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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0 世事纷扰多情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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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宫才发现谢绯云亦在。谢子云有些惊讶,反倒绯云很平静地拉着傅怀民的小手跟着宫女走入安榻的落雁宫,落雁宫的宫女都与绯云相熟,见到安王妃行过礼后,绯云便将自己在宫外带来的礼物一一分发。
绯云早已习惯。谨帝知晓宁王朝不可无傅君山,但是又不能任由他做大,每次有任务不得不派君山出京,定要请绯云母子进宫,美其名曰相聚,实则不过是为人质。所以绯云早就在落雁宫住熟了,落雁宫中的宫人宫女也因为安王妃是出了名温婉的,也是真心待绯云的。
“王妃一路辛苦,让燕儿下去为王妃和谢少爷夫人准备好吃的。”宫女杏儿作为绯云在落雁宫中的随伺,其实也是君山安排在绯云进宫时照料的暗人,她知道绯云此刻的处境,这一次连谢家少爷也请进来,想必定是很要急吧。
绯云知道杏儿有心让他们独处,便道了声有劳。
殿内霎时只剩下绯云姐弟和楚言。怀民被宫人带下去休息了。
绯云见子云欲言又止地,便温和笑了笑道:“子云,杏儿在门外守着,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看姐姐早已习以为常的样子,心中不禁隐隐担忧,这些年来,姐姐都是这样过的吗?她是安王妃,也是宁王朝巨贾谢家人,有多少人要除掉安王,借此也剪掉谢家这支势力。一直以来,他不屑官场的事情,也一直不知道谢绯云和安王一次一次在柳家打击中逢凶化吉。
绯云知道弟弟所想,而这一次谨帝居然连弟弟请进来,想必更加忌讳安王了。
“姐姐打算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绯云答得轻巧,好像自己的性命不曾拿捏在别人的手中一样,或是她对傅君山太有信心了。
“那这一次谨帝又是为何而派出姐夫?”子云继续问道,楚言只是安静地在身旁听着,世事太过纷扰了,权位名利世人仍是看不透。
“昨日接旨前去路州,似乎阿伦城有变。”
听到阿伦城,楚言也抬眸。子云答道:“阿伦城世代不受人王管辖,处于六界之外,贸然对阿伦城用兵,有违天理。”阿伦城历来给人神秘之感,无人知道它的究竟。但是自上古就一直流传着这个规矩,用兵不至阿伦。它是人魔边界上的城,穿越它便会进入魔界,而当年驱魔族阿伦城城主云苍便是驻守在那里,为人界收住一方净土。多少年来,从无人,也不敢觊觎那片土地。
两百年前,宁王朝还未建立,那时顾图王朝的英王狂妄自大,妄图吞并阿伦城,却在一夜之间被灭国,史书记载,不过一夜,三千天兵如从天降,势如破竹攻入顾图皇宫。
三千天兵,其实不过是阿伦城的驱魔士。说是三千,不过是驱魔士向来以一敌百,两百年前还是楚言轻点三十驱魔士去收拾这个昏庸暴力的君主,只不过一夜破城,最后被那些史官给神化了而已。
子云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绯云相信君山会妥善安排的,她一直相信他。
这时楚言开口道:“姐姐请放宽心,阿伦城城人并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安王睿智,定能妥善处理。反倒是姐姐深处后宫,防人之心不可无,定当万分小心。”
楚言一语道破,绯云又岂会不知。尤其现在柳贵妃圣宠当盛,以柳梦鳶的性格,当年傅君山拒婚一事定然记恨在心。
