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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8 黄叶飘尽不了情 ...


  •   怀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已经死去,还一门心思地惦记着今日是母亲的生辰,边哼着童谣,边摘着鲜花。等到摘完一大束鲜花后就匆匆跑去爹爹傅君山的房间。
      傅君山当然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往年的今日,他都会为绯云画上一幅丹青,年年如此,只是去年被困安王府,不得与绯云相见时,他是全凭着记忆,就如现在那样画下来的。怀民跑得气喘吁吁,傅君山放下笔豪为他拂拂汗,笑道:“跑这么急做什么?”
      “爹爹……”怀民拍着起伏的胸脯道:“你看。”说着就扬了扬手上那一束淡黄雏菊。
      “这是娘亲最喜欢的花,今日是娘亲的生辰,这些都是我自己采的。”
      傅君山看了看,知道绯云最爱淡黄色。京城人比喻她为傲雪寒梅,殊不知道绯云其实最喜欢雏菊,淡淡花色,小小花蕊,看似平凡,但是却觉得无法忽视。因此绯云总喜欢着上一件淡黄素淡花色的裙衫。
      看着雏菊,傅君山眼前似出现了绯云的身影。怀民不知道爹爹出神想着什么,唤醒傅君山后,拉着他一起给娘亲送花去。
      傅君山看着怀民一脸欢喜兴奋,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他的娘亲已经不在了。
      洛红夕刚从谷中回来,走在村上,那些看了前些日子红紫大战的小妖们一脸崇拜地看着她,让她几乎都以为自己是神明了。
      回到留仙居已快晚上了,居然手中提满了小妖们自己种的蔬菜瓜果,好笑地觉得自己也像极了村野之妇,把那些礼物交给了粉意,拍拍手准备回去时,怀民粉嫩柔软的身体扑到洛红夕怀中。
      洛红夕心道,这小子,少缠一会都不行。
      腰间铃铛又泠泠作响,洛红夕无奈仰面一个白眼。
      吵死了。
      于是温柔拍了拍怀民的脑袋,问道:“什么事啊?”铃铛这才停止。
      “娘亲,”怀民献宝似地递给洛红夕一束雏菊:“这是我和爹爹一起摘的,今日是娘亲的生辰,送给娘亲的。”
      洛红夕接过花,看着他那双脏脏胖胖的小手,心道,这小子那么小就会说谎了,看他爹一声净白,就知道这花只是怀民一人采的,想到这花不是傅君山采的,心中很不是滋味。但是碍于孩子面前,只能佯装欢喜地接过去。
      怀民糯米团子柔软的声音又响起:“娘亲,你今日去哪啦?你的生辰都忘了吗?我都找了你一天了。”
      不是忘了,是根本不知道。
      洛红夕解释道:“娘亲去备些好酒菜,等着待会给怀民煮好吃的。”
      怀民听了很开心地拍拍手,拉着他爹爹的大手。傅君山深邃地望着洛红夕,洛红夕瞪了回去,似在说道“你要怎么感激我!”。

      大家围桌而坐,小妖们自己栽种的瓜果蔬菜一叠叠被做成佳肴美食,傅君诺说他早已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了,觉得都是一家人没什么所谓,就自己径自启筷了,筱楼坐在身旁,不落痕迹地撞了撞他。
      傅君诺听话地放下碗筷,乖乖坐着。直到人齐了,可以启筷,傅君诺准备开动了,这时怀民学着大人,老气横秋地道:“娘亲,今日是你的生辰,爹爹说我还小,不能喝酒,所以怀民以茶代酒,敬娘亲的,祝娘亲生辰快乐!”
      洛红夕宠爱地和怀民碰了碰杯。
      今日因为是绯云生辰,楚言难得到席,被洛红夕巧妙安排坐在了谢子云旁边。谢子云听到今日是已故姐姐的生忌,大家热闹围桌而食,但是她却孤零零地在黄泉路上,心中不是滋味,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喝下。楚言见着不语,但是心中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觉得难受。
      一席间,就只有怀民最是欢乐,洛红夕陪着他说说笑笑,傅君山偶尔勉强微笑,但是绝大多数人脸上难掩愁色。待到怀民吃饱喝足了,洛红夕让他回去休息,珠珠就带着他回房间了。怀民走了,大家也都不需要顾及小孩,不再掩饰自己的情感。
      谢子云率先站起来,倒满了酒,举杯对洛红夕道:“红夕姑娘,这一杯我敬你,多谢你如此待怀民。”言罢,掩袖喝下,酒入肠道,呛到眼眶都湿润了。
      傅君诺和筱楼也站起来对红夕举杯,傅君诺道:“红夕姐姐,我傅君诺不大会说话,但是你所做的一切,君诺都看在眼里,自当铭记在心。嫂嫂从前对我如亲母,她离去最不舍得的就是二哥和怀民了,谢谢你将他们照顾得好。”言罢,和筱楼喝下一杯。
      洛红夕站起身来,见着大家脸上黯然神色,不说什么,喝了一杯。迅即,嘴角挂起一丝媚笑道:“你们这是怎么呢?都想把我灌醉吗?不要对我说什么感激不感激的话,我洛红夕做事情从来只是随自己的心,我想做的就一定要做,我不想做的谁也逼不了我。如今我做的,不是为了让别人感激,我没有那么伟大,不过想让自己的心舒服罢了。”确实,这段日子来,她的心从未有过的安定,难道这就凡人所说的家的感觉吗?有个贴心的儿子,有个名义上的夫君,还有家人……
      楚言看着喝了几杯脸色微红的红夕,这样的她,显得更美了,媚而不妖,可以随心所欲,多好啊。
      洛红夕言罢,倒满两杯酒对着傅君山道:“他们都敬了我,是不是最应该敬我的你还没有喝?”
      傅君山站起接过酒杯,轻轻触碰她滚烫的指尖,这是绯云的身体,但是自从她灵魂走了,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具躯壳罢了。他从未接近过洛红夕。
      “你说得对。这杯,我敬你。”傅君山轻轻与洛红夕碰杯,洛红夕看着他喝下去后,满意地也举起酒杯。
      洛红夕又给楚言斟满一杯道:“这杯,我们喝。不为什么……”其实洛红夕没有说出来,那一句“为了大家都是一样的人。”
      楚言也接过酒杯道:“好。”
      洛红夕欢喜看着每人都喝下一杯,于是说道:“今夜不管什么,大家敞开心扉大醉一场,一醉方休!”
      傅君诺和谢子云本来在京城就是公子意气的人,听到洛红夕豪语,大手一拍道:“好!”

