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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仁慈 ...

  •   53、

      习旧游不答话,朱衡不在意,或者说,能让他在意的事情本来就不多。他视线转回堂上,讽刺地笑了一下,他朗声道:“诸位,朕忠心耿耿的臣子们,诗词表演结束了,接下来该你们了!”

      话音落下,突然来了数百士兵将宴席围得水泄不通。士兵面目肃杀,目光紧紧盯着座位上的几位家主。

      荆阻雪却注意到,四周还有一些不明显的呼吸隐藏在暗处,他挪了挪步子,以确保能第一时间去到习旧游身边。

      项听功斜眼朝四周的士兵们看了一眼,他说:“皇帝小儿,你莫不是真的在那个位置上待久了,就真的忘了天下到底是谁做主了!”他语气轻松,可是话落在众人耳朵里却是阵阵森寒直钻心窝,项听功生气了。

      不待朱衡开口,许琼枝就道:“这天下,当然是百姓的天下!”

      “黄口小儿,休得猖狂!”项听功怒喝,与此同时守在他身边两个人中的一个突然飞身而出,拔刀直直朝着许琼枝而去!

      那人全身裹在黑衣里,身形高挑又用黑纱覆面,荆阻雪一直以为他是男子,直到现在看她拔出宽刀才发现她竟然是一到盛京就再没见过的山郎!

      山郎的刀来势汹汹,直取许琼枝命门!

      变故来得突然,许琼枝反应不及,眼见刀尖越来越近,他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却突然冒出一个人挡在他前面。竟然是厌春生!

      许琼枝震惊地看着他。厌春生作为崔妄山的弟子,其实是学过武的,但是远远不如医毒精湛。即便如此,在千钧一发之际打偏一把刀也是够用了。

      许琼枝见他气喘吁吁地挡在自己身前,右手微微发抖,手上的刀已经在和山郎碰上时断成两截。许琼枝心里又酸又痛,他说:“你不该来的。”

      “你给我住嘴!”厌春生喝道,“我被官兵抓住时想方设法让你逃走,你却给我自投罗网。你等我回去找你算账!”

      喝完这句,厌春生望向习旧游:“小习,你说为我师父报仇,这句话还算不算数?”

      习旧游苦涩地笑了一下,他点点头刚要开口就被厌春生打断,“算了。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

      语气刚落,他突然提着断刀直接朝皇帝刺来。

      士兵反应机敏,厌春生还未靠近朱衡就被士兵团团围住。

      “陛下!”许琼枝开口惊呼。他请求的话还没说,却听厌春生笑了一下,他突然转身挑开包围住自己的武器下一刀却是朝着项听功而去!

      哐当一声,厌春生被项离亭拦下。断刀与长剑碰撞出激烈的火花。两人马上战至一处。

      习旧游知道项离亭是会武的,他分出心神飞身向前护在许琼枝前边。

      朱衡阴鸷地看了他一眼,习旧游直视他,对他喊了一声陛下,“如今既已到了这个局面,不如直接动手。”

      朱衡看了禄喜一眼,禄喜马上高声喝道:“瑞旭王项听功,挟持众臣派遣刺客,意图谋反!诛无赦!”

      喊完这句,禄喜凉凉地扫了台下一眼,道:“诸位,是要做被挟持的臣子,还是做谋逆的叛贼,自个选吧。”

      话音刚落,兰念之马上嘲讽道:“不男不女的阉人,哪里轮得到你插嘴!”

      禄喜并不理他。

      这与习旧游的猜测所差无几,朱衡不可能一下子杀掉所有的世家子弟,朝中大半的权利掌握在世家手里,皇族掌握的军队不足以和世家硬碰硬,朱衡此举杀一儆百,是为了撮一撮世家的气焰,之后再徐徐图之。

      立即有人做出了反应,苏家家主几乎是立刻退到了士兵的护卫范围内。项听功不出所料地看了他一眼。他对皇帝冷笑了一下,说:“陛下信心满满,是真不把我这把老骨头放在眼里。可是你就算拿到《生》卷里的皇宫地形图,那《苦》里的盛京地图,《无》里的江山布防图,陛下也舍弃得下么?”

      习旧游立刻愣在原地,《生》卷里藏的竟然是皇宫地图?更让他惊讶的事在后面,他直接问项听功:“你要卖国?”

