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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24 倚楼问君何时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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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白鸟渡已经好些日子了,这里是云秋遥和楚言的家,那时云秋遥说,虽然漂泊天涯,但是不能没有家。
那时来到白鸟渡,楚言就很喜欢,眼前有波光粼粼的湖面,有集群而居的白鸟,依山傍水。云秋遥看着楚言欢喜的样子,宠溺地摸着她的头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居住吧。想来走遍人间,这里算是最宁静的了。”
那时楚言拍手称好。
她建议我们修缮一艘画舫,隐世时用以居住,出世时用以出行。
云秋遥笑着答应一声“好。”
她说画舫上要有一个很大的厨房,她可以随时做好吃的给秋遥。
云秋遥仍旧笑着答应。
就是这样坐在软软绿荫上,云秋遥听着楚言构思着他们的家,看着她说得欢喜,说得尽兴,他看着天边的浮云,觉得人生惬意不过如此。身旁的引相在阳光下熠熠夺目。
不过数日,云秋遥和楚言就造好一艘船,浮在湖面上。
楚言喜欢泛舟湖上,或是在夜间萤火虫飘舞的时候,脱下鞋子,光着脚丫,泡在水上消暑。或是在冬日里,在冰面如镜的湖面上与时而飞下的白鸟嬉戏。
此时看来却觉得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楚言得以永生,但是四百年还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在哪里等待的日子其实都是一样,无论是雪宫,还是现在的白鸟渡,一样的日出,一样的日落。
唯一不同的就是在某一日内,湖面上忽然开出一朵粉色碧荷,引得天上无数白鸟绕空而飞。碧荷上散发着幽幽绿光,就似水上浮出的一颗硕大夜明珠,照亮了半空。
楚言伫立船头,见到湖面菡萏化作一碧衣少女,踏着湖水轻盈盈而来。
她所走过的水边,生出一朵朵小小莲花,煞是动人可爱。女子灵动双眸,嘴角含笑,发丝翩翩,发髻之上别着两朵小小粉色莲花,绿衣如荷,人如花,娇若水莲,又如芙蓉出水,美而不俗。
她飒飒然落在画舫上,露齿一笑,嘻嘻然拉住楚言的手:“姐姐,还记得碧落吗?”
楚言当然记得,冥狱之中那个灵动的绿衣女孩。原来四百年过去了,她变得娉婷少女。那时她离开冥狱之前,碧落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中放下一瓣四叶菡萏的花瓣。四叶菡萏本是天上瑶池里的仙物,万年修得仙身,被王母封了个菡萏花主。从碧落给了她菡萏花瓣,她就知道绿衣女孩就是菡萏花主之后。
素来,四叶菡萏都有救治的功效,因为那时得到了花瓣,所以楚言的伤才会那么快好。一直以来她都想向碧落道谢。
碧落话很多,滔滔不绝,一时未停歇。楚言知道,原来她去了雪宫找自己,只是自己早已回到了白鸟渡,于是她也跟着过来。
“姐姐,让我和你在一起吧。”碧落收起玩笑的心情,从前她不懂,但是后来渐渐长大了,她从爹爹口中也得知了楚言和云秋遥的事情,她向来都敬重重情重义的女子,更何况是她第一眼就觉得顺眼的人。
她正色道:“姐姐,一个人等待很苦,让碧落陪着你吧。自从第一次见到姐姐,我就喜欢姐姐,是真心把你当做是姐姐的,四百年来我在冥狱也听过很多女娲传人的事情,我就更加敬佩姐姐了。”
她说得没错,这四百年来确实很苦。
就此,碧落留下了。白鸟渡不再寂静,有了碧落的喧闹之声,楚言的欢笑也多了。碧落是少女情怀,自然不敢于寂寞,也不想姐姐每日都那么无趣地生活。所以每日她都会寻着些趣事给楚言所说。
这样不慌不忙的,时间就过了七十年。离五百年之约还有三十年,这七十年里,楚言将思念酝酿成一坛坛的梨花醉。
终于有一日,碧落忍不住嘴馋了,硬是缠着楚言拿出一坛出来品尝。楚言拗不过她就答应了。
碧落欢喜,搭了张桌子在船头坐下和楚言相对坐着品尝。酒盖被揭开,碧落迫不及待斟上一杯,入口是淡淡的梨花香,不是浓烈之爽快,却如同落花溪流般给人温润之感。有时候涛涛巨浪给人震撼之感,而有时候反而是细水长流的感觉更吸引人。
其实,梨花醉是昆仑流觞上神和月深上神最爱的酒,云秋遥曾生活在昆仑之上随行之上仙修行,自然见过那一片让天上地下羡慕的千里梨林。楚言早就听过两位上神的故事,每每听说,都会为之动容。却万没想过原来自己与云秋遥也有这么分离的一日。
酿酒之法是跟着云秋遥学的。因为云秋遥喜欢,所以她会酿很多藏起来。
七十年的酝酿,梨花醉已是芬芳飘远,由而引来了世外之客。
碧落见到来人居然能够穿越楚言设下的隔绝凡间的迷林,就觉得来人不简单。正想上前赶走,却见到来人直直盯住桌上杯中之物,那样子,碧落看着分明就是一个馋字!
