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生千世——楚言》琉璃儿

56、27 修罗嗜血萋城外

　　洛红夕知道楚言已经调息完了，就入内坐在她的身旁。虽知道她无恙，但是脸上依旧苍白。
　　本来狐族蛇族两族是世仇，但是洛红夕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恨不起楚言。或者是因为她也是一个深情重义的女子吧。
　　“很伤吧？”虽然想关心楚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洛红夕嘴上吐出的话都是带刺儿的。或者，这就是她的本性吧。如果说楚言是娴静如水，那么洛红夕就是张扬如火。其实楚言也很羡慕洛红夕能够这般自在的性格，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无需顾及身份。
　　或者说，女娲传人的身份，其实是一个负累。五百年前她可以做云秋遥身后无忧的少女，但是现在，她的棱角早被时间磨灭得干净，她只能作为站在世人面前守护的神。
　　不能退后，因为身后就是你的子民。
　　不能放弃，因为自己身上没什么是可以放弃的了。
　　洛红夕继续道：“用自己真气来化解尸毒，就等于消耗你一百年的道行，值得吗？”
　　楚言只是笑着道：“一百年的道行，可以再修炼回来，但是一条人命失去了，就不会再有了。”
　　这时，帐外多了很多人声。
　　洛红夕不想让人打扰到楚言休息，兀自出去想让他们离开。楚言坐立帐内，撩起袖子，看到自己手臂之上出现了苍老的细纹，手指拂过皮肤，不再细腻。活了一千年，若不是因为体内的道行和真气护体，他们为妖的，为神的，其实都是会衰老的。为了在五百年后等到云秋遥，楚言一直驻颜有术，为了秋遥而保持青春，让他见到最初的自己，不让他找不到自己了。
　　帐外人声并未因为洛红夕的呵斥而消逝。
　　帐外一人带头道：“皇后，请让楚言姑娘救救兄弟们吧。”
　　却被洛红夕大声拒绝：“不可以。她救不了！”
　　“但是她救了林将军！”在士兵眼中，即使是那些被尸毒入侵而疯狂的伤兵，都是他们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看着林将军康复，他们都把楚言当做是再世神仙，那也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不愿看到那些兄弟丧失自我，疯狂自残，或是兄弟相残，最后闹得一个只能在烈焰中化为黑烟而尸骨无存的下场。
　　忽然帐外安静下来，随即是众人大呼：“陛下！”
　　傅君山听闻众将士跪倒在楚言帐外，因此和傅君诺前来，就看到洛红夕严厉呵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洛红夕严词相对，从前对军中兄弟，洛红夕向来都是温言相对的。
　　“红夕。”傅君山知道众人为何如此，其实他看着林玉楼毒解了，心中欢喜，也为那些仍被尸毒摧残的士兵得到一线生机而高兴。
　　洛红夕第一次冷眼望着他，道：“你也要让楚言去救听他们吗？”
　　为了傅军的将士，傅君山只能点头。为了他们，即便是要自己的性命，他都是愿意给的。
　　洛红夕一声冷笑，道：“为了一些人，就必须牺牲另一些人吗？”
　　众人不明所以，洛红夕将欲把话说出来，而这时营帐中走出一人。
　　大家本是跪着的，看到出来的楚言，全都匍匐在地，叩头相请：“请楚姑娘相助。他们都是我军中兄弟，情同手足，如今遭受妖道迫害，请楚姑娘出手相救！”
　　楚言扬手：“你们起来吧。我会去救他们的。”
　　洛红夕上前阻止：“不可，难道你不知道……”
　　却被楚言打断了话，她握住洛红夕的手腕，她手腕上的玄火镯闪耀光芒，似天边彩云。
　　“你知道我必须那么做，这是女娲传人的使命。”
　　楚言说完就让傅君诺带路前去伤兵那处。洛红夕这时对着楚言道：“难道你就不要谢子云了吗？那个让你等了五百年的男人，你就舍得吗？”
　　舍不得啊。楚言心中明白。但是她必须去做这件事情：“他会懂我的。”看着阿伦城的方向，就似能够看到他一样。
　　“我也会等得到他的。”此刻她的心中，是那么的坚信，他一定会来的。

　　凡是受了伤，中了尸毒的士兵都被禁锢在这个被符咒包围的校场内。落崖门深知此场劫难已不单单是皇室之争了，更是涉及到天下苍生的安危，于是罗山道人也派下了弟子前来相助，以刘师弘为首的落崖门人领了师命下山，到达萋城。刘师弘见到伤者众多，而且与筱楼费劲办法都无法寻得尸毒的解药，看着一个个士兵被尸毒折磨致死，他们尸身不毁，成为完完全全的尸人，以免伤害更多的人，只能以符咒围住伤者，困其在阵中。而这个阵。需要落崖门众人每日灌注灵力守护。
　　因此，楚言来到时，看到围着一圈的落崖门人，声声有道，手中结阵，巨大的太极盘旋其上，散发金色的光芒。这是集合众人之力汇聚的阵法，犹如当年锁妖塔上的封印。
　　纵然落崖门人困住了中毒者，但是里面发出巨大的凄厉喊声，让人闻之心惊，听之落泪。
　　夜夜凄厉，日日癫狂。有些未受伤的士兵，听到阵中伤者声音，都受不住，军心动摇。

