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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谷:擦地板和擦窗户不可以用同一块布 ...

  •   那次她伤得不轻,足足休息了两三个月才完全好起来。这段时间除了大宫主偶尔派人过来送药查看以外,就只有你一个人整日整日陪在她身边。
      你自然知道她这伤是谁造成的,但你一直不知道为何。你一直试图哄她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无论你怎么哄,她都不肯吐出一个字。你当然更不敢去问那一向冷若冰霜的大宫主,或者还是说你更不忍心在这样的时候离开她呢?
      晚上实在无聊的时候,她就要你给她讲故事。她嘴里说的是,讲什么样的故事都好。你知道她心思,就故意哄着她给她说很多有意思的故事,说能让人发笑的故事。
      无论你说什么样的故事哄她,她都总是板着脸并不笑,假装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每当听到好玩的地方,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总是流露出忍不住的笑意。
      但这不像她,她不是这样的。你熟悉的移花宫二宫主不是这样的。纵使一转眼便是八九年,你记忆里的她,还是当年初见时那个跟你没事找事的女孩,坐在白绸上拍手笑得花枝乱颤,纤细的双足在及地长裙里荡来荡去。
      直觉告诉你,这一定和她那天受的伤有关。
      但她绝不肯说任何细节,甚至连让你为她诊脉都不肯,你一要碰她手臂,就被她反手打开。最不幸的是,即使她受了这样的重伤,你依然打不过她。或者说,按你的说法是你因为担心她伤情复发,不肯让她多用力,所以才不跟她计较。但总之,过去了这么久,你依然甚至连她是怎么伤的都不清楚。
      每晚你说完故事,都要费尽心机地哄她求她把她的事情告诉你,求她告诉你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就是缄口不言。
      后来你假装生气了,她再要你给她讲故事的时候,你就干脆学她样缄口不言。她板起脸很郑重地说:奴婢是要听主子的话的,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反正又不限题材,于是你给她汇报功课,讲这个剑招如何那个剑招如何,讲今天又有哪几位宫女突破了明玉功第几层的修为,她听了一会忍无可忍一个翻身倒回床上,冷冷来了一句“你可以闭嘴了”就拉被子将头蒙住。
      你乐得清静,优哉游哉地去收拾屋子擦地板擦窗台擦桌子擦遍屋子的每个角落。她直挺挺躺在床上瞪着眼睛跟你没事找事:
      擦地板和擦窗户不可以用同一块布。
      我知道,我没有用同一块布,我换过了。
      ……我没看见你换,你再换一块。
      到这里,这就纯属没事找事了不是?但你不介意,乐颠颠地到洗漱室再换一块布,然后乐颠颠地回来汇报:我换了啊,这次你看到了。
      等一会又开始了。
      擦完地板后不可以直接去洗碗,先去洗手。
      我洗过了。
      ……我没看见你洗,你再洗一次。刚刚洗过的碗也都再洗一次。
      你依旧不介意她第二轮的没事找事,爽爽朗朗来声“好的”还拖着长长的轻快的跳跃的尾音,认认真真把手又洗一遍,刚刚洗过的碗也都再洗一遍。
      到第三天晚上她先熬不住了,叫你过来。
      你爽爽快快过去,在床边行个礼道:奴婢拜见二宫主,请问有何事啊?
      她指床边椅子:坐下。
      你应声而坐:什么事啊?
      她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回答:没事。说完从床上爬起来很认真地坐起,一双如秋水般的星眸紧紧盯着你的双眼,不离开片刻,也不说话。你的头转到哪里她目光跟到哪里,像向日葵一样。
      她只这么施展了一炷香时分的凝视大法,你就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奶奶,祖宗,算小的求你了,好好躺下。
      她不做声,也不回去,漂亮的眼睛很认真地牢牢锁着你,仔细研究你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你只好再做让步:你笑一个,笑一个我就给你说故事。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你又看了半天,突然嘴巴一勾,算作潦草地完成任务。
      但你已经无法忍受她对你的研究。好好好,你躺回去,我给你说。
      她这才乖乖躺回到床上,但你说的下一句话立刻又使她弹了起来。
      你说:这件事一定和那位姓江的公子有关吧。
      她弹簧样从床上弹起,一把伸手揪住你的领口拖过来,厉声道:你这两天去见什么人了?
      这不不打自招么。你拼命挣脱她的手形箍,伸指点点她,再用双手比个圈。
      什么意思?她警惕地盯着你。
      你真想告诉她,这手势的意思是:你是傻瓜。
      但你没有告诉她,你只是说,这手势的意思是:故事开始。你只是柔声给她讲着故事。讲着有意思的故事,讲着说起来引人发笑的故事。
      故事说完了。她没笑。
      你笑一下啊,不笑,不像你。你皱着眉头看着她。
      她还是不笑,痴痴地看着远方出神。
      又过了一会她突然说,我放他们走了。
      谁们?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和月奴。
      提起月奴这个名字,你记起来了,她就是那天在大宫主的床幔边见到的那位贴身服侍他的婢女。但你还是不理解。
      他们为什么要一起走?他们要去哪里?
      私奔啊,傻瓜。她大大地白你一眼。
      为……为什么?你觉得喉咙干涩,你很困难、很不解地挤出这几个字来。
      她没有回答你,只是自顾自地说她的。一个入宫才九个多月的小宫女,一个重伤初愈的年轻人,只靠他们两个还想私奔,出得去移花宫门才简直是见了鬼。
      所以你……你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对,我放了水。我放得很隐蔽,连这两个人自己都没有发现。
      但……你喉头一哽,说不下去。你已经知道接下来发生的是什么了。
      对,我没瞒过姐姐。她也同样感觉到奇怪了吧,就凭那么样两个人,竟然从移花宫里跑掉了。姐姐猜到这件事之后很生气,罚过我之后,就带着人出去追查了。她摇摇头,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目光望向窗外的远方。能帮的我都帮过了,他们能不能过得幸福,过得顺利,就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不,但……你为什么……要放他们走?明明……
      她白了你一眼。这件事你若是敢跟任何人说出去,我就杀了你。说完唇角忽然漾起狡黠一笑,看来吐出压在她心头这么长时间的秘密,对她来讲也是件轻快的事。
      虽然被姐姐罚了,但我在她面前到底打死也没承认。她边说边笑,得意扬扬的。
      你无语,想不到这么长时间过去,她还是老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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