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生千世——楚言》琉璃儿

54、25 生离死别长恨歌

　　雪陌走了，临行之前，他告诉谢子云，不要给机会他后悔。
　　那时谢子云被雪陌重伤后瘫倒在床上，几乎是不得动弹的，但是脸上总是忍不住得意，撇着嘴道：“我是不会让你后悔的。”
　　雪陌雪亮的眼眸中映衬出谢子云严肃的神情，还有他的誓言：“除非我死。”
　　最后一眼看着楚言，是在画舫船头之上。她是不同了，因为云秋遥回来了。在他的眼里，楚言一直很美，但是现在的她，才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候吧。经历了等待，她如同凤凰涅槃，一步步从爱与思念中走出来。
　　五百年，成就了一个女娲传人，也成全了他的思念。
　　“谢谢你。”楚言只能如此地说。
　　千种情，万般爱，最后遗憾只能留下三个字。雪陌懂，他活了数千年，岂能不懂？
　　楚言不是对他无情，只不过不是男女之情而已。心既然已经托付他人，又岂能把感情分给别的人。雪陌本想用手抚一下她的脸，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这样只会让他更不舍。
　　转身离开，从此他只是一个人的雪陌。空荡雪宫，孤雪萧立，至尊之人，终是一人。

　　人生不免有遗憾，不是吗？楚言看着雪陌身影化作白光离去，身后是沉重的脚步声。楚言收住眼泪，转身过去搀扶着谢子云，看着他如此伤重，还半走半跳地出来，不由得嗔道：“你伤得那么重，还出来干什么？”
　　谢子云看着楚言脸上有泪，想着让她开心，就厚着脸皮地靠在她的肩上道：“我怕我家夫人被人拐走了，所以紧张嘛！”
　　楚言扑哧一笑，就去给他端药了。

　　“喝药。”楚言把药碗递给谢子云，但是谢子云却扭着头，撇开嘴去。
　　闻到这异常苦的药，再回想方才碧落笑得不可思议，他就觉得这药可能又被碧落加了些什么“甜品”，例如黄连之类的。前几次他早已领教过碧落的厉害了。
　　楚言看着，以为谢子云是孩子气，不喜喝苦药。于是道：“苦口良药，你不喝又怎么会好呢？”
　　“不想喝。”谢子云还是撇撇嘴，颇像从前京城三少的无赖，他眨眨眼睛，对住楚言道：“除非，你喂我。”
　　楚言受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能一勺一勺地喂药入口。虽然这黄连药苦不堪言，但是因为是楚言亲手喂的，谢子云却觉得甜如蜜糖，丝丝入肺。
　　楚言喂他喝完药，正欲收拾，却被谢子云拉住，他轻轻地环抱着楚言，如同抱着的是一个易碎的梦，怕将它打破了，楚言就不在了。
　　这样，用手拂过他的紫发，他觉得自己心好安，闭上眼睛靠在楚言的肩上，一路走来，路好长，心好累，但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似拥有了永远。
　　他不再是从前的云秋遥了，失去仙身，他不过是会生老病死的凡人，但是他可以用有限的生命去成全无限的爱。
　　“楚言，我现在只是一个凡人了。”楚言在他怀中身体一怔，又被谢子云紧紧拥住：“会老，会死。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无论是谢子云，还是云秋遥，都爱着楚言。”
　　楚言不语，她只想这样，静静在一起。忘记过去，忘记未来，只拥有此刻。

