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生千世——楚言》琉璃儿

57、28 白光红霞紫云浮

　　而在此时，天边红黑两色之间，细小的间隙忽闪现一道白光，白光如刀锯，割裂了层层黑云，如初生朝阳降临大地。
　　那本是血腥的炼狱忽然因为这道光芒变得明媚起来。傅君山洛红夕抬头，见到黑云被撕裂，天空重新恢复澄蓝。
　　而城楼的傅君诺对着身旁的筱楼，还有被周若义搀扶上来的林玉楼大声嚷道：“看啊，是天兵，是天兵来救我们啊！”
　　城下傅军都大呼天兵来了，天兵来了，傅君诺马上继续击打战鼓，战场之上，本来溃散的军心，马上凝聚，伤者重新捡起地上的剑，傅君山紧握龙剑横在身旁。
　　“我说过，与众将士一起流血，一起杀敌。如今就是实现誓言的时候了。”
　　众将士手举武器，大声呼叫：“杀！杀！杀！”

　　天上白云之上，众人渐渐看清天兵的样子。白马俊俏，而座上的各人白衣盔甲，一手持长剑，一手握马缰，蓄势待发，似要在一瞬间万马奔腾而下。
　　白马最前，薄雾淡开，洛红夕看清楚，原来来人不是天兵，而是谢子云带领的阿伦城驱魔师。
　　谢子云一袭白衣，玉冠束发，衣袂在白马之上展开，如雪般洁白。手中引相熠熠生辉，他举剑而呼：“驱魔师听命，驱除尸人！”
　　身后云卷云舒以及众人附和，一时天上之声掩盖地上惨烈嘶嚎，壮志豪情随着万马冲下半空而奔腾，驱魔师一身白衣，白马坐骑，在傅军眼中，如同九天倾泻而下的瀑布。
　　驱魔师的加入，对于濒临绝路的傅军来说，宛如黑暗之中的一道光明，傅君山看着那奔腾而下，如散发白光的瀑布一泻千里，不用挥剑，白马马蹄早已踏破尸人而前进。驱魔师人人身穿白衣，如绝世之人莅临炼狱，就连炼狱的血腥凄厉都在他们到来之时被带走了。
　　他们踏马而过，剑芒所到之处，尸人分尸两半，倒地不起，然而他们却不染血腥，如同世外之人，洁净而高远。
　　赫轮知晓那是驱魔师，他们有以一敌百的能力，若还继续攻打，只会损失更多的尸人，他只能鸣金收兵。
　　尸人如潮水褪去。白马驱魔师踏马立于傅军之前，傅军的人都觉得自己是见到了神仙，个个面如神祗，让人不敢直视，人人垂眸敬立。傅君山和洛红夕见到白马最前的谢子云，相互一笑。
　　白马之上的谢子云抬眼看着城内的紫光，对着手中的引相道：“走，去找我家娘子去。”引相剑嗡鸣，忽然人与剑化作白光飞驰，傅军面面相觑，因为眼前白马之上已经毫无人影了。而云卷走过去牵过谢子云的白马，云舒感慨了一声：“这个城主也不注意一下阿伦城的形象！”便策马走过云卷身边。谢子云的那匹白马似乎很是不满主人重色轻友，马蹄乱踏了几下发泄闷气。