傅君山因为谢绯云拒绝柳相的提亲,柳相自此在朝堂上针锋相对。其实傅君山岂会不知,当时柳相会相中他,不过是因为先帝的宠信,投注自己身上,傅君山本就恨极他,只是他父皇说不可因一时痛快而伤国之根本。柳相不可留,但是他党羽遍布朝堂,要除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拒绝了柳相,柳相转而投向大皇子,他知道大皇子虽是嫡子,但是先帝向来喜欢二皇子傅君山,因而暗下手段捧他为帝,如今想来,当初推傅君谨为帝是做对了,傅君山是池中之龙,不压制,让其遇上风云便会腾飞九霄。而傅君谨却没有那经世之才,容易控制。
想到这,绯云打醒十二分精神,宫中亦有安王府的暗哨,她让杏儿暗中联络,有何消息马上汇报。
在落雁宫居住了数日,未有傅君山任何消息,绯云也有些着急,每日夜里楚言收到阿伦城飞鸟的传信,她也早已传信给护法云舒,避免不必要的死伤。
她虽知道绯云焦急,但是却不知如何安慰,最后子云提议到让楚言抚琴,他说楚言的琴音有安定心神的功效。
抚上一曲,绯云也觉得自己的心稍稍安定,从座上站起却见到子云一脸沉醉地望着琴座后的楚言,不由一笑,却让子云不好意思地离开殿上。
“楚言,我要和你说声谢谢。”待子云走后,绯云牵上楚言的手说道。
“姐姐为何言此?”
“子云从小顽皮,是你让他收敛心性。前些日子我也听说了云楚村的事情,他能这么做,真的是长大了。”绯云欣慰地笑道。
“那子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楚言问道。
绯云一笑,娓娓道来。
谢子云小时候是孩子王,他顽劣的事迹,由午后说到黄昏也说不完。这时的楚言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他的了解是那么的少。
对云秋遥,她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更胜自己。
但是对于谢子云,她发现他之前的二十一年里,没有自己的岁月,居然是这样的。
没有了自己,却出现了其他的人。
林玉楼,傅君诺,付风……
和林筱楼。
那个一起救治小鸟,一起谈梦想,一起琴瑟和鸣的女子……
没有她,他也过得很好,不是吗?
落日的余晖投射出楚言有些黯然的神色,绯云亦发现了,握住她的手道:“楚言,过去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认定了就不悔了?若是不悔,就不要放弃。”
楚言抬头望着这个如傲雪寒梅的女子,眼中坚定,即便是再多的风雨都无畏让她跟随傅君山的步伐。
楚言坚定地点头。
落雁宫外传来太监的通传,传召安王妃与谢家夫妇前去赴宴。
赴柳贵妃之宴。
怕是不安好心,让人吃不消的宴吧。
子云这么想,在他身后是要誓死保护的两个女子。
金碧辉煌的殿上,比之落雁宫更贵气华丽。座上龙袍加身的男子,锦衣玉冠,眉目间与傅君山有些许肖像,却少了气势多了些脂粉气,身旁金丝羽衣的女子,双眸如秋波,却掩不了眼中的凌厉。
行礼过后,发现席上不止他们,还有林筱楼。此时林筱楼坐在谢子云对面,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安排,柳贵妃嘴角挂着一丝浅笑,笑得让人醉生梦死,却又让人胆战心惊。
谢子云不自在,楚言却是一派淡然,座上的人正玩味地看着他们,她从不愿意沦为他人的玩物,又岂可泄露内心的一点慌张。
绯云说了,若是不悔,就不要放弃。
她也与子云道明,她不会放弃。
那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楚言淡然一笑,那一笑,如繁星坠地,刹那光芒掩盖殿中明珠辉煌,让柳梦鳶心头一惊。如此坦然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可是她不喜欢,不喜欢这样如月的女子,也不喜欢谢绯云,那是她心头的恨,是耻辱。想她从不输于谢绯云,并称京城双茱,她处处要强,却在第一眼见到傅君山时倾心,却遭他拒绝,而他却迎娶了商贾之女,让她如何下咽这口气。
如今傅君山生死未卜,又如砧上之肉,但是谢绯云却可以毫不慌张,是信任吗?