      项听功老神自在:“不是我要卖国,是陛下,是你们皇族,逼我这么做的。是朱衡,”他瞟了朱衡一眼,“自己不要这万里江山。”

      “父亲!”项离亭在听到项听功说出这一切的时候就愣在了原地,哪怕被厌春生刺中手臂仍没有动作,他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亭儿,”项听功慈爱地看着他,“你还年轻,万人之上的位置,父亲给你规划好了。”

      荆阻雪突然福至心灵,他问项听功:“所以乌兹突然入京,是为了拿到《春阳三卷》。”

      “正是。”项听功说,“陛下啊,就算你知道了所有皇宫的密道,把我的人阻在宫外,那又有什么用处?到了现在,皇宫不过是海上的孤岛罢了,莫要再负隅顽抗,我要是出不去,《无》卷的秘密,可就要出去了。”

      四下静默,等着皇帝决断。

      习旧游站在许琼枝身前,屏息凝神努力找突破口,他的衣袖却突然被拉了一下,酥酥麻麻的触感从背上传来,是许琼枝在写字。

      许琼枝趁众人不注意,对他写道:“新密道,皇后寝宫。”

      习旧游立刻明白了许琼枝在说什么,皇帝新挖了一条密道,就在皇后寝宫。许琼枝不再动作,习旧游看了荆阻雪一眼。

      荆阻雪一直在咬牙看着习旧游与许琼枝的一举一动,许琼枝写得隐蔽他并没有看见,此刻见习旧游看过来,他凉凉地与他对视。

      习旧游突然道:“项家主有备而来,是我们败了,败得一败涂地。”

      项听功欣赏地看着他。习旧游继续说:“还请家主原谅我们开的这个玩笑。家主忠心耿耿,断然是做不成谋逆叛国的事的。”

      项听功嗤笑一声,并不答话。习旧游还欲再说,却在这时听得朱衡开口说道:“谋逆的罪名暂且不谈,残害忠良一事也足够让你满门抄斩!”

      54、

      这和习旧游的猜测全然相反,只听朱衡又说:“许卿,为父报仇的时候到了。”

      许琼枝从习旧游背后站了出来,他往前几步,不看怔愣在原地的厌春生和习旧游。

      朱衡接着说:“皇氏仁慈,当年你父亲锋芒太盛,先皇只能痛心将他一贬再贬。他在地方的政绩不错,可惜却无意发现了世家与十二楼的秘密,世家怕其深挖,故设计将他召回盛京。世家太盛,先皇再保他不得。”

      “陛下,”许琼枝低下头,“愿陛下广开言路,给天下读书人一条平坦大路。”

      朱衡点了点头。

      厌春生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要冲上前去,却被两个早有准备的士兵牢牢拉住。他只得皱着眉吼道:“许琼枝,你给我回来。”

      许琼枝并不看他,他直直走到项离亭面前,与他平视。许琼枝说:“多谢项公子信任,是许某辜负了这一份信任。冤有头债有主,项公子,劳烦你退一步,我不想伤你。”

      项离亭寸步不让,他皱着眉头拦在项听功面前。项听功欣慰地看着他,他拍拍项离亭的肩膀,说:“没事,他奈何不了我。”项离亭仍然不退。

      许琼枝点点头,他说:“连累项公子,本是某所不愿。”

      随着话音落下,他突然一口毒血喷在了项离亭身上。黑紫的血液沾染了项离亭和项听功半身。项听功厌恶地一掌把许琼枝拍出老远。许琼枝撞到柱子上,趴在地上笑着,血珠不断从身体里滴落,他说:“我知道我杀不了你,这里所有人都杀不了你。你练了《春阳三卷》,这里没有人是你的对手……”

      “许琼枝!”厌春生怒吼,他竟然挣脱了士兵的钳制要冲到许琼枝身边。习旧游眼疾手快拉住他,习旧游看着许琼枝目光不忍,他说:“别靠近他,他把自己炼成了毒药。”

      “对,”许琼枝说话间,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在地上,“阿厌,别过来。”他又吐出及口血,突然道:“习旧游,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习旧游立刻懂了许琼枝的意思,许琼枝不想解释太多,他只想看项听功死。到了现在,双方再无收手的可能,只能不死不休。习旧游抽出软剑,如疾风般朝项听功刺去。毒血喷了项离亭一脸,可是他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大碍,倒是项听功,明明只是沾到了几点,落到血的那几处却飞快地腐蚀开来,并且还在朝四周扩散,不一会的功夫,他的伤口就鲜血横流,深可见骨。

      习旧游朝着他而去,这一击如雷霆之怒不带半点收势。项听功一把推开面前的项离亭,他挥出一掌,截断习旧游的剑势。软剑胜在灵活,一击不中,习旧游立马转换攻势,越战习旧游越心惊,他并不是项听功的对手!

