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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解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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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猛地被踹开了,寒气侵入这方狭小空间的一瞬,寒阿朝看着来人,眸子狠狠一怔。
是卫寒。
男人高大的身量穿着厚实的黑色盔甲,他双颊处冻出些许红血丝,此时胸脯上下浮动,眸色幽深,径直将手中剑收回鞘中。
寒阿朝不敢置信地看着阿命布和,后者接收到她的眼神,安抚一笑。
卫寒看见了床上坐着的那人,心下微松,他弯着腰进了包内,对老人用蒙语问了句好。
阿命布和抽着烟斗道:“把门踹坏了,可要给我修一修。”
“自然,打扰您了。”
他快步走到寒阿朝身前,蹲下身子的同时大掌摸了摸寒阿朝暖和的手心,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带着寒气,当即又起身离床边远了些。
寒阿朝见他这一串动作,无奈地对他招招手:“你身上冷,来捂一捂。”
卫寒将腰间的剑卸下放到了桌面上,但依然没走近,皱眉道:“我身上凉,站一会儿就行。”
阿命布和识趣地下床走到火炉边,给二人腾了些空间。
寒阿朝拉住他的手,卫寒便半推半就地坐了下来,他细细看着寒阿朝的面容,见她没事才狠狠松了口气,径直将人搂在怀里,也不在乎什么冷不冷的了。
寒阿朝下巴垫在他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他后背。
她视线一转,就看见了那边含笑的老人,面颊上顿时一红,推开了卫寒,小声道:“是这个奶奶救了我,还喂我喝了好几天的羊奶,你快谢谢人家。”
阿命布和耳朵尖,从火炉旁起身,笑意却没刚才那么浓,她背着手叹了口气:“她身上的病还没好全呢。”
卫寒眉头顿时一皱:“什么病?”
“你问她。”
两人用蒙语交流几番,听得寒阿朝神色迷蒙,直到卫寒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极为严肃,寒阿朝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怎么回事?莫德说你身体上还有些问题?”
卫寒指腹在她手心里揉捏几下,温柔地问道。
寒阿朝目光不自觉闪了闪,停顿半晌后,才吞吐道:“我之前跟你说过,噬心蛊......”
男人抓着她的手顿时一紧,力道之重差点让她咬舌头。
卫寒眉头皱得更紧了:“噬心蛊怎么回事?”
阿命布和在屋内摆着的小玉像面前插上了三柱香,一股香味蔓延在屋内,她淡声接过话道:“她就剩四个月寿命了。”
“是你们中原的脏虫子,藏在她血管里四处乱窜。”
卫寒在草原上待了很长时间,闻见这香就知道老人要干什么,当下掀起狂风骤雨的情绪微微收敛,但看着寒阿朝苍白的笑时,他又感觉心整个被揪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他突然有些喘不过气,额头抵住女人的颈窝,有些颓唐地说道。
“都过去啦,卫寒,你别想以前的事情了。”
寒阿朝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至少,我们现在在一起啊。”
香味入骨,寒阿朝透过这层浮着的飘香突然想到几年前和卫寒第一次相见的月夜,那时候她还想着和红姑离开京城,如今离开了,红姑却早不再人世,自己也要死了。
金色的铃铛声清脆地响起,寒阿朝察觉到胸前的一片湿润,抬手抹掉他脸上的眼泪。
老人苍老悠远的歌声透过厚厚的毡毛传唱而走,寒阿朝感觉双眼愈发清晰敏锐起来,抬手想要去碰双眼时,一抹困意便猛地上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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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是一种可以食用的草药,只能在夏天的极北高原山上找寻,但是阿命布和指了一条生路给寒阿朝。
冬日的高原上还有些残存的药根,十二月份前只要挖到,泡以雪水空腹服之便能解蛊。
卫寒带着寒阿朝回了军南大营。
阿命布和交代她要好生将养身体,虽然已经压制了噬心蛊的毒性,但绝不能轻看。
卫寒和寒阿朝共骑一马,他坚实的双臂紧紧箍在寒阿朝身前,操纵着马的缰绳赶回军南大营,行到一半松柏就带了马车来接。
“十二月份就要开战了。”
坐在马车里,卫寒点上煤炭,沉着眉眼说道。
寒阿朝手里握着暖炉,身上披着他的狐裘,整个人很暖和,闻言她微微抬眸,半是试探地说道:“我想回军北大营。”
卫寒头也不抬地拒绝:“不行。”
寒阿朝手指微微碰上暖炉的边缘,继续斟酌道:“我身份不符,在军南大营待着会坏了规矩,你若是顾及我,倒不如给我打个身体抱恙的条子,我去程校尉那儿也不会落人口舌。”
卫寒看她言辞条理清晰,当下气笑了:“寒朝月,你真以为你这身子是铁做的不成,噬心蛊这么严重的蛊毒,若不是我今日从莫德那里听过来,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寒阿朝见他动怒,当下只好软着声音道:“我以为自己能解决么,你别生气。”
卫寒冷着面色不吃这一套:“我倒是要看看你在军南大营有谁敢说个不是,身份不符?你既是军人也是随行家属,如今生了病还不能在我身边待着?!”
