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月》血之青

55、婴儿

　　山高地险，蜿蜒悲绝。

　　白茫茫的雪原上只有渺小的红色人影贴着陡峭的崖壁缓慢行进，不知过了多久，这群人终于找到歇脚处，开始驻扎修整。

　　领队寒阿朝拿着千里镜看向远方快接近边境处的山檐，眉头狠狠一皱。

　　“你们看。”

　　她把千里镜交到身后人的手中，让他们挨个去观察。

　　所有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是斯拉夫人！他们怎么会埋伏在这儿？”

　　寒阿朝极目望去估计敌军人数还有地形，心下微微松了口气。

　　她转身安抚道：“对方也不过百人而已，大家先尽快埋伏起来，他们还没发现我们，稍后打一场游击战，不要用火铳，否则会引发山崩。”

　　此次先锋队只装备了十日的供给，每个战士节衣缩食在冰天雪地里行走，还要考虑和敌人的战斗情形，不是一件容易事。

　　寒阿朝眉眼之中闪现一丝果决：“三日后必须到达目的地，我们要摧毁敌人在屋脊层的哨所。”

　　屋脊层是他们此次前行的目的地，斯拉夫人在启朝边境线上设立的最大供应哨所，一旦摧毁，将对十二月份的决战带来极大裨益。

　　众人低声应是，随即快速动作起来。

　　打仗是个耐心事。

　　寒阿朝带着众人在沿路埋伏，随着天色变暗慢慢向敌方行进，直到快天黑时，众人直接从敌人身后直捣长龙，毫发未损的同时迅速解决了战斗。

　　夜晚略微整顿休息后，一行人忌讳山路陡峭，找到易于遮掩处躲藏着休息了。

　　.

　　这边寒阿朝已经进山三日，军南大营正在准备十二月大战的卫寒刚刚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他压下心底的那股不踏实，让松柏给程清怡去了封信。

　　程清怡收到信后，硬着头皮将寒阿朝带队进山完成任务的事情转述了上去。

　　军南大营。

　　此次信报兵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了，主帐内烛火昏黄，桌案前的男子面色阴沉，看着那封信上的交代，心里恨不得飞出一只狼狠狠咬住寒阿朝。

　　松柏站在一旁心惊肉跳：“公......公子，那个......寒小姐怎么样了？”

　　卫寒冷笑一声：“寒小姐不顾她自己的死活去找斯拉夫人决斗了。”

　　松柏抓着腰间剑的手一紧，诧异道：“啊？”

　　“她上山了，说什么报效国家，死而后已。”

　　卫寒真是要被气笑了，却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来。

　　此行她若是真的成功，十二月份斯拉夫人有绝大可能不战而败，对于启朝军队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他就是止不住地担心。

　　卫寒修长的手指捏了捏眉心，又皱着眉问道：“扶桑可有音讯？”

　　松柏根据莫德的提示去了几处地方寻找，的确找到了类似草药的东西，但不确定是不是残根。

　　松柏想起那日突然来找他的那个人，便回忆着说道：“公子，前两日你不在的时节，有一个走丢的中原人误打误撞到了咱们营地，还说是要找寒小姐。”

　　“那人身上也有武功，就是狼狈了些，可能这一路来吃了不少苦头。听说是从京城寻来的。”

　　卫寒猜测这人与寒阿朝有些关系，便挑眉问：“然后呢？”

　　“他说他有残存的扶桑。”

　　松柏又回身去拿屋子里的一个木盒子，将手下人找到的那几处残根拿出来给卫寒看。

　　卫寒看着那残破程度，心想应当是够解毒之用。

　　他这才继续问：“那人有扶桑？你可盘问了他的来路？”

　　松柏搔了搔后脑勺：“我的确盘问了，但那人说他要把药亲自交给寒小姐，除了寒小姐谁都不能拿走。”

　　卫寒思索着点了点头；“那人在何处？”

　　“现下安排到了下面的营地，好生住着呢。”

　　卫寒起身将手里的信纸放在烛火上烧掉，他背着双手叹了口气。

　　松柏站在一旁安慰道：“寒小姐定不会有事的。”

　　男人却只是捏了捏手心，半晌没有说话。

　　保家卫国一事，哪怕是牺牲也不足为道，但那是他的妻啊。

　　屋外的风雪声猛地加重，预示着令人不安的未来。

　　.

