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醉不成欢惨将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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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好啊，我叫江浸月。
我讨厌这个名字。
我讨厌我的父母。
——我讨厌一切的一切。
我讨厌我自己。
2
“江少爷……”家里的佣人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您怎么又惹老爷生气了？”
我靠在墙壁上看了眼时钟，还差两个小时，我还要再站两个小时。
无所谓地对着她笑了笑，“我和他之间，能有一天是好好说话的吗？”
没看错，我是个少爷，不怎么受重视那种。
也许还有别的？
也许我是个不需要感情的机器人。
3
“把这些都学了吧。”母亲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课程表，我随意地看了一眼，跆拳道钢琴书法奥数英语还有国画。
真是给我气笑了。
“我不是机器，我学不了这么多。”我冷冷地反驳她，那个被我称为母亲的女人。
她瞟了我一眼。
“啊……那就不关我的事了。这些你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
4
父母忙得脚不沾地，半个月难见一次，每次相见都不会有什么好话题，向来是成绩怎么样，这个那个学会了没。
他们不关心我，我也不关心他们。
没有人会关心我。
而我必须学会这些没屁用的东西。
为什么？
嗤，当然是为了满足我父母那可笑的虚荣心。
5
小学是我第一次反抗。我没听他们的话去和那些贵族小姐少爷上贵校，固执地上了一间普通的私立学校——我真的太想和普通的孩子一样了。
根本不可能。
我的身世不知为什么总是广为人知，他们敬我怕我，我和他们不合群。
我努力谦和有礼，但放在这个年纪里，不过是把自己越推越远。
……算了。
那就这样吧。
6
有个小孩转了过来。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长得很小一只，又瘦又矮，看着攻击性很强，像只狼崽子。
但他很白，而且长得很漂亮。
也许用漂亮来形容那么一个男孩不那么恰当，但他确实担得上一句漂亮，毕竟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就算比起姑娘也能略胜一筹。
他太好看了，所以他受人欺负。虽然说不好到底是谁欺负谁就对了。
不得不说，这个世道真是令人无言以对。
7
他叫沈长忆。独来独往，既不开口说话也不爱动，长得那么标致好看，打起人来却毫不含糊，直把那些人打得头破血流，哭爹喊娘。
这反差简直大得离谱。
老师拎住他，质问他为什么欺负同学。
他冷冷地瞪着老师，眼里疯狂的杀意不断滋长，凶狠到我丝毫不怀疑他是真的想杀人。
他说，他那是自我防卫。
老师气笑了，说他这打法还自我防卫，蓄意杀人她都信。
他垂下眸，看不清神情：
“——那是我和我父亲打惯了，他们这种弱鸡打不过我。”
8
还是个叛逆的狼崽。
老师看了他半天，叹息：“你真该和江浸月好好学一学。”
我就在远处听着，闻言挑了挑眉，好奇他会怎么说。
但最终我竟听到他说：“我又不认识江浸月，我怎么学？”
？？？
居然有人不认识我。
怪特别的。
9
冬至，本来想放学赶紧溜出去玩，结果看到他被人拉走了。
他脸色很沉，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动手，而是任由他们拽着走。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就这样跟着他们走。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上去。
10
水泼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他整个人都冷到发抖。
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尽管我也不知道我在气什么。
我走过去，抬腿就给了那人一脚，力气有些大，他被我踢得直接嗷一声翻倒在地。
孩子们面面相觑，又惊又恐地看着我，都没敢出声。
“滚。”我强压着火，指了指门口，“别再让我看见你们欺负他。”
11
他站在原地，琉璃色的眼睛就像是无机质的玻璃，淡漠地看着我。
小疯子。
就没有人告诉过你，在这个社会里，要把那些戾气都收一收吗？
我笑了，向他伸出手——
“你好啊。”
“我叫江浸月。”
12
那天之后他总爱跟着我，我的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
他手上有很多伤，纵横交错，新的叠着旧的，以至于我不敢想象他的生活。
我觉得这样的他并不是因为感激我想和我交朋友才跟着我的。
那是为什么呢？
我看着他冰雕玉琢般的脸，百思不得其解。
有时候我会试图和他说一两句话，他都冷着脸不理我。
时常会发现他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发呆，像个大转盘，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吸引走他的注意力。
可不管他在看什么，想什么，他都能紧紧地跟在我身边，几乎可以说是寸步不离。
真是个难缠的小疯子。
13
越相处越能发现他的疯和可爱。他会为了一朵凋谢的花停留很久，会因为一个人踩死了草坪上的话而显出戾气，会因为风过云停而伤怀。
——还会动不动就握拳想打人。还好我每次都能及时把这小疯子拉回来。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但我对他总是出奇地有耐心。
14
他问我男生为什么不能穿裙子。
这个问题我着实不知道怎么回答。
所以我告诉他男生也可以穿裙子，你想穿的话可以穿给我看。
……
然后他就穿了。
说真的。
我还从没见过能有人把裙子穿得这么好看，阳光下来的时候，他就像是遗落人间的神明。
他问我好不好看。
我说好看，他高兴了很久。
14.5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在乎我的感受。
