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隐十二楼》山瞧

5、出发

　　11，

　　荆阻雪睡得晚，起得早。

　　习旧游物品备得齐全，荆阻雪第二天早上醒来在屋子里洗漱完才听见习旧游隔壁屋子里传来响动。

　　过了两刻钟，习旧游的屋子被悄悄推开，有人进去给炭火添炭，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又过了两刻钟，院子里传来小厮清扫残留的水带出的声音，厨房里开始出现切菜的咚咚声。

　　接下来是米饭蒸熟，菜蔬入锅，小厮离开，瓦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汤水沸腾声。

　　当整个院子里弥漫着食物的香味时，习旧游的屋子里终于传来响动。

　　荆阻雪就没见过这个时候才起床的人。怎么会有人饭熟了才醒？这就是富家子弟的生活吗？

　　荆阻雪漠然推开门，才走到习旧游门口，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习旧游穿着一身素白衣袍正要往外走。开门就见到荆阻雪，他吃了一惊，又马上笑着问：“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

　　“嗯。”荆阻雪先敷衍回答了他，又问，“我什么时候出发？”

　　“吃完饭，我们一起走。”

　　一起？荆阻雪以为按习旧游这处处要人服侍的习惯，怕是受不了路途颠簸，又想到他可能是怕自己私吞，也就没有表示异议。东西找到了他不给，习旧游就拿不走。

　　荆阻雪没再说话，由习旧游带着往饭厅走。

　　饭厅里已经有了两个人，却并没有落座而是正在布置菜品。琉光看到习旧游立马惊到：“主人，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等着我让照影叫你。”

　　起得早？正常人是什么时辰起着？

　　习旧游面色未变，说：“这不是琉光你做的饭菜太香，我饿得睡不着，闻着味就起来了吗。”

　　琉光被这句话哄得情绪上扬，她动作加快，脸上洋溢着明快的笑。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习旧游身后的陌生人，她问习旧游：“不知这位是？”

　　荆阻雪也好奇习旧游会怎样介绍自己，仇人？杀手？回答的却不是习旧游，是厅里的另一位少年，他说：“这就是那位客人。”

　　少年的容貌熟悉，正是昨天装做扇子摊主的那个少年。

　　习旧游一一给荆阻雪介绍。他先指着那个姑娘，说：“琉光，我的妹妹，家里的钱都是她在管。”琉光朝荆阻雪微微一笑，荆阻雪却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了下去。

　　习旧游又指向那个少年，说：“照影，我弟弟，他会和我们一起去。”荆阻雪没表示异议。

　　习旧游又向他们介绍荆阻雪：“荆阻雪，你们知道的，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

　　“你不在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姐弟俩还没提出疑问，荆阻雪就疑惑了，“什么意思？我可没答应帮你管家。”

　　“我们要去的地方路途遥远，可能会遇到意外情况。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可以先替我做决定。”习旧游拉开椅子坐下，“当然，你做的决定你当然要负责到底。”

　　荆阻雪松了口气，找一个替死鬼呗，谁还不会了。

　　四个人纷纷落座，饭桌上的氛围却并不轻松。荆阻雪和照影不爱说话，琉光没想到好好的早饭却成了送行饭。她整个人闷闷不乐，就算习旧游饭在桌上使劲逗她，她也努力在笑，却始终不是发自内心。可惜原来美味的菜品最后也没有多少进了几个人的肚子。

　　吃完饭，照影去找马车，琉光替习旧游收拾东西。

　　习旧游看着琉光一言不发却往他包裹里塞了大把大把的影票。他叹了口气，走到琉光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琉光，在家里等我。”

　　琉光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鼻音浓重，对习旧游说：“就不能不去吗？你……你和照影背着我商量了那么久……你前段时间……前段时间还差点……差点……”最后两个字，琉光说不出来。

　　“怎么会？大夫说我活不过二十一岁，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在好好地活着吗？放心，琉光，放心。我还没看到你出嫁，看到照影娶媳妇，我怎么会先那么一步离开呢？”习旧游把琉光拥在怀里，轻轻安慰着。

　　“我才不嫁，男人有什么好的，他又没有我们有钱。”琉光闷闷的声音传来。

　　“嗯嗯。不嫁，我们琉光天底下哪个男人都配不上。”习旧游轻拍她的背，“谁要是被琉光看上了，那可是是他的福分。到时候，我给琉光准备聘礼，让我们琉光做个新郎。”

　　琉光收了眼泪咯咯地笑，她推开习旧游，擦干眼泪：“天底下哪有女子做新郎的道理？”

　　习旧游拍拍她的脑袋：“我说有就有，只要琉光想，我就能让你做天底下的第一个女新郎。”

　　“好。”琉光拽着习旧游的衣袖，“我找一个喜欢的，有钱的，等你回来给我办婚礼。你一定要回来，不然你的钱我就都拿去做聘礼了。”

