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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扑火 ...

  •   37、

      荆阻雪刚刚护着习旧游冲出重围就听到习旧游闷笑了一声,荆阻雪顿时头皮发麻,这他该怎么解释?

      街上灯火重重,两个人的衣裳都落了斑斑点点的光影,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被烛光衬得温柔美丽,荆阻雪却不敢抬头去看习旧游。他低头盯着习旧游的袖子,说:“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阿雪。”习旧游向后拽住荆阻雪的手,说:“我今日有些乏了,劳烦你背我一背?”

      荆阻雪抬头看习旧游。怏怏的神色,眼下是明显的乌青,脸上还算干净,面须是没有的,只是眼睛里有很多红血丝。荆阻雪沉默地绕到习旧游身前,微微弯下腰。

      习旧游弯腰环住荆阻雪的脖颈,荆阻雪就将他稳稳当当地背了起来。

      荆阻雪稍微颠了一下,轻轻松松将习旧游接住,习旧游甚至没有反抗。荆阻雪觉得自己背着一把骨头架子。

      怎么短短几天,就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荆阻雪有很多话想问,但是他又偏偏能猜到自己可能是这一切的源头。

      他那天是真的恨习旧游。恨他的自以为是,恨他把自己从十二楼摘出来却从来没想过对自己负责。自己从十二楼出来了,然后呢?然后发现他可以恨的人都死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如果那天习旧游真的死在密道中,自己一定会把他的尸体找出来千刀万剐。

      幸好习旧游没死。荆阻雪感受着从后背传来的温暖。习旧游完全靠着自己的后背,完全依靠着自己。荆阻雪背稳了他,一步一步朝习旧游指的方向走。

      “阿雪。”习旧游一开口,热气直往荆阻雪脖子上扑。他们已经走出了闹市,越往前走,路上的行人越少,两个人的心跳就越清晰。

      “嗯。”荆阻雪回答习