　　“让那两个中原人务必找出出山的路，否则我就杀了他们的孩子！”

　　“你不能这样鲁莽行事！没了他们我们更加找不到突破出去的路线！”

　　石洞内传来温暖的火光，两个银色战甲红发碧眼的斯拉夫人大声争吵着，惹得外面的士兵开始嘀咕起来。

　　此处便是屋脊层斯拉夫人建立的最大的供应哨所。

　　夜色深沉，按道理这里本应该一片白雪，但现下相比极北高原的其他地方可谓春光融融，这是因为屋脊层的奇特地形，造成了独特的气候。

　　一片黑暗中，斯拉夫士兵们困顿地拿着火把，在凿出的栈道上挨个站岗，一片寂静中，有两人携手而来。

　　男人面色苍白，相比起在京城时面上多了几分沉寂，但眸中的锋芒也更加锐利，他身后是个红色裙装女子，身段妖娆，体型丰满，漫不经心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若是寒阿朝看到两人，必定会震惊至极。

　　是许久不曾见过的无影和琉璃。

　　无影大掌牵着琉璃的手，低声问道：“孩子睡了么？”

　　一年多前琉璃生了对龙凤胎，兄妹两个如今住在斯拉夫人安排的小屋，也快有两岁了。

　　两年前多前凤凰山被围，他们及时发现了寒朝月留下的纸条，这才匆忙之中逃了出来。

　　一路上他们躲藏官兵的追杀逃到了塞北，但没想到落入了斯拉夫人的手中，恰巧斯拉夫人和萧逸的联络无影大多知晓一些，为了活命只能委身在此处。

　　琉璃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睡下了，”她挠了挠无影的手心，“他们什么意思？这两日怎么问消息问得这么勤？”

　　无影低声道：“回去跟你说。”

　　琉璃了然地点点头，跟着他进了石洞内。

　　石洞里刚才还争吵得凶猛的斯拉夫人此时已经和气地给两人倒上了酒。

　　其中年长的斯拉夫人客气地说道：“无影殿下，此前我们同贵夫人商谈过一些关于中原地区的消息，如今开战在即，您允诺的条件却还没有履行。”

　　他深邃的眉目盯着对面的无影，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一些隐含的意味。

　　但无影很坦然：“我承诺会告知你们相应的地形和守备制度，但是如今距离极北高原内部太过遥远，我实在是无法绘制相关地图，这样，过几日您派给我一个小队，护送我一同去查探，这样如何？”

　　两个斯拉夫人的面孔顿时有些阴沉。

　　“可你若是惊动了启朝军队，给我们引来麻烦怎么办？”

　　“我只是去去就回，如若不去，这地图，也恕我实在不能绘制而出。”

　　两人隐着怒气，最终还是捏着拳头答应了。

　　但就在众人起身之时，门口的士兵匆匆来报：“殿下，我们的粮仓受到了袭击！”

　　又是“砰”的一声，地面顿时传来剧烈的震动。

　　两个斯拉夫人面色又是一变：“一定是启朝的那群女杂种！”

　　无影和琉璃对视一眼，默契地藏在人群里，在斯拉夫人不注意时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屋外是地震天摇，屋内两个孩子也被吵醒了，正哇哇大哭着。

　　黑暗之中，两个人抱起一双稚子，同时沉默了下来。

　　从京城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但给斯拉夫人做狗也绝对不能继续下去。

　　无影握着琉璃的柔胰，下巴抵在她额头处：“若我猜测不错，这次来的是启朝的军队，趁着现在乱，你带着两个孩子跟着他们走吧。”

　　琉璃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她早已不是以前那个任性的人，现下明白无影这番话的含义，双手握在他衣襟前眼泪像决堤一般。

　　无影苦笑一声：“是我没本事，苦了你母子三人。”

　　.

　　屋脊层，斯拉夫人修建的栈道外，寒阿朝带人夺走了斯拉夫人的枪和炮，因为地形和人数的限制，她只带队将粮仓轰了个底朝天。

　　“从内里摸出他们的行动轨迹，敌方人数不多，但留了支援的后手，小李，你带十人跟我摸进去，剩下的人在外吸引地方主要兵力，务必撑到我回来之时。”

　　寒阿朝将千里镜收回怀中，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随即带着身后的人掩入夜色之中。

　　而此时，无影也开始了行动。

　　守在他们屋子前的斯拉夫士兵悄无声息地倒下，两个孩子躺在襁褓里正湿漉漉着眼睛乱瞅乱看。

　　琉璃趁其他人没有发觉他们的影踪，一咬牙往山洞里的栈道跑过去。

　　“砰——”

　　混乱之中火炮的声音不绝于耳，粮仓在寒阿朝等人的进攻下很快毁于一旦，斯拉夫首领的咒骂声隔着几道墙传到了她耳朵里。

　　后者眸子一眯，对下属打了几个手势，悄无声息地解决了栈道上的士兵，但婴儿的哭声和女人慌乱的脚步瞬间引起来了前方敌军的注意力。

　　寒阿朝心下暗道不好，她带着几个人立刻飞身向前，想要找到遮挡物。

　　而对面女人的脚步声也随影而至，婴儿的哭泣声在夜色里是明晃晃的靶子，寒阿朝抬头看见来人时，眸子狠狠一怔。

　　“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