　　“那可不行，得给我留两亩地养老吧。”

　　“就不。”琉光松开习旧游的衣袖，把包裹递给他，“哥，你一定要回来。”

　　“会的。”习旧游接过包裹，拍了拍她的脑袋，“不然你把钱花光了，我养老怎么办？”

　　12，

　　要杀的人时候到了习旧游会告诉荆阻雪，但是现在荆阻雪还不知道，所以此行他们应该是为了寻找《春阳三卷》。

　　照影在前面驾车，习旧游和荆阻雪坐在车里。他们一人坐在一边，习旧游闭目养神，荆阻雪抱剑入定，摇晃的车厢里听不见人声。

　　赶了一天的路，到了傍晚马车才停下来。荆阻雪先从马车上下来，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荒芜。高大的树木掉光了叶子，一根一根的枝干遮不住天空，明显挡不住风雪，到了晚上不知道有多冷。荆阻雪想起习旧游屋子里的七八盆炭火，他怕习旧游今晚冻死在这里。

　　荆阻雪回头正好看见习旧游撑着照影的手下来。习旧游落在地上，微微喘了口气。这个人不是一直在睡觉吗？怎么会露出这么疲惫的神色？

　　“我不需要休息，我们再往前走一段路，找个人家歇一晚。”荆阻雪走到缰绳旁边，示意习旧游和照影上去，他来驾车。

　　“不用了。”习旧游按住他的手，“就算你不休息，马也要睡觉吧，跑了一天了。而且你可能不认识路。这儿百里内都是没有人家的。”

　　荆阻雪皱起眉。

　　习旧游望了望四周。这其实是个好地方，方圆百里不见人烟，树木高大遮风挡雨，春夏有百兽为伴，秋冬则一眼望尽苍穹，无人打扰正适合孤家寡人。

　　“好地方啊。”习旧游这么想着竟不自觉叹了这么一句。

　　荆阻雪皱着眉问他：“什么好地方？”他怀疑习旧游睡糊涂了，这种人迹罕至的鬼地方，怕是用来做坟都要被嫌弃。

　　习旧游点点头：“做坟啊。埋在这里，谁也不知道你是谁。要是遇到路过的好心人，幸许还能讨一杯酒喝。”

　　荆阻雪想了想，说：“习旧游，你不会是要在这里报仇吧？”

　　“嗯？”习旧游一下没反应过来，“报什么仇？”

　　荆阻雪就盯着他，淡淡地说：“报我杀你的一刀之仇。”

　　“报啊，报。”习旧游点点头，摸着脖子上的疤做思索状。

　　荆阻雪一点也不紧张，他们两个残弱，在这荒山野岭根本奈何不了他。他盯着习旧游，等着他的后话。

　　“那这样吧。”习旧游开口，“干粮实在没有滋味，你去给我们打一只兔子吧。”

　　荆阻雪顿了一瞬，随后一言不发地冷着脸走了。习旧游肯定是睡糊涂了。

　　荆阻雪不和糊涂鬼计较，他猎了两只兔子，又采了把冬天仍然活着的香料。找了条河把兔子宰杀好才回去。

　　天色渐暗。习旧游和照影已经就着马车搭好帐篷生好了火。火上架着瓦罐，荆阻雪还没走近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习旧游靠着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大石头在休息，手里捧着碗，正在一口一口地喝药。

　　荆阻雪走近，先把兔子架在火上烤才边烤手边状似不经意地问到：“你在喝什么药？”

　　荆阻雪闻到这味就忍不住皱起眉头，也难为习旧游还能一口一口喝得认真。

　　“保命的药。”习旧游喝完最后一口，“你们十二楼的暗器之首可不是浪得虚名。”

　　“行吧。”荆阻雪摊手，“你想报仇，报吧。”

　　“存着。”习旧游接过照影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火光在他眼里烧得噼里啪啦，“我想让你你记着，你还欠我两条命。雪中红梅一条，脖子上的那刀一条。我让你杀一个人，算是抵了一条。还有一条你等着我来取。”

　　“习旧游。”荆阻雪眯起眼睛，“人没有两条命。我们杀手也从来不讲道义。你也没资格命令我。”

　　“对。”习旧游点点头，“可是现在，你还能去哪呢？你想要枫娘的信息，我知道。你想找的《春阳三卷》，我也知道。”

　　荆阻雪的眼睛微微睁大，习旧游的话果然一句都不能信。

　　习旧游一直在暗暗观察习旧游，他软硬兼施，就是为了让荆阻雪乖乖跟着他。看到荆阻雪的神色，他暗暗叹气，一边在心里想着安抚的话，一边伸手打算把兔子翻一下。

　　手还没有碰到木棍，却不料掌风突然袭来！

作者有话说

　　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