      项听功内力深厚,掌法纯属,就算放在武林,那也是个中高手。

      就在习旧游与项对打时,士兵与世家带来的人也厮杀在一处。

      厌春生护住倒地的许琼枝,兰念指带领世家子弟攻向帝王所在,山郎竟然对项离亭挥刀相向。

      荆阻雪立马支援习旧游。他们以二对一,配合得天衣无缝,渐渐能与项听功打个平手。

      场面十分混乱,厮杀声与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一个时辰前,这里还是吟诗颂词的风雅场,现在却成了刀剑无眼的战场。鲜血四溅,断肢横飞,权利的争战,不知死了多少无辜的少年郎。

      在荆阻雪过来的瞬间,项听功就点燃了袖子里的香,香经过特殊设计,只需轻轻拨动就能点燃。他斥道“十二楼真是我养得一条好狗!”

      荆阻雪面无表情,挥刀砍向项听功侧颈,项听功躲过,一掌拍在荆阻雪左肩,恰在此时,习旧游一剑刺穿项听功腹腔。

      项听功面色不变,荆阻雪被他远远拍开,他捏住习旧游的剑间,弹指竟然捏断了习旧游的剑。他回身弹出残剑,剑间直接从习旧游肩膀穿肩而过。

      习旧游面色不改,他将残剑换到右手,继续死缠着项听功。荆阻雪还来不及咽下口中的鲜血,他一站稳又立马加入战局。

      项听功看到荆阻雪安然无事,怒从心起,道:“十二楼果然是背信弃义的狗!”

      他已经猜到荆燕升给的烟没有用。事实上确实如此,十二楼从来不用这样的办法控制杀手,对于叛逃者,他们只会派人围剿,他们从未使用过这种阴毒的方法。楼主一直没和荆阻雪解释,但是荆阻雪猜到了,那天的毒应该是在茶里,毒性以楼主的掌力催发,至于那柱香,不是为了催毒,而是为了解毒。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楼主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的行为太异常了,荆阻雪觉得楼主不会是甘于受人摆布的人。

      这种反抗,或许从抱错自己和习旧游的那一天就开始了。

      荆阻雪屏息凝神,趁项听功一掌拍向习旧游,他与习旧游对上目光,一刀挥向项听功脖颈。项听功察觉有异,急急收住掌势转而挡开荆阻雪的刀。

      荆阻雪的刀被弹开,可是项听功这一掌收得太急,气劲翻涌心脉紊乱,竟然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要说平日项听功绝不至于如此,可是现在,许琼枝下的毒终于腐蚀到心肺了。习旧游和荆阻雪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两个人皆提起武器。

      刀光剑影织成一片,习旧游和荆阻雪把项听功牢牢锁住,情势终于逆转。

      四周的打斗渐渐平歇,只有少数几个孩子负隅顽抗。是士兵们占了上游。大殿里,几乎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紧紧盯着缠斗在一起的三个人。

      荆阻雪和习旧游配合无间,项听功渐渐露出颓势。他目光一凛,下了鱼死网破的决心。于是他不再管荆阻雪和习旧游,而是伺机往朱衡的方向而去。

      荆阻雪和习旧游一前一后刺向项听功,项听功拍开两人,却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化掌为爪,竟然直接朝朱衡天灵盖而去。

      朱衡冷眼看着他,电光火石之间,习旧游挡在了他面前。

      朱衡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他这个表弟并不想表现出来的那么乖顺,但是他不会让自己有事。因为王朝没有继承人,自己死了,一定会天下动荡。

      荆阻雪看着习旧游冲过去,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与别人对战的一招一式突然在脑子里清楚成形,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挥刀追着项听功而去。