      屋外落叶在黑夜中簌簌落下,旋舞飞转。屋内众人唯有洛红夕楚言未醉,扶了众人回房休息。洛红夕来到水榭中,周围一片寂寥,只听到红夕掌心铃铛泠泠而响。
      红夕对着铃铛吹了一口红雾,周围红丝绸帷幕被一阵阴风吹动,落下之际,红夕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白衣幽魂,飘飘渺渺悬在半空,发丝飘舞,却丝毫不能掩饰幽魂的绝世容颜。
      赫然就是谢绯云。当年谢绯云自杀死后,地府牛鬼蛇神上来索魂,洛红夕将其打退,一年来将她安置在铃铛之中,其实每日她都可以见到傅君山和怀民,那时看着傅君山不喝不食,她本已失去心跳的心觉得有撕裂的疼痛,她告诉洛红夕可以让怀民来激励他的求生意志,于是洛红夕就去了落崖门抢人。后来怀民来了,傅君山终于有了求生意志,看着怀民日渐长高,她觉得很欣慰。只是觉得自己意识渐渐模糊,身形也渐轻。洛红夕说,这是因为阳间阳气太盛,她一缕幽魂是承受不了的,但是谢绯云不舍得傅君山和怀民,不愿轮回,洛红夕只能每月在阳气最盛时给她输送灵力维持魂魄,为此,前些日子洛红夕上了真元,楚言知道才推迟比武。
      洛红夕虽然不会那么轻易就醉,但是因为方才也喝了很多酒,额头微微疼痛,坐在水榭中,一手支额,一手微微揉着太阳穴。
      知道谢绯云轻轻飘过来,洛红夕未抬头,只是说道:“去看他们吧。”
      谢绯云也未多说,飘然而去。

      这时楚言走到水榭中,看着坐着的洛红夕已然抬头看着谢绯云消失的那边,应该是傅君山和怀民的房间吧。
      “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洛红夕似在对楚言说,又似在对自己说,很小声的。
      “世间情爱都是羁绊,你又何必至此?”楚言微叹,若不是洛红夕已有了七情六欲,凭着她的修为,飞升不是难事。
      洛红夕却笑道:“这话让你说出来真讽刺。”
      楚言不知她为何如此说,却听洛红夕道:“楚言,我不悔,即便这里会痛,”她指了指自己的心:“但是这样,我才会知道原来自己活了几千年,还是有心,还是有感觉的。”
      楚言看着她指着自己的心,想起自己这里好像也有过刨骨剜心的痛。只是一想这种感觉,她只觉得全身哆嗦,一种害怕的感觉游遍全身,她不敢再深想下去,怕是会点燃这种疼痛。

      傅君山醉得不浅,浑然不知身旁多了个人,应该是是谢绯云的幽魂,方才她去了怀民房中,见到他熟睡的脸庞,看着儿子又长高了,为他捏了捏被子盖好,最后在额前轻轻点了一吻。
      到傅君山房中,他因为喝了酒额头发烫,他在醉梦中也不好受,绯云是幽魂,没有温度,若不是因为洛红夕的灵力,她根本不能触摸到周围的事物。她冰冷的手附在他的额前,冰凉的感觉渗透全身,傅君山觉得自己燥热的身体舒服多了。看着他的睡容,谢绯云想起过往,新婚之日,鸳鸯帐内,他们欢爱过后,看着他的睡容,那时绯云不过也是十八芳华,也是孩子习性,于是用手指一直轻轻勾勒他的容颜,像是怎么也看不够。那时傅君山不过假寐,倏地睁眼把绯云吓了一跳,被发现自己偷看他,绯云脸上两颊像是染上了一抹绯红的彩云,傅君山看着欢喜,不自觉地将她拥在怀中。那时的她听着他的心跳,觉得很安稳。
      可是现在,她再一次附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可是他再也听不到她的心跳了。她的泪温热地流出,染湿了他的中衣,似能够穿透肌肤,傅君山觉得他的心头似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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