寒阿朝这下彻底闭了嘴。
她觉得卫寒现在就像是炸了毛的刺猬,她要是不顺着他,只怕会把他气死。
车厢重新恢复安静,二人谁也没再开口。
没过一会儿,卫寒专心整理着军务,正打算细看一个帖子时,就被袖口的手吸引了注意力。
抬头一看,寒阿朝两只手拉住他袖口轻轻摇了摇,眸子里还带着些委屈:“你就让我回去吧。”
卫寒只感觉心脏上有一个口子被她撕开填了一些糖进去,甜得很。
合上手上的军务,他挑挑眉道:“寒朝月,跟我谈条件,撒个娇就算代价?也太少了些。”
寒阿朝一愣:“我没有撒娇,还有,你真的答应让我回去么?”
话音刚落,腰上的衣带径直被他扯开,空气中的凉意还没来得及趁虚而入,她便被男人温热的怀抱围住了。
她闷哼一声,双手抵住他胸膛:“你别......”
马车在雪原上行进得很慢。
卫寒没舍得对她做什么,伺候着寒阿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直到回了军南大营女人才若有所觉睡醒了过来。
她双颊绯红:“你不是说让我回军北大营么”
男人吻在她侧脸处,轻声哄着:“明天给你送回去,程校尉那儿不着急。”
“你不许骗我。”
她瞪了他一眼,白嫩的脚踢在他腰腹处,让他给自己穿鞋袜。
卫寒不紧不慢地给她穿上衣服,过程中做了些小动作惹得寒阿朝又给了他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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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十一月份,若是想要找到扶桑的残根,必须尽快动手。
寒阿朝哄骗了卫寒。
她回军北大营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亲身寻找扶桑,另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清缴斯拉夫人。
十一月份的极北高原马儿已经不能远行太久,若是十二月份开战,必然会造成死伤无数。
她想提前对斯拉夫人进行查探,完成程校尉交代她的任务。
第二日,寒阿朝骑着马回了军北大营,护送她的亲兵亲眼看着她进了营帐后才安心回去复命。
程清怡和焦小凤等人还在犯愁寒朝月失踪一事,屋内正沉默时,就听到信报兵来报:“程校尉!寒队长回来了!”
两个人同时起身,连衣服都没披就走了出去。
寒阿朝刚好下马,她一摘帷帽,苍白的脸就露了出来。
“程校尉,焦连长。”
程清怡立刻皱起眉头:“究竟怎么回事?我那日刚刚带队赶到,就看到你被大炮轰进了雪山之中,战后再去找就没了你的踪迹。”
焦小凤感觉外面太冷,便插嘴道:“咱进去说吧。”
军营里不少士兵正在训练,训练有素的军阵在操场上演练着,程清怡让人将寒阿朝活着的消息传回先锋队,就带着两人进了屋内。
她给寒阿朝倒了杯热乎的奶茶,便继续盘问情况:“这两日你先休息,带兵进山的事情推迟几日,现下先说说你的境遇。”
寒阿朝叹了口气:“是牧民救了我,一个老奶奶,听说是位莫德。后来卫将军来寻我,我伤势好转后就跟着他回了军南大营,此次也是从军南大营回来的。”
程清怡松了口气:“平安就好,这两日先锋队因为你没了消息士气都低落几分。”
寒阿朝看了一眼焦小凤:“连长,明日我就能带队进山。”
先锋队独立于第一战斗连和第二战斗连之外,先锋队长的职位虽比不得连长的地位,但也是个能说话的。
此番她特意知会焦小凤的意见,便是借助第二战斗连协同作战的意思。
焦小凤看着她幽深的眸子,叹了口气:“就知道躲不过去,说说吧,你想要借我的人干什么?”
寒阿朝起身走向墙上挂着的堪舆图,手指指向了极北高原的一处边境线地区,“程校尉,焦连长,我要上山,带人走过这条路直接横穿斯拉夫人的腹地,为十二月最后一站做准备。”
程清怡心里一惊,立即出声道:“不可,这太过险绝,先不说气候如何,光是这后备一应物资的供给就是个问题,这条路线又和斯拉夫国有所穿插,介时必然会惊动斯拉夫人。”
焦小凤也否认寒阿朝的提议。
极北高原地形陡峭,且高原上有一条冻河,只在春夏季开化几个月,冬日积雪覆盖难以辨别,路途上的危险比比皆是。
寒阿朝眸子沉了沉:“但如果不从此路突击斯拉夫国,十二月份双方大战,斯拉夫人必然会从这里进入启朝边境,此行我非去不可,望程校尉和焦连长能够批准。”
她意已绝。
如若她的死是上天注定的事情,那倒不如死前为国家做些有用的事。
程校尉和焦小凤对视一眼,沉默良久后,两人一齐点了点头。
于是在卫寒不清楚的这段时间里,寒阿朝带领的一百兵士先锋队悄然进入了极北高原。
雪虐风饕之中,高原上唯有属于启朝的哨所在巍然伫立。
所有士兵决绝地看了一眼那哨所的醒目标志,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未知迷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