15
小学毕业。最后一张卷子交上去，我如释重负。
我笑着和他说，这三张卷子，简直就诠释了我六年的生活——学习学习还有学习。
五年过来，他也从最开始的闷声不理人进化成了偶尔应我两句，甚至还会主动挑起话题。他想了想，回我说：
“——我的小学只有五年。”
“我以前没有上过学。”
我一愣，这才惊觉我对他的过去一点都不了解。
——你说，是什么样的家庭经历，才能把一个瓷娃娃养成小疯子呢？
16
我拍了拍他的肩，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别怕。
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
永远。
17
有一天我问他：“你什么时候生日？”
他垂着眸没说话，我就一直等着他回答。
过了好一会，他说，“我不知道。”
我一愣。
还有人不知道自己生日的？
“我应该比你大半年。”
“大概是勿忘我开花的时候吧。”
18
勿忘我开花的时候？
哪有人这么形容自己的生日的。
傻子。
清楚别人的生日却不记得自己生日的傻子。
19
他问我南方为什么没有勿忘我。
所以我问他是不是喜欢养花。
他说不是，他不爱养花，养花很麻烦。
小疯子，他嫌麻烦，可我直觉他就是喜欢那些花。
20
我托人从北方带回来一盆勿忘我给他，我想他的确是喜欢的，那双琉璃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可他很少开口说话，只是抿唇说了句“谢谢”，就没有了后文。
带花去他家，那个漂亮的女人看着我愣了一会，转头问他：“这是你的朋友吗？”
他没理她。
我尴尬又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阿姨好，我叫江浸月。”
那个和他有七八分相似的女人眯着眼看了我一会，咯咯笑了两声，出门去了。
她很漂亮。
可她的眼神让我不舒服。
21
出门回家的时候遇见了他母亲。
他母亲的眼神很平静，一错不错地望着我。
我心下疑惑，却也坦然与她对视。
她就这样看了一会，忽然笑了。
“你只是阿忆的朋友？”
“他不是什么普通人，靠太近了，你可要吃大亏的。”
“我们不祥。但你走得快些，兴许还来得及摆脱命运。”
……
什么意思？
22
我在练书法，他坐在旁边看。
然后他忽然问我，每天学这么多不累吗？
我笑了，放下笔去看他，他直直盯着我的脸，像是要给我盯出个窟窿。
累啊。我哂笑着说，但没办法。
“我是个没人疼的机器人。”
23
他一天都在走神。
他说他穿裙子给他母亲看，他母亲说他是个小疯子。他母亲总说他是小疯子。
上课时他传纸条过来，问我什么是疯子。
这个问题和为什么男生不穿裙子一样奇怪。我想了半天才把常人定义的“疯子”给他回了过去。
然后他问我他算不算是疯子。
这把我惊到了，我以为他是在试探我是不是也觉得他是个疯子。
但我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因为他的眼里很干净，不解中透着一丝丝期待。
——他真的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24
小疯子。
我心里有些难受，可我告诉他，你不是疯子。
——至少你在我这里，永远不会是一个疯子。
25
他静了一天，我怀疑他一直在想疯不疯子的问题，手上无意识地转着笔。
然后那只笔直直地划过了他的左手手臂，他白皙的手臂上顿时爬出了一道血痕。
我这才惊觉，那根本不是什么笔。
——那只是一把长得像笔的刀。
我吓得几步向前夺过他的笔，他还愣愣地问我怎么了。
“傻子。”我说他，小心地帮他把血擦掉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点心啊。
小疯子。
26
我发现他经常发呆，自言自语。
我发现他经常会忘记很多事情，记错很多事情。
比如说他带我去过他家里，他却觉得我从没见过他的母亲。
比如说他自己买了一只笔回来，却总觉得是我送给他的。
比如说他对着窗台自说自话，可他自己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再比如，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甚至偶尔幻想着有人陷害。只是过了阵子，他又将这些一并忘光。
他也许真的有点疯。精神上的。
26
我觉得我最近有点奇怪。
我看见他会变得有些奇怪。
我思来想去，突然觉得我可能是喜欢他。
……
27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
我喜欢上了一个有点疯的男孩。
还是一个比我大半年的男孩。
我居然也会喜欢人啊。
28
初三，我时常躲着他的接触，他很快就察觉到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你为什么躲着我？”
……
直球boy真可怕。
我无奈地说我没有，叽里呱啦解释得狗屁不通，我自己都不信。
好吧，这一波啊，我愿称之为我卖我自己。
29
好在他没过多追问，看着是将信将疑。
我松了口气。
我为什么会松口气？
我不知道。只觉得我悬起的心是放下了，却又变得空落落的。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曾几何时，我也会希望他像我一样，因为得不到答案而彷徨难过——我们彼此暗恋，默契地把这件事瞒在心里，即便不诉之于口，也能算作是美好。
30
我总忍不住去看他。
他像是一块无暇的翡玉，只一眼便让我沉沦。
我知道他“劣质”难改，知道他一身顽疾。
可我还是喜欢他。
我好想告诉他我喜欢他。
可我害怕。
我怕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而我还不敢面对结局。
31
我学会了喝酒，而且还着了魔。
酒真的不是什么好喝的东西，第一次一口下去差点直接把我送走。
好在我适应得很快。
于是从那以后我就常常“借酒消愁”，尽管是“借酒消愁愁更愁”。
实在有些可笑。于是我看着喝醉后臆想出来的他，神经质地笑了出来。
……
醉不成欢，惨将别。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醉不成欢惨将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