柳梦鳶更恨了,金丝袖下,指甲都掐进了掌心。她嫁给了不爱之人,受尽痛苦,她也要舍弃她之人付出生不如死的代价!
柳梦鳶侧颜望了望沉迷看着楚言的谨帝,心中暗哼了一声,她曾经想过自己要嫁的男子定要有雄心壮志,她会以自己所学的权谋之术全力相助,那时年幼,情窦初开,以为傅君山便是自己的良人,可惜他确是那样决然地拒绝自己,等于拒绝了整个柳家的势力,他选择的是谢家,她为了让他为这个选择付出代价,甚至不惜一切,甚至嫁给身旁这个贪恋权位却沉迷酒色的谨帝。
柳梦鳶缓缓开口道:“今日见到谢夫人,才知道什么叫人间绝色,谢公子当真好福气啊?林小姐说是吧?”最后一句是对着筱楼说的,虽是带着笑,但是却让筱楼拽紧了桌下的裙裾。
贵妃的问话不答便是不敬,筱楼虽然不喜理会朝堂之事,但是林家向来不满柳家把持朝政所为,柳家一直要扳倒林家,所赖林家乃开国将军,世代统领林家军,兵权在手,是柳家所忌讳的。
筱楼不愿因自己的事情而给你柳梦鳶针对林家的借口,抬眸望了望对坐的谢子云,他满眼都是担忧,再望一眼身旁的楚言,确实如柳梦鳶所说的人间绝色。
于是便恭敬答道:“娘娘说得对,谢夫人确实是人间绝色,与谢公子,”她顿了顿,心中痛得一阵抽搐,然后继续说道:“天作之合。”
答得完美无瑕,柳梦鳶不屑地笑了一下,随即又把美目投向谨帝:“陛下,臣妾听闻林家小姐琴艺出群,当年与谢家公子琴箫和鸣,连先帝都赞不绝口,臣妾当年福薄,未得机会亲临林府一听天籁,不知陛下可否开恩让臣妾也听一下仙音?”
她语带娇媚,怎能不在入宫一月内冠绝后宫,夜夜专宠?
谨帝也想起当年随先帝私访林家,听到的那一曲只因天上有不应地上有的曲子。于是便让人搬来琴箫。
此时,林筱楼出席跪在跟前道:“启禀陛下,民女该死,前日不甚伤了手指,无法奏筝。”虽是诚惶诚恐之样,但言语之间却是不屈不挠。父亲曾说林家儿女可以断头可以流血,却不可为砧上之肉任人宰割。父亲是豪爽的男子汉,从小教导玉楼和筱楼便是做事不可对不起别人,更不能对不住自己。这般被戏弄,又岂可有不还手之礼。
谢子云却担忧筱楼因为这任性之举得罪了谨帝和柳梦鳶,双拳紧握,生生掐痛了掌心之肉。他看着座上谨帝被拒,半眯着眼睛打量殿上不卑不亢跪着的女子,当众拒绝皇帝,让帝皇蒙羞是大忌,而一旁的柳梦鳶却似看好戏一般好整以暇地整整胸前的发丝,然后含笑望住谢绯云。谢绯云再镇定,眼中也难掩担忧。
子云绝对不会让筱楼受伤,正想起身时,却发现自己受伤的手被楚言握住,掌中的疼痛奇迹般地消失,接着就看见身旁紫影站起,对着座上行礼恭敬道:“陛下娘娘,楚言也略懂琴艺,如果陛下娘娘不嫌弃楚言琴音有污圣耳,就让楚言代替林姑娘与夫君合奏吧。”
谨帝本来被拒羞辱,但是碍于林家兵权确实不敢把林筱楼怎么样,现在楚言出来打圆场就再好不过。
于是,筱楼得恩典起身回席,子云楚言步出坐席,筱楼对楚言微微颔首道谢,楚言也用眼神示意。
子云与楚言从未合奏过,当年与筱楼合奏的高山流水是提前练习好久的,是子云有意献给林将军的寿礼,可是此时他握住玉箫却不知该吹奏何曲。
座上的谨帝等到有些不耐烦了。楚言轻声对子云说道:“你随意吹奏,我定跟得上。”
她说她定能跟得上,无论箫声飘得多远,她的琴音总能跟得上。无论他的人走得多远,她都追得上。