　　刘师弘见到此时来人是楚言，心中有些惊喜。楚言与他微微颔首致意。洛红夕前来，对楚言道：“你想清楚了？”
　　楚言好笑，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也不由得她后悔。
　　“既然如此，我随你进去。”洛红夕把心一横，她的修为不亚于楚言，手中还有四大神器之中的玄火玉环，也许二人合力，胜算会多一些。
　　“不。”楚言却阻止：“你必须在阵外，万一我失手了，你至少可以助萋城支撑到子云前来。”
　　洛红夕不语，傅君山也隐隐觉得事情很危险，就算道行高深如楚言和洛红夕都不一定能够解决得到。
　　楚言最后说道：“放心，我一定会等得到子云的。”她微微而笑，笑意在这个修罗场如同瑶台上的紫薇绽放出清丽的光芒。仿似身后凄厉之声都被隔绝了。
　　洛红夕看着楚言进去，叹了一声气，傅君山上前握紧她的手，与她一起目送楚言进到阵中。
　　渐渐的，阵内腾起一阵紫雾，凄厉之声慢慢小下来。而此时，城外又是一轮攻城。傅君山松开手，整好黑色盔甲，林玉楼伤势刚好，还不能上阵，傅君诺相比于玉楼来说，经验仍旧不足，虽然傅君诺多次请战，但是傅君山只让他留在军中。他也怕自己万一不能回来，至少军中还有傅君诺和洛红夕。
　　但是，这一次，洛红夕却拉住他的手，对着他道：“这一次，让我与你同去吧。”
　　洛红夕其实也害怕，怕他真的出了城门就回不来了。因此每一次他在城下作战，她都在城楼之上，看着他每一次险险躲过尸人的杀招，她的心一次次从悬崖之上放下来。但是她不想再这么提心吊胆了，如果傅君山真的不能实现那个余生之约，那么就让他们一起面对生死。轰轰烈烈过一场，都是无憾。
　　洛红夕心想。
　　傅君山点头答应，拉着洛红夕上马出城。

　　城外，尸人黑云压城，但是傅军有了他们的陛下和红袖皇后策马军队之前，就似军队在的军旗飘扬，军魂飞舞。傅君山命人城楼之上大击战鼓，而此人却被傅君诺拦下，傅君诺亲手敲打战鼓。
　　战鼓雷雷，天地灰黑，雨声阵阵，修罗场上的杀戮之声伴随着战鼓，是那么的震撼人心。
　　城楼之上的傅君诺双目如炬，虽不在战场之上，但是双眸早被眼前一片血腥染红，头发脸庞衣服都被大雨浇湿了。手中鼓点如雷，场下战士听着轰鸣战鼓，他们知道没有退路，只能前进，将尸人赶走，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士兵们噌噌噌地拔出剑冲向尸人。
　　傅君山的黑衣盔甲被血沾染，手中龙剑带着嗜血的光芒，遇上尸人便毫不留情地砍下他的头颅。而洛红夕终于能够与傅君山并肩战场，她总在他的身后，双手持着玄火玉环，周身散发火光，尸人靠近就化作焦土，所以傅君山一直毫发无伤地杀敌。
　　而此时，敌军之上的空中出现了一个玄衣老道，手中黑雾向傅君山袭来，如万道利剑齐发。洛红夕回头，对住万剑冷笑，转身飞身半空，手中玄火玉环中腾出两道火龙，奔腾如海啸，带着滚滚烈焰冲向万剑。
　　黑色利剑被阻挡在半空，赫轮透过火光看到的居然是偷了他丹药和龙玉的红狐，心中愤怒不已，双手结阵，号召出数千尸人围攻洛红夕。洛红夕手中散发红光，越来越大，如火圈一样包围众将士，不让尸人涌入。
　　本来上阵抵御的五万将士，如今不过剩下一万余人。他们有些人是死在尸人之手，有些则是被那些尸人伤害了也中了尸毒的兄弟所伤。
　　傅君山曾下令给傅君诺，若是他们不敌，决不能出城相救，不能再牺牲掉城中最后的两万人马了。
　　傅君诺看着二哥洛红夕被围，心中虽然着急，但是他又不得不遵守军令。
　　这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一日。这一天，城外如炼狱，被血覆盖的修罗场，天斗被血染红，而城内是腾飞的紫雾，渐渐淡去。
　　难道他们就这么输了？曾经立誓要带三十万大军回到京城，但是离京城一步之遥，他们却魂归黄土。
　　傅君山驻剑在地上支着，环顾周围的尸人，他们不过是被红夕的火圈所挡住，但是他们一旦破了火圈，群起而攻向傅军，结果可想而知。他回头见到苦苦支撑着结阵的红夕，心中愧疚，怕是不能履行余生之约了。
　　洛红夕手中不住灌输灵力真气，漫天红霞飞舞，却渐渐被黑云覆盖。洛红夕有些喘气，看着城内忽闪忽现的淡紫烟雾。
　　心中不得不感慨：楚言，想不到我们的下场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