　　尸人的退去，解了萋城城外之困，而城内伤兵始终是一个隐患。刘师弘众人在外护阵，阵内紫光时强时弱，他亦不知道里面究竟如何，楚言是否安全。
　　而当紫光终于散去时，城外白光忽闪而至。阵内不再有凄厉之声，没有了阴冷之气，刘师弘与众人为尸毒除去而欢喜，在欢呼时看到阵内出来的紫衣女子，却说不出话来了。
　　楚言慢慢步出来，看清白光散开后的谢子云，她的嘴角渐渐挂起笑意，她说她一定等得到他来的，她真的做到了。无论在阵内多么痛苦，她都始终坚信，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谢子云大步而上，手中触及一束白发，手指渐渐抚上她苍老的面容，可是却觉得她此刻的笑，依旧很美。
　　“怎么办？我变成老太婆了。”楚言被谢子云打横抱在身前，她的脸靠在谢子云白色衣襟之上，脸色显得比白衣还白。
　　谢子云也不理众人的眼光，唇轻轻点在了她的脸上，笑着道：“没关系，反正我迟早变成老阿伯，到时候请楚阿婆不要嫌弃我。”
　　楚言扑哧地笑，仿佛他们面对的不再是生离死别，谢子云将她抱回营帐中，轻轻放在榻子上。楚言见到他平安而来，就知道他定能得到云苍城主的允许，得回仙身，从此便能永生，不受轮回之苦，如今亦是二月初二，还好来得及。
　　谢子云见到楚言嘴角含笑，双手握住她的手腕，阵阵仙气传至楚言身上，她干瘪的皮肤渐渐变回水嫩，白发三千渐渐变回深紫色。
　　楚言推开他的手道：“够了。你刚得回仙力，就省着点用，别一次把它用完了。”
　　谢子云抱着楚言躺在榻子上，一起睡着，回味着楚言方才的话，不由笑了出声。
　　楚言用肩膀顶了一下谢子云道：“你有什么那么好笑的？”
　　“我在想，你方才的话，真的很想持家有道的小妇人。”
　　楚言哼了一声道：“还不是因为你不让人省心，我才会那么唠叨的。”
　　谢子云亲了她一口，像是偷吃了蜜糖的孩子，全然不似方才在城外号令驱魔师威风凛凛的阿伦城城主。
　　“我就喜欢你唠叨，你是楚阿婆，我是谢老头，正好一对！”言罢又将楚言拥得更紧，楚言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胸膛起伏，楚言觉得自己像是在一艘船上，跟随海浪一上一下，轻柔飘荡。
　　“等战事一了，我们就回到白鸟渡。”谢子云爱恋地用手缠住她紫色的发丝，想起方才见到楚言一头白发，他很怕锁妖塔前的一幕重现。手指纠缠着三千青丝，如瀑地柔顺，在他的手指的轻抚之下，楚言觉得很安心，本来绷紧的心房，在他怀中随着他的心跳，渐渐舒展，如同在山顶展开双臂，迎面微风那样舒畅。
　　她在他的怀中轻轻点头。
　　“你知道，我在伏魔洞里也看到了云苍往事。”谢子云说起那本月深上神所著的小札。
　　楚言说道：“世人只知道流觞上神和月深上神如何相爱，却不知道这段感情的背后隐藏着另一段感人至深的情感。云苍城主为了苍生，也是为了琳琅，成全了所有。虽然他曾是御弃魔尊的一魂，但是千百年过后，他有了自己的姓氏，有了自己的使命，有了自己的责任，还有了自己的心，云苍从来就不是御弃。”
　　谢子云也说道：“月深上神是幸福的，无论是琳琅，还是月深，她都拥有了两个最爱她的男子。”
　　楚言仰起脸，轻轻吻了一下谢子云的唇，含笑而语：“楚言也是幸福的，她拥有了云秋遥和谢子云的爱。”
　　谢子云爱死现在楚言的灵动的表情了，用自己的下巴摩挲着楚言的额头，那种微微酥麻的感觉，在心中燃起温暖的火焰。
　　“好了，你也累了，尸人才兵败，今日不会再来攻城的，可以好好睡一觉。”言罢，像是哄着星眸入睡那样，用手轻轻拍着楚言的背。
　　随着轻轻的拍打，楚言合上眼睛，二人相拥而睡。
　　那种节律，就似海水拍打细沙般轻柔。
　　梦中，楚言似回到了月光岛上，看着燃燃点起的烛光，这一次是她挽起衣袖拿着火烛子，一只只地点燃蜡烛，最后在微微烛光中，那三个字耀眼夺目。她转身，含笑望着身后的谢子云。
　　一个很温暖的梦，梦里，他们都忘了他们是睡在修罗场的边缘，血腥之上。
　　其实，二人安然入睡，是因为相拥着彼此，心有了寄托，哪里都是仙境瑶台。

　　醒来，谢子云让楚言坐在榻上，他亲自去打水为楚言洗漱，营帐之中没有镜子，谢子云亲手为楚言挽发，细柔的发丝无需修饰，只用一支紫玉簪别着，就已经风姿绰约了。
　　楚言也帮着半蹲在前的谢子云整理了一下城主的玉冠，忽然眉头紧蹙，心下也许有些喜极而悲的情绪，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深处幸福之中，就会患得患失。
　　谢子云看着楚言面有忧色，握住她双手。楚言道：“如今你是云秋遥城主了，不能再只是我一人的子云了。秋遥的责任，是守护大地。”
　　他将她搂入怀中，道：“楚言，记住，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风。”
　　无风便有云，若有风，那么无论瑶台黄泉都相随。

　　楚言在谢子云牵手之下出了营帐，见到二人的士兵都停步行礼，在他们心中，傅君山和洛红夕是人间帝后，龙鸣凤鸾，而谢子云楚言二人，在他们眼中，宛如神仙眷侣，不食人烟。
　　看着他们崇拜的眼神，谢子云得意地附在楚言耳边道：“我都被神化了。”
　　楚言推开谢子云，在人前亲密，楚言总有些不好意思。谢子云看着楚言脸上泛起红霞，爽快地大笑。身边的士兵看得瞠目结舌，谢子云的举动也着实打碎了他们心中神明的形象。
　　他朗声大笑地拉着楚言上了城楼，楼上风大，吹得他们二人衣袂飞舞，楼下的人仰望，这才有种不可接近的感觉。
　　城外的白马驱魔师方才击退了一次尸人的进攻，尸人败如潮水，而驱魔师只有少数人受了轻伤。带领驱魔师的云卷云舒回头朝城楼上的谢子云和楚言行了个礼，二人回礼。
　　云舒大声嚷道：“他们太差劲了，我还没玩够就收兵。”
　　云卷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谢子云和楚言遥看二人打打闹闹不停，带着驱魔师回到城中。谢子云也习惯了二人是一刻不斗嘴是不行的了。他们偶尔斗嘴都是以打一场架收场的，云舒云卷场上打得正酣，下面看得人看得爽快。
　　云舒的穿云破空幻影九箭，对阵云卷的金丝软鞭，傅君山一等人看得连连鼓掌。最后云舒收了手，切地一声，把手中弓箭扔给了云卷道：“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才不要和你像猴子一样给别人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