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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23 雪化春水百转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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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言回到雪宫之后,大病一场。百年来除了那一次被七里峒的虎精打伤,她从未生过病。这一次的病来得来势汹汹。雪陌为她把脉,才知道此病缘由,五分因为心伤,而另外五分则因为她发髻之上的紫玉簪。
紫玉簪,紫玉碧波,插在楚言紫色发髻之上,更显得伊人如玉。然而它非普通修饰之物,它是女娲传人的象征,积聚尚言公主的灵力而练成,因此自是灵力非凡。而楚言只是一只修为不过六百年的紫蛇,身体自然撑不住突入而来的灵力。
为此,雪陌将自己真气灌输她体内,为她疏导体内紊乱的真气。楚言觉得体内通畅许多,但是她知道以后的路要自己走,不可能一直依靠雪陌。为了让自己适应紫玉簪的灵力,她开始勤于修习法术。
云秋遥本就赞扬过她天资聪颖,但是那时的她以为一直会跟随秋遥身后,所以对于修习法术,无甚兴趣。然而,如今却不同了,当她插上紫玉簪,当她答应云秋遥替他守护人间的时候,她终于感到秋遥肩上的重担是何其的重。她必须有足够的力量,足够的能力,才可以完成秋遥的承诺。
雪陌见她废寝忘食地修炼,劝她应该循序渐进。楚言知晓雪陌好意,在他的教导之下,她的道行增长迅速。
第一次自己一人出去除妖时,她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的,她仍能感到云秋遥就在她的隔壁。所以被对手打倒,她会再站起来,无论身上有多少道伤痕。
从前只是站在云秋遥身后,看着他挥舞引相,染血剑身,但是从现在开始,她要一人走在前面。
当她亲手了解了妖魔,回头发现阴暗处站着一个白衣男子,如玉似雪。
雪陌见其虽然身上有血痕,但是仍能微笑,心下放心。他知道她第一次对付妖魔,他想要出手相助,看着她一次次被击倒,又一次次倔强地站起来。他终于忍住出手,楚言要长大,路就必须由自己一步一步地走。
楚言知道,她要学会长大,学会做女娲传人,这样才配站在云秋遥身旁,而不应像是往常那样只能在他的羽翼之下。
一次次的杀妖,一场场的恶战。她受过伤,却没流过泪。
雪陌感到她的道行已非同日而语,加上灵力早于紫玉簪融为一体,神器的神力助其道行甚于千年修为的神仙。
此时,雪陌要前去魔域深处的凝然湖收服水行兽,楚言跟着前往。水行兽道行虽高,但是两人联手,很快就制服了水行兽。
雪陌说水行兽是灵兽,未想过要伤害他,只想引起入正途。然而水行兽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被雪陌二人打败,自然不服气,居然闹起脾气来,绝食了。
绝食了几日的水行兽滴水不沾,很快地消瘦。对于此行为,雪陌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若是水行兽就此死了,那也真是他的罪过。然而坐下的楚言却信心满满地说能够征服水行兽。
待她回来,发现她怀中的水行兽乖乖地躺在她的怀里,楚言摸着它的脑袋瓜对着雪陌道:“阿淼它是神兽,怎么会做绝食的事儿呢?它只是不喜欢吃那些菜而已。”
怀中的水行兽嗷的叫了一声,骄傲地望住雪陌。
“是你给它做的菜?”
楚言与阿淼玩耍着,未抬头见到雪陌神色:“对啊。它吃的挺多的,可能真是饿坏了。”
阿淼又嗷叫一声,似在回味,举起爪子在空中得意舞动。
雪陌高高坐着,看着坐下楚言和阿淼玩得欢畅,已经很久未见到楚言这样笑得爽快了。霎时觉得自己居然羡慕起一个小小的水行兽来。他从前吃过楚言所做的菜肴,但是自从云秋遥历劫后,就未见到过楚言下厨了。
偌大的雪宫因为水行兽阿淼的到来,渐渐热闹起来。楚言每次到人间除去害人妖孽之后回来都喜欢和水行兽打闹一番,如此一来,便是四百年的光阴了。
四百年,人间沧海可以变作桑田,四百年,可以让人忘却岁月,却始终忘不了心中的等待,挥之不去的身影。
四百年了,楚言不再是从前的少女,如今一袭紫衣飘然,纵横天地之间,无人不知道那就是庇护人间的女娲传人,凡间凡人都仰拜她,为她立庙焚香。但是谁又知道,女娲传人之路,是她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苍茫岁月,孤寂只有自己能懂。
四百年里,她再也没有掉一滴眼泪,因为落泪只会让自己更加脆弱。她踏遍大江南北,沧海高山,绝岩峭壁。每一个日出,每一个日落,她闭上眼睛都能够忆起与云秋遥一百年内踏过的每一寸土地。
苍茫的大漠,浩荡的沧海,高耸的山脉,绝世的瑶台,渺茫的星河……
此时身边没有云秋遥,她只有告诉自己他会回来的。他让她等待五百年,这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动力。
当她再一次踏上烟雨的云州,秋水无痕,一把娟伞下,楚言远眺被雨帘遮盖的云州,很宁静的一座山水之城,她轻轻走过石桥,在那一艘小船之上,看遍整个云州城。细雨带来感伤,就如同四百年前在忘川之上的离别。
也是这般烟雨朦胧的画面,有种水墨江南的感觉。
也该是时候了。楚言收起娟伞,细雨淋在脸上,她盛开双臂,怀中似包容着天地那样宽广,却也觉得空荡,只因为少了一人。
还有一百年,他就回来了。楚言嘴角挂住一抹淡然的笑意,如同被画在了烟雨画卷上。
她回到雪宫,与雪陌告辞。
她说,要去白鸟渡上等他,那是他的家,他不会忘了回家的路。
那时,雪陌未有挽留,只等她离去之后,如雪面容之上浮出失落神色。黑鹰曾经鼓励,是应该让楚言姑娘知道君上的心意。准备今日想要告诉她,很早很早他就想要保护她了。
只是,又迟了一步。
晚到一步,迟了一步,却已是相隔终生了。
楚言走后,雪宫恢复从前,只有高高在上的雪陌君上,黑鹰只能莞尔叹息。
千盏灯,万般愁,夜深寂寞撩。
冬雪化,春水流,终究是枉然。
雪陌望着坐下,似乎灯光之下,还能看到楚言抱着雪绒绒的阿淼在戏耍。
一时出神,被脚下孤寂嗷叫的水行兽咬着衣摆,他抱着水行兽,抚着它雪白的脑袋瓜。
“你也想她吧?”
阿淼嗷叫了一声。
“其实,我也很想她。”雪陌脸上勾抹一丝笑意,浅浅的,却又盛不住深深的失落寂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