　　谢子云说得对。他会经历生老病死，楚言也会再一次经历生死相隔。梦总是易碎，虽然两人都不在面前提起这个现实的话题，但是却是楚言心头之上的一根刺。
　　她已经怕极了等待。
　　她要知道他们之间还剩下多少时间，于是她背着谢子云来到了冥狱，欲放开生死书。阎帝未有阻止，只道：“知晓天机，有时不一定是好事情。”
　　但是楚言坚持要知道，当手在白玉生死书上写上谢子云的名字时，楚言说不出话来了。
　　“谢子云，卒于元己年二月初五。”
　　怎么可以这样呢？楚言心想。她不知怎么的就回到了白鸟渡，她一直一人坐在船头，直到夜深。
　　倦鸟归巢，霜重露寒，积雪未融，湖上泛起一阵淡淡的雾气。如今已是元月初六，她和谢子云还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为什么刚刚相聚，又言分别。
　　她抬头望天，两行泪就此流下。是不忿，是不甘。为何天意要弄人？
　　她是女娲传人，早知道世事尽有缘由，强求不得。她欲哭诉，可是只能无声。直到无力，才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强而有劲的臂弯，紧紧抱住她颤抖的肩头。
　　谢子云发鬓贴近楚言的脸，感受着她冷冷的泪。
　　“不要哭，楚言。我们都不要哭。”
　　谢子云未言明，亦知道楚言连日来的担忧。楚言全身放松后背贴近他的胸膛，强劲的心跳从他的衣服层层穿越而出，就像彼此心跳相和着，宛如琴瑟和鸣，谁少了谁，就是不完美了。
　　“这一次，相信我，好吗？”谢子云看着楚言的脸，轻轻柔柔地用唇吻住她的泪痕，在她耳边轻声道：“就算是轮回，我也不会忘记楚言，我说过，我不会喝忘川水的，我不要再忘记你，相信我。”
　　她是相信的，他们之间不需要一个爱字，就算是被月光岛的海风吹熄了也无所谓了。他们拥有了一百年的相处，五百年的相思，就算现在只剩下一个月的相伴，只要楚言还活着，她就可以等到他的回来。
　　“不要忘了回家的路。”楚言轻轻攀上谢子云的肩头，主动吻上他的唇，吻得轻柔，吻得认真，但是很快地，谢子云反客为主，吻得癫狂，吻得热烈。
　　月光之下，二人相拥相偎相吻，衣裳隔离不住贴近的两颗心。

　　碧落识趣，自动消失。谢子云乐得自在，终于可以不用再喝黄连药了。喝了几贴药后，觉得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就闲不住，不愿再躺在床上了。
　　谢子云与楚言每日相处，如今白鸟渡上已不再是他们二人的家了，还多了一位小主人。
　　星眸的眼睛和楚言很像，都是紫瞳晶莹如水晶，秋波荡漾如春水，孩童总是天真的，不染尘屑的，每每谢子云抱着星眸，都觉得有一种为人父亲的激动。每到夜里，总是和楚言说个不停，说今日星眸叫了他一声爹爹，星眸今日摘了朵花给她的娘亲……
　　有时候楚言困了，睡了，他一人自言自语着，也觉得快乐。
　　有时候他会叫醒楚言，很认真地道：“楚言，我们再生一个男孩子吧。”言罢不得楚言答应，就以吻封唇，缠绵至雪水融化。
　　醒来已是一江春水向东流了。

　　如此欢愉，享尽天伦。但是日子总不会停歇，就如同冰水融化，大雁南归，二月初五渐渐来临。
　　许是这半个月来，三人过得太舒服了，忘却了时间，仿似拥有了永恒。她多想继续下去，就这么和谢子云走完一生。但是谢子云的一生有限，而她的一生却很永恒。
　　若谢子云是云秋遥，他不可像现在那般自由，因为云秋遥有他的使命。
　　虽得永生，但是楚言倒希望谢子云只是谢子云，至少不用如前世那般肩负沉重的使命。责任在肩，她五百年来早已体验过。云秋遥负担了一辈子，这一世，她不想他在那么的辛苦。

　　然而，世事不由他们选择。碧落人间回来，带来的消息却是，人界大乱，尸人为祸。

　　谢子云知晓傅君山如今处境，未说什么，只是一人坐在燃尽的灯柱旁边，他虽然担心他们，但是好不容易和楚言在一起，他不愿就此破坏了这半月如梦的生活。
　　他矛盾着，却感到紧握的拳上被楚言反握着。
　　“子云。”楚言在黑夜中，幽幽开口：“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她自私地拥有了他半个月，这半个月，她就像回到了初始的一百年里，放下了包袱，放下了使命，放下了责任，她只是她，谢子云的楚言，星眸的母亲。
　　但是她毕竟是女娲传人，她不能舍弃她的子民。
　　“楚言，我想在你的身边。”谢子云拥楚言入怀，没有灯光，他依然看得清楚言的容颜。
　　“我知道。子云，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楚言，我答应你，凡间的事情完成，我就一直在白鸟渡陪着你。”
　　楚言答道：“好。”，却不知道会不会等到那一日，今日已经是元月的最后一日了，距离二月初五，还有六天而已。
　　楚言反手环抱着谢子云的腰间。
　　拥有此时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