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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4 分别方知离愁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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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鸟渡步行回去京城中,京城内市井已然热闹了,谢子云本身干净的白衣,却在昨夜被迷林中的枝叶刮得破烂,若不是他本身长得俊逸,说不定街上之人早把他当做是流浪汉了。
一辆马车在街上行驶,吁的一声停在谢子云身边。谢子云抬头望见车厢内走下一华服男子,摇着羽扇,一双桃花眼慵懒闲散,似有些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谢子云这身破烂。
“谢子云啊,我说你怎么一大早就不在府上了,害我好找,原来你去化缘啦!”来者正是傅君诺,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回一趟京城,之后便要调去戎县了,那里戎狄时常入侵,说不定去了那里下次有没命回来都未可知,因此有花堪折直须折,把握时间和兄弟对酒当歌,哪知道在谢府中却找不到谢子云,料想昨夜七夕应该和自己的美娘子哪里快活去了。对于谢子云娶亲一事,自己早在路州就已经听到了,那时他气急败坏地指责谢子云居然比自己更早娶亲,而且还听说新夫人美貌绝色,尤甚过京城双茱,因此更是气得捶胸顿足了。这一次回京,一是想见见这位美娘子的。
于是傅君诺捎上谢子云往老地方追月楼去了,厢房内,林玉楼早已到达,见到谢子云却是不语。席间气氛颇为奇怪,谢子云和林玉楼只是独自斟酌到黄昏月上,仍傅君诺说得天花乱坠,夸夸其谈。
最后傅君诺实在受不了了,一甩手中酒杯,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难得我回来就不能好好陪我喝酒吗?说不定下次我回来你们见到的就是我马革裹着的尸身了!”
即便傅君诺好像很生气,但是林玉楼不急不躁地说:“有林家军在戎县,还轮不到你马革裹尸。”
“你!”傅君诺一时被呛到无语,不过转念一想,有林家军在,自己的小命却是无忧。只是他不知道日后,他到了戎县时,谨帝却把林家军全部调至路州了,天南地北的,远水救不了近火,不过那时他记得有位如仙的女子对他说过,命在其手,由己不由人。那一次生死相搏,以少胜多,抵御戎狄进攻,他明白了人生在世,不管是喝酒惬意,还可以快意恩仇。
傅君诺杯酒下肚,又道:“你们不管我死活就算了,那你们两个又做什么这样?好像欠了对方的钱一样。”
不说还好,一说林玉楼便压不住心中积压已久的怒火,一拍桌子道:“他没有欠我的,但是却欠了我家小妹的。”
这傅君诺也是听过的,谢子云娶妻娶的却不是林家小妹,那时他也很奇怪,毕竟他也是看着他们青梅竹马的,但是突然之间谢子云另娶他人,有些很难自信。
谢子云本已疲惫,听着也不恼,只是道:“我知道是我对不住筱楼。”
一句对不住就完事了,他难道不知道筱楼如何被京中的人背后嗤笑,又是如何日日忧郁。
微有醉意的林玉楼一把拽起谢子云的衣领,重重按于墙上,迎面就是一拳,谢子云亦不避不躲,生生挨了他一拳。
傅君山见不妙,马上按住林玉楼还欲再出手的拳头,怒道:“林玉楼你是疯了吗?他是谢子云,虽然他的确很欠揍,可是他是我们的兄弟,你怎可打他?”
林玉楼不屑地道:“兄弟?我没这样的兄弟。负心在前,辜负真心在后。他对不起筱楼,也对不住楚言。”他知道昨夜七夕,自家小妹是和谢子云在一起的,他心疼小妹的傻,也在内心深处担忧着楚言。七夕情人相会时,她却独守空房,她会是怎样的伤心。
傅君诺很少见到林玉楼失态,明眼如他,料到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如自己所料,难道林玉楼也喜欢楚言?
如此一想,不禁连自己都心惊一下。林玉楼是何曾眼高于顶的人,被他看上的女子又是何其的好,只可惜她已经是兄弟的妻子了,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
傅君诺大力甩开林玉楼,谢子云解开了束缚,突然大笑到自语:“我确实是天底下最最最混蛋的人!”说罢推门而出。
傅君诺架着有些醉酒的林玉楼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最后被林玉楼硬是拉下来继续喝酒。
“好!今日我便舍命陪君子,不醉不休!”说罢,大义凛然地卷起衣袖一手握住酒瓶一饮而尽,脸色涨红,“哈”的一声放下酒瓶,发现身旁之人早就倒桌不起,遗憾道:“不会吧,这么容易就醉了,我还想找人单挑呢?”言罢,自己也不撑倒在林玉楼身上了,醉时口中喃喃地道:“人生啊,不如酒醉迷糊一场。”
今夜无月,谢子云步履有些漂浮,饮了一天的酒,纵然自己号称千杯不醉,但是此等心情,酒入愁肠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一日不见楚言,心中越发想念,分别方知离愁苦。
