思索半天又传了两封信出去，一封去了瑞王府，一封又去了雾琼山。

　　梁翰正在花园里逗鸟，他看了属下递来的信，然后说：“下去吧，给他说没有问题，有琛儿在，大可放心。”

　　梁启琛那天从太子府回来后便被叫去了江南，那里是瑞王的属地，梁启琛去那里可谓是锦上添花。

　　梁启琛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他只想当一个闲散世子，最后当一个闲散王爷，他喜欢的是莺莺燕燕而不是尔虞我诈，但父命难违，那只手遮天的本事完全可以让他失去所有的快乐。他妥协了，在一场毛毛细雨之中远离了长安。

　　他回望一眼雨水朦胧中的城门，将马绳一拉便飞奔离开了，这一次离去就不知何时还能回来，梁启琛想，他一定会回来的。

　　太子府依旧戒备森严，梁启言从生日之后便一直很闲散，当他知道梁启琛要去江南之后，他更是心情复杂，没有和他告别，虽说不上遗憾，但也足够他落寞一阵的了。可是之后的日子，和乌衣古尔来信越频繁，他越觉得和母后的交易不是很妥当，他算了一下时日，离乌衣古尔离开还有很久。

　　“太子殿下，孙大小姐来了。”门外的下人小心翼翼地说着。

　　梁启言收回思绪，裹在被子里，“禁足期间，不见客。”

　　他话刚说完就听到一个清甜的声音闯了进来，“我看谁敢拦我？太子殿下也不行。”

　　门被踹开，一身靛蓝色大摆襦裙的少女就闯了进来，梁启言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孙梦韵，你别过来！”

　　“日上三竿了，你还不起，当时给我保证勤勉的太子呢？”孙梦韵提着裙摆就朝梁启言走来，眼看着就要伸手去拉他。

　　梁启言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你……你去书房等我，我……我马上来。”

　　孙梦韵这才罢手，转身就走，黑色的长发散发着幽香。

　　“一点没有女子的温婉……”梁启言见她转身就嘀咕了一句。

　　迎接他的却是结结实实的一脚，那一脚揣在了肚子上，他疼得说不出话，只能似虾米一样蜷缩在床上。

　　孙梦韵收了脚，精致的脸上露出甜美的笑：“你要是再说一次，可不是肚子疼这么简单喽。”

　　当朝敢对梁启言动手动脚的也只有一人，那便是孙喆的嫡亲长孙女——孙梦韵，比太子大三岁，和太子青梅竹马，也曾经在宫里女扮男装做过梁启言的伴读，后来又去军中历练了一年，去年才回来，她的父亲孙江更是对她宠爱有加，当然他们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梁启言悻悻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这个孙家的小姐姐着实厉害，在长安他第一怕的就是孙梦韵。那年孙梦韵及笄后，上门提亲的都把孙家门槛踏破了，她愣是全部拒绝了，连王公贵族都不放在眼里，从此世人不乐意了，说她猖狂无德，也有说她样貌丑陋行为粗鄙，后来索性说她就是个男人才不愿意出嫁的，但孙梦韵不在乎，她心目中崇拜的人是一个女英雄，如果有机会，她是愿意骑战马，披战袍，在战场上保卫疆土。

　　当梁启言来到书房的时候，孙梦韵已经看完好几本书了。

　　他摸了摸肚子说：“孙大小姐怎么有空来我太子府？”

　　“今日我刚从城防营回来，陛下召见我，让我好好看着你。”说完，孙梦韵伸出手晃了晃手上的出入令牌。

　　梁启言微微一笑立马说：“好姐姐，你可不能背叛我们的联盟啊。”

　　孙梦韵一勾唇，“那你给我说说那个乌宛王子吧？”

　　梁启言一下子耷拉着脑袋，“大可不必说他，你有空也可以去宫里找他，亲自看看他。”

　　窗外蝉鸣突然更盛，过了一会儿，孙梦韵说：“听陛下的意思，你还得去竹轩修行，长安已经不安全了。”

　　孙梦韵看着窗外被风拂过的细柳，梁启言坐在窗棂上，“我不会去的，将我禁在府中还不够，还要让我去竹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