楚言看见来人一袭青衣,束着道士的发簪,全身散发英气之余还多了一阵酒气,想来也是好酒之人。见他双眸清澈,修为不浅,不似大奸大恶之人。
而来人,虽然因为方才被人纠缠而误入迷林,好不容易出了迷林,却进入了人间仙境,入眼的一湖波光粼粼,白鸟飞翔的画面。
湖风轻轻顺着湖岸吹来,来人没有想到仙境之中的风还带着阵阵酒的芬芳。见着二人佳人仙姿绰约,坐立船头。而杯中之物正是空气中芳香的源泉。
实在是太爱喝酒了,所以他才冒昧上前行礼道:“二位姑娘,在下酒仙人,误入仙境,却不料嗅得人间美味,不知可否让在下浅尝一杯?”
碧落见来人自称酒仙人,还大胆上前讨酒喝,正要将其赶走,但是楚言却笑着请来人上船一起饮酒。
酒仙人亦不客气不矫情。上了船,盘腿而坐不客气地喝起来,时而发出声声赞美。
话语间,碧落楚言二人知晓原来酒仙人躲避至此时为了躲过一个灵芝精的纠缠。酒仙人边说得无奈,边喝得欢畅。很快地就喝完一坛酒了,他擦擦嘴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也不便打扰二人姑娘,于是道谢告辞。
“姑娘今日赠酒之恩,酒仙人来日定会报答。就此告辞了。”
楚言也不挽留,她看得出她与此人有缘,来日定能相逢。
春去冬来,终于到了五百年,知晓他今世轮回为谢子云时,她又喜又怕,也顾不上碧落的取笑,心中忐忑不安。她对镜梳妆,看着镜中的自己,容颜分明与五百年前相同,但是楚言手持玉梳,梳着一缕紫发,快能够见到谢子云了,她居然有些害怕。
眼前簌簌落雪,掩盖了五百年的回忆。楚言眼中一闪而过涌现的回忆,是参合了百年的孤寂。
如今,那个等待已久的人告诉她,我们做风吧。
她很想答应,却又不敢,害怕这只不过又是梦一场,终究要醒来。
然而现在的他,一次一次被雪陌击倒在雪地里,又一次次起身,对住她含笑,眼眸中流转的是前世今生的思念,穿越了一世,纠缠了一世,曾经生生不离生生不息的爱,如同大火燎原,又如海啸滔天,席卷了她全身的血脉。
如何抑制,如何告诉自己,不爱他了?
伤心痛觉过,缱绻缠绵过,心灰意冷过,痛彻心扉过……一切一切,无论是甜蜜,还是疼痛,都只因为眼前一人。
他被打伤,痛在她的心上。
他吐一口血,似在她身上刨去一块肉。
如果他不那么坚持,那么她也不用那么矛盾。
从昆仑回来,她答应了雪陌,不再想谢子云,她只要好好地养大星眸。
可是,如何不想他?每每晚上合上眼睛,心中全是他的身影。一直以来,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因为她还爱他,不过这样而已。
雪陌终于收了手,负手而立,看着面前的楚言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每一步,雪陌都觉得楚言又一次远离了他,就似一百年前,他未来得及开口挽留,她已经离开了。对楚言,他永远都来不及说出那一句话,来不及让她知道:我也可以陪你踏遍天下。
但是他在已知道,楚言要的不是走遍天下,而是要与云秋遥相识相伴,无论何处,都是他们的天下。
既然早已知道,也不敢再奢求什么了。雪陌默默垂下手,转身离开雪地。苍茫的雪地上,雪陌的身影显得孤寂单薄,好似随时会被落雪覆盖。
寂寥空茫的雪地之上,有点点猩红,如同肆意妖艳的彼岸花。
谢子云努力起身,看着眼前女子慢慢走近,隔绝了风雪,如同春天一步步走近。
他笑了,笑着看楚言蹲在身前,用洁白的衣袖慢慢拭去嘴角的鲜血。
漫天飞雪,苍茫大地,又如何?彼此眼中很小,只能容得下对方。
他终于能告诉她,他是谢子云,也是云秋遥,更是她的风,生生相随。
看着谢子云晕倒在自己的肩头,口中的血渍染在雪白的披肩上,楚言疼惜地用手摸着他的脸,有落雪的寒意,一直抚过他的嘴角,还有微热的血渍。
楚言不住流下两行清泪,瀼瀼如流水,湿润了谢子云的脸庞,带着温热的感觉,唤醒了他掌心的紫印。那时在孟婆桥上,云秋遥临行前用手接过楚言的一滴泪,眼泪在手心散发着紫光,最后渗透到掌心肌肤中,化作一片紫色。
因此谢子云生来手心便有一块紫色胎记。原来那是一滴泪,一滴轮回穿越了五百年的泪。
她将谢子云拥紧,望着眼前雪花纷飞,她眼中模糊了,湿润得如同云州的细雨秋水。
“你终于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