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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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花船游湖，小曲儿靡靡，歌女穿着开衩到大腿的旗袍，吴侬软语，轻清柔美。
“肠已断，泪难收。相思重上小红楼。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颜老板，你听这曲子怎么样？”
“当然是好听了。”颜小霜一点儿高兴的心情都没有，但脸上依旧挂着笑。
“平时都是你在台上唱，大家在台下听，今天这有名妓唱，虽然也好，但还是不如颜老板的嗓子，您看，要不唱一唱？”
颜小霜扯了扯快僵硬的脸，放下茶杯，起身唱起了崔莺莺。
“好。”
富商拍手叫好，同船的人也都纷纷喝彩。
妓女心里恼恨戏子卖弄风骚，这些男人舍弃男身，乔扮女装，像女人一样涂抹脂粉，卖乔供人欣赏，还要向床第中伺候同性，是丢失人格的下等事，他颜小霜和她们同为下九流的一员，居然抢起皮肉生意，大家都是脏布一块，往前看，她们还能从良，戏子可从不了。
“什么？你说真的？”
“当然了，那腰扭得比你还骚。”
“看着还挺正经的。”
“假正经，关了门，比我们会勾引男人。”
“呵呵呵……”妓女们的笑声很动听，就像银铃，招人生出几分心思。
颜小霜知道她们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心里火得很，恨不能冲上前抽这几个女人耳光，但他不能，因为他得让一个人出头。
这船到的地方是大帅府，妓女们陪着富商大贾来给老太爷拜寿，以前那个李大帅一个月过一次生日，为的就是搜刮民脂民膏，这一个估计也好不得到哪儿去，听说一个人拿着长枪就上了土匪山，又带着土匪抢了警局的枪和银行的钱，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比那李大帅还牲口。
“我不吃，你把我孙子叫过来。”
“老太爷，大帅他忙公务呢。”
“我得问问他什么时候复国啊，这个不忠不孝的孙子，他怎么就不把皇上和老佛爷赶紧给接过来啊！”
“太后早就没了，老太爷，您记错了。”
“我记错了，老佛爷驾崩了，她，她驾鹤西去了。”赫舍里·哈札木有点老糊涂了，还有点疯，他亲耳听到太后宣布皇帝退位，亲眼看见全家被杀，后来流离失所，像个乞丐一样活着，硬是扛过来了，扛到他那大孙子回来了，“他怎么不听话啊！”
“大帅很孝顺您的，这寿宴就是专门给您办的啊！”
“是吗？”赫舍里·哈札木好像吃了颗九转还魂丹一样，人又有了人气，他看着孙子的贴身小厮，“你跟我说，昨天晚上他有没有碰你？”
“碰了。”庆榆有些不好意思，旁边还有其他下人呢，老太爷就这么直问。
早些时候，某些大户人家给儿孙备上一个年幼且秀气的书童，一方面是希望书童可以照顾少爷的起居，一方面是怕男子未娶正妻就弄出孩子了。
庆榆就是老太爷怕孙子出国时睡洋女人生杂种特意准备的书童，这相貌是一等一的出挑，还贴心懂事，可比那个土匪还有那个搞变法的乱臣贼子强多了。
“行，我去看看。”赫舍里·哈札木压根瞧不上外面那些人，他觉得自己是正黄旗，哪是平民想见就见的，于是让人备了帘子，他不让人看。
前来祝贺的一位富商孙某，他把颜小霜请过来给老太爷祝寿，“颜老板，就唱那《五女拜寿》。”
