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应山

3、第 3 章

　　老城区的三层古苏宅，独栋于羊肠阡陌旁，不失幽雅之气。闵敏透过窗棂，能看着棵峭立的海棠，像是有些来头，不远不近，圈在前堂的侧门旁，既香又艳。小苞多，八月似是进了要结果的时候。
　　海棠依旧寄相思。她忽然想起幼时课本上念到的课文，周总理最爱的海棠栽在西花厅，邓夫人便在西花厅执笔寻忆他。那时读着便觉得触动，爱原来是那样无私而单纯的情感。
　　“诶外婆，能听见，你说。东西我都收拾好啦。”闵敏应着声，环视着房间的布景。
　　梁阿姨给她置的是二楼向阳的房，闵敏了然，被褥床单、物件摆设样样都是提前精心准备的。脚上着的粉调兔耳朵拖鞋，又或是梳妆台上利落整齐的瓶罐，亦或是衣橱里留着茉莉香的新睡袍。她讶异于自己的待遇，又释然，心里自然懂得梁阿姨的待客之道。
　　梁阿姨很温柔，也很照顾我。这边环境也好好，房子好大，周边的环境也好漂亮，你勿须挂念啦。闵敏小声嗫嚅着，外婆那头传来朗朗笑声。
　　过了八月半，闵敏入了学。二中是省属重点高中，随了提前入学的老传统，闵敏月底才得假期回家。
　　梁昶提着糕点盒上楼，里头盛着梁阿姨做的枣泥麻饼和金钱方糕，手上还随着杯龙井。
　　门是敞着的，镜中照出那人正别扭地使唤左手抹药膏，全神贯注着，表情却不那样好看。
　　“敏敏？”
　　她一惊地抬头，慌忙地收东西。
　　他走近了看，呼吸不自觉沉重了起来。闵敏右臂上侧一片氲得紫红色的淤青，伴随着细细密密的小裂口，好似被利器打落的犬牙。
　　“我方才敲了门。”他忽觉冒昧，致歉。他半蹲着，看着闵敏撂起的长袖，电光火石间即了然了一切。
　　她埋着头不语，他便也不接着下去讲，手上却不停，接过药膏。闵敏侧眸偷瞄，巧然注意到他虎口处那颗痣，淡淡地发青。他头发比一月前见面时长了些许，耷在眉间，却不难发现他正紧蹙着眉。
　　窗侧忽地落来一袭凉风，吹散了她几滴汗珠，她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轻了些。她别过脸，却将一切深深收于心底。
　　他轻放下她的衣袖，转身打开糕点盒，给她展盘。
　　“我妈自己做的麻饼和方糕，不似外面卖的那样甜口，你尝尝看。”他有意地避开话题，害怕自己的冒昧会有几分伤害到她的坚强。
　　她注视着糕点盒，垫点心的花布好似还是刺绣的，上头点缀的白色小花美好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可这样的伤疤太多，多到让她觉得说出口都像是矫情。
　　“小昶哥哥，我没事的。”
　　“真的没有事情，我都习惯啦，不见怪的。”
　　受伤到习以为常，明明自己够不着，忍着痛也不愿意多吐露半句，这样的坚强让他顿时间舌桥不下。他自小身子弱，身边常有人打理照料，也鲜少去学校，不曾受过些皮肉伤，也不曾有这样非要坚强不已的时刻。
　　一个意外的拥抱。
　　发丝拂过他脸侧，柔软得不成样子。心底一些湿意油然生起，梁昶不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