      项听功的手指已经碰到了习旧游的脑门,可是他已经无法继续这一掌了,因为荆阻雪砍下了他的脑袋。

      尸体落地发出闷响,习旧游半身是血,他睁开眼睛看见了眼睛通红的荆阻雪。

      他上前一步,还没触碰到荆阻雪,却被朱衡推开了。

      朱衡的脸上也沾了血,但是没有习旧游的多,这只是让他多了一些帝王威仪。他朗声道:“逆贼已死,念在诸位遭奸人蒙蔽,就此臣服,朕可从轻发落。”

      项听功的首级掉在地上,没有人去捡。兰念之见大势已去,一咬牙,选择跪下俯首称臣。有他做表率,剩下的世家子弟自然跪在地上表达忠心。

      朱衡在高台上漠然扫过众人,他一眼就看见鹤立鸡群独自站立的项离亭,他平静无波地下了命令:“项听功既为逆贼,当诛九组。”

      这次不需要士兵动手,立马有想要表忠心的人朝着项离亭走去。

      恰在这时,突然有人来报:“报——乌兹于昨日进犯我国边境,一路烧杀抢掠,屠尽城中人口,垂云关以外三城两万余人……无一生还。”

      习旧游本来拉住了荆阻雪,想乘机溜出皇宫,却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愣在了原地。

      朱衡的接下来的话没有什么情绪,仿佛这一切早就在他预料之中,他说:“传令下去,扩充军队支援垂云关。若是生活在世家的百姓立下军功,所收复失地,可按军功大小嘉奖。”

      习旧游目眦欲裂地瞪着朱衡,他明白了一切。

      朱衡根本不在意项听功与乌兹的约定,因为和乌兹商量好一切的是他。他用边境三城百姓的性命,换百姓对乌兹的仇恨。今天项家倒台的消息传出去,乌兹占领了原本属于项家的城池,朱衡让他们知道,世家靠不住。

      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习旧游当即暴怒,他闪身向前提起朱衡的衣领,他瞪着朱衡,眼睛里是熊熊怒火。他吼道:“朱衡!你知不知道自己再做什么!”

      朱衡冷漠地看着他,他开口道:“那是世家的百姓。”

      “朱衡!”习旧游怒吼,一拳打到朱衡脸上。

      朱衡吐出一口血,省视被禄喜拦住的习旧游,他说:“和婴,你还真是仁慈得让人发笑,你岂不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习旧游一脚踹开禄喜,他挥剑直接朝朱衡心窝刺去。朱衡躲避不及,被稳稳当当地刺了一剑。伤口顿时血流如注,朱衡的脸色阴鸷下来,他斥道:“和婴,你确定要和朕作对!”

      回答他的是习旧游的下一剑。习旧游没有机会了,越来越多的人把朱衡护在中间。朱衡下了命令:“和婴王与项氏串通,人人得而诛之!”

      立马有人朝着习旧游围了过来。荆阻雪上前,挑开将要落在习旧游身上的一剑。他且战且退,拉着习旧游往外走。可是习旧游显然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他攥住荆阻雪的袖子,死死瞪着朱衡对荆阻雪说:“我不能让他活着,我不能让他好好活着!”

      “习旧游!”荆阻雪一边护着他,一边叫醒他,“你看清楚你在哪里?你不要命了,你要拖着我去死吗?”

      方法奏效,习旧游果然慢慢平静下来。荆阻雪放心下来,刚刚把习旧游拽出大殿门口,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被习旧游往前一推,他错愕地转身看去,习旧游竟然一掌直接拍到了朱衡胸口。朱衡吐出一口鲜血,当即不省人事。与此同时,习旧游的腹部也被人贯穿。

      荆阻雪回身挥刀砍开习旧游身边的士兵,接住了面如纸色的习旧游。

      习旧游的脚下,已经被朱衡带上代表和婴王身份玉牌的许琼枝。许琼枝死了多时,可他就连死也不能以自己的身份死去。厌春生正被几个人牢牢摁住,涕泗横流。习旧游就是看到了这点,才会再次怒从心起突然折返。

      朱衡倒下,士兵一时群龙无首。荆阻雪抱紧习旧游,厌春生背起许琼枝的尸体,两个人且战且退,终于出了皇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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