“嗯。”颜小霜见戏班都来了，连忙洗好了脸，换水衣子，再到化妆台前抹彩，脸化好后，梳大头、贴片子，一切弄好后，再穿箭衣、打衣、系裙子、系大带、绦子。
“你们仔细些，这是大帅府的老爷子祝寿，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是。”
颜小霜都准备上台了，后台突然来了另一群人，他们火急火燎地赶人走，手脚麻利的已经上台表演了。
“你是什么人？”薛祖庭奇怪地看着挡在路中央的戏子。
“我是孙老爷请来给老爷子拜寿的。”
“谁啊？”
“大当家的，是那个商行的孙老板，您不还抢他家的金器来着吗？”
“他呀，我想起来了，这里用不着你们几个了，我来给老爷子祝寿。”
颜小霜忍不住打量眼前的男人，对方上来就跟他们抢生意，身边的人叫他大当家的，难不成是土匪？
“你看什么看？”
薛祖庭常年受风吹日打，皮肤黝黑，浓眉大眼，肌肉结实，块头大，打扮和作风都很粗犷，看着就像个正儿八道的土匪。
“失礼了。”颜小霜怕对方真是土匪，给戏班子带来麻烦，可他要是走了，那孙老板必定要得罪了。
“颜老板，您赶紧上台啊。”
台上一片乱，两个闺门旦各唱各的，引来宾客一阵奇怪。
“牡丹竞放笑春风，喜满华堂寿烛红。白首齐眉庆偕老，五女争来拜寿翁。”
“白玉如意献岳丈，如意吉祥祝寿长。”
“知有告老还乡意，愿奉养，如同孝敬亲爹娘。”
“长婿当作半子靠，迎二老，安居姑苏寿而康。”
“爹爹母亲，赤金寿星笑口开，寿比南山景云辉。你女婿件件都听我，爹娘啊，养老要到我家来。”
“贤妻说，报答双亲宠和爱，为尽孝，虎丘山下造楼台。”
虽然是两家戏班，但唱得还算整齐，一群人还有个热闹感，互相使眼色到油彩乱飞，台下的人不明所以，只知道叫好，谁也不想讨个没好。
“这要是在宫里，老佛爷听戏，我跟着听了一次，那叫一个精彩，这个都不算什么。”
“老太爷说的是。”
赫舍里·哈札木听着贱民们的殷勤，他抬眼看了一下戏台，那个闺门旦不错，“哎，你给我过来。”
“老太爷请吩咐。”
“那个是男的女的？”
下人一瞅台下一群“女子”，他哪里知道老太爷说的是哪个，但薛大当家的带来的都是女子，“回老太爷，女子。”
“女子好啊，给她送大阿哥房里去，要不是我孙儿不肯娶人格格，她一个小戏子儿还能占到阿哥的便宜吗？”赫舍里·哈札木觉得自己孙儿吃亏了，前朝都亡了十五年了，他还做着光复的梦。
舞狮队在外面被拦住了，原来是查出了刀和枪。
“兄弟们，杀了李大帅！”
“跟他们拼了。”
双方刚对上，枪一响，宾客们吓坏了，庆榆急得无头无脑，柯明挽一把拉住他，叫他去放烟花，让薛祖庭赶紧去把刺客处理了。
“老子凭什么听你的？”薛祖庭才不想听调令。
“大帅还没回来，你想他回来看见老爷子受伤吗？他可就这一个亲人了，别看他平时不听老爷子的话，但老爷子有一点不高兴他都放心上。”
“妈的，老子杀了他们。”薛祖庭一听这话就有了火气，“褚辫子要是不高兴，这些人给老子滚去阴曹地府吃屎喝尿吧。”
颜小霜就在一旁听着，他也不想让人注意到自己，褚辫子就是大帅的诨名，军阀听着好像威风，其实没有百姓喜欢他们，也就当面叫大帅，背后都是“袁大头”“褚辫子”一类的。
这“褚辫子”格外显眼，不单是他长了张比女人还漂亮的小白脸，招人耻笑，还因为他脑袋后垂着一条愚蠢可笑的辫子，像封建残余的大尾巴。
颜小霜恨透了军阀，可他也无可奈何，还是要卖笑，他的处境连妓女也不如，人说一句唱，他就得巴巴张嘴唱，有谁在乎这命如草芥的小戏子儿呢？
作者有话说第65章 第 6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