七月初八,白日里的暑气,夜间却觉得清凉,街上很静,只有一两个仍在开市的街边酒坊,帆布搭成的简易酒坊桌上,一人撑住额头,举起酒瓶,甚为惬意地饮酒,口中自道:“人生无酒便忧愁,酒仙潇洒人间走。”
群群房屋朦胧在黑夜之中,瓦砾之上却伏着数十黑影,搭着□□,每人的眼中无神,时而泛着黑雾。
听到酒坊中的话语,谢子云停住脚步,口中轻声重复道:“人生无酒便忧愁,酒仙潇洒人间走。可是方才喝了这么多,我仍旧如此,红尘在世,岂是说酒醉愁散,有了羁绊,何来潇洒可言。”话语中些许自嘲,却字字听在酒坊中男子耳中,男子微微抬头,见到的是一个白衣破烂的男子在自己身前驻步,虽然衣服脏乱,但是他看得出来此人是一块璞玉。
突然之间,饮酒男子耳朵惊动一下,是利箭穿空的声音,倏地手中酒葫芦一掷。谢子云也感到空气瞬间凝结,有股股杀意不绝,果断地侧身。酒葫芦空中飞腾,将那一支利箭当空折断。
簌簌簌地从屋瓦上跳出数十道黑影。
白鸟渡的夜间很宁静,偶尔白鸟扑扇翅膀,或是低低咽语。
本是睡中无梦的楚言,却恍惚看到谢子云一身血污,骤然惊醒,坐于床上,心口惊跳许久。
五百年来,早已心心相连,生生不离。
“怎么了,楚言?”雪陌走近,见楚言满额是汗,眼中些许迷离。
楚言从床上下来道:“我能感觉到子云有危险。”言罢,化作紫光瞬间消失在舫内。
紫光一闪而过,雪陌仍旧望住消失的方向,嘴角泛起苦涩的笑。
“你不知道吧,我也能感受你的感受。为什么不是我?”自语间,淡笑之间,有种不可言喻的忧伤在水波中蔓延,白鸟渡上慢慢泛起烟雾,白衣萧索,看不透他眼眸中黑白的漩涡。
让人想要凝视他的黑瞳,想靠近他孤独的身影。
却又不敢凝视他的黑瞳,因为他只如雪山般只可远远地感受,却不可触及。
此时,饮酒男子摸不着自己的酒葫芦,原来方才为了救谢子云已将葫芦掷出,不禁又暗恼自己又多管了一件红尘俗事。
看着眼前重重包围得水泄不通的黑衣人,谢子云微微皱眉,对身旁的男子道:“今日多谢前辈相救,若还留着小命,定然报答。”
“什么前辈,我不过是酒仙人罢了。”
“酒仙人,好名字。今日与前辈并肩作战,亦是一件人生乐事。”
“好,临危不乱,处变不惊,人生乐事,我欣赏!”言罢,酒仙人双手捏了个咒,召回自己的酒葫芦,这时葫芦在手,才觉得称心许多。
黑影如潮水不断攻进,谢子云手中无剑,引相虽然感到子云有危险,却不飞出,只是静静地躺在锦盒之中。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谢子云渐渐发现这些不是普通的黑衣人,他们似不会累,不会痛,不要命地打着。
他昨夜消耗许多在迷阵之中,今日又饮酒一日,体内内力自然接不上,横刀一剑下来,若不是酒仙人将他拉出,他早就成了两半了。
点头道谢,酒仙人道:“年轻人,喝酒可不是这般喝的。”
说罢,一手去掉葫芦盖,左手结阵,划出金色太极融入葫芦之中,葫芦口对住前面十多个黑衣人,金光一闪,黑衣人欲上前,却被金光阻挡,他们无意识,只有脑海中的一道声音:杀了谢子云!
酒仙人手中再施咒,击向后方的黑衣人,心道,为何这群黑衣人如此不要命?
忽然,觉得身边被紫光缠绕。外围的黑衣人身体一滞,不知被哪里出现的紫菱缠绕,手中刀剑化作烟雾,数十黑衣人倒地,化作黑雾消散。
酒仙人感慨好强的法力,就见到一淡紫衣裳的女子收起紫菱,翩然半空降临。今夜无月,她却胜似皓月风华。
楚言见谢子云只是受了点轻伤,心中微微放心。
酒仙人见到楚言,皱眉一下,很快舒展开来,饮了一口酒道:“原来是你啊!”
楚言微微颔首,道:“酒仙人好久不见。”
酒仙人叹了口气道:“确实很久了。你未变,我却老了。”三十年前白鸟渡的偶遇,杯酒相赠,今日救了谢子云,也算是因果循环。
而眼前之人容颜如三十年自己为躲避灵芝精纠缠误闯白鸟渡迷阵那样,自己却已然白发。凡人俗胎,生老病死亦是难免,所以他一直都逍遥过世,毕竟人生苦短啊。
那时他问她:“为何独自在此,而不出去看这大千世界?”
她只道:“等人。”
等,等了多久他不知道,应该是很久很久吧。她不老不死,等了多久说不定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酒仙人望了望谢子云,再望了望楚言,道:“他便是你等的人。”
楚言点头。
酒仙人哈哈大笑,御起酒葫芦飞身消失,临走前对谢子云道:“小子,人生苦短,怜取眼前人啊!”
怜取眼前人。
谢子云望着眼前人,楚言没说什么,转身离去。那一转身,谢子云生怕像是昨夜那样再也寻不到,于是向前拉住楚言的手腕,楚言侧颜回眸,看着谢子云的手,不落痕迹地从中抽出,只留给子云紫色的背影。
“以前是我执着了,才害了你和筱楼姑娘。”
“不。”却又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沉默很久,谢子云开口道:“其实,我心中是有你的。”
何时心中多了个人,他连自己都不知道,她的付出,他都知道,只是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了。
许久,楚言才道:“那我们给彼此三个月时间吧。若三个月一到,你还未爱上我,那我也心甘情愿地离开。”
三个月,给彼此一个机会。
三个月,给彼此一个结果。
三个月一到,或许留下,或许离开。那样至少都无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