子云稍一沉思,想起当日在白鸟渡外,雪夜孤月,白鸟戏水,白芒一片之中听到船舫中楚言的琴音,便将箫靠近唇边,双手按于箫孔,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他对楚言微笑示意。
箫声缓缓从箫孔飘出,如烟如雾,让人朦朦胧胧听得不真切,虽是盛暑,却让人觉得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幅雪景,漫天的飞雪,茫茫然然,飘飘渺渺。
出演闭目聆听,嘴角微微勾抹出一丝淡笑。此曲是当日白鸟渡初遇时她在舫内弹奏的。
那夜,白鸟渡下雪了。
如同初见,昆仑山下,白雪茫然,孤月当空,寂寥无人。
却有他。
楚言指尖轻轻挑动第一个琴音,另一只手按于琴弦,发出颤音,粼粼然。让人心头为之一振。如簌簌落雪,被什么惊动,飘渺一空。
随着琴音缠绕着箫声,箫声飘得快,琴音便如流星划破夜空,箫声缓下来,琴音便如静止的水波。
满室的琴箫声,让人眼前出现的是一幅雪追逐月,月相伴雪的画面。
一曲终了,楚言挑起最后一抹音,箫声也在琴音停止下戛然而止,有些想继续的意味。
两人相视一笑,许久众人仿似才从幻觉中醒过来。谨帝带头鼓掌称好,满室的赞叹声不绝于耳。
子云楚言行礼回到席上。
那一曲真的很好,听在心中宁静舒畅,更重要的是两人的配合竟是那样的天衣无缝。
筱楼不禁有些黯然。
方才那一曲带给座上每一人的感觉都不同,在谢绯云心中,却似回到了那一坚实宽大的胸怀,像是第一次在花神节初遇,被人潮拥挤无意跌入了他深邃的眼眸,别人说他是冷面王爷,但是她却知道他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谢夫人的琴音果然如其人一样出色。”柳梦鳶的声音把众人从美好中拉出来,徐徐说道:“只可惜未能听到林小姐的琴音,当真是一大憾事,不然也可以分得出胜负吧。”话语间眼光扫过楚言与筱楼。
谨帝却说:“爱妃,这次你说错了,奏琴乃高雅之事,岂可用来定胜负。”
“是。陛下说得对,是臣妾肤浅了。”柳梦鳶垂眸,又道:“不过,臣妾有一主意,不知道陛下以为如何?”
“哦?”谨帝饶有兴致地问道。
“臣妾在宫中很闷,希望有个姐妹陪伴,不如陛下把林姑娘也请进宫中来,就可时常听林姑娘奏琴了。”
话语一出,顿时座下众人心头一惊。
谢绯云心中暗道好狠的一招,柳梦鳶知晓子云与筱楼之事,就故意说出纳筱楼为妃之说。筱楼此刻的心如坠深渊,如果不能和相爱之人相守也就罢了,她是绝不可能入宫为妃的,即便是死,她也要拒绝。
谢子云也是不会同意的,可是他却被楚言再一次按住了,楚言眼神示意他不可冲动,但是事关筱楼,他怎可不冲动,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筱楼接受或者因为拒绝而降罪。
楚言望了望天色,心中盘算着应该差不多的时候,子云甩开楚言的手,欲站起来,慌忙间楚言捏了个定身咒,让子云不得动弹。
子云说不话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筱楼皱眉咬着唇,筱楼正要起身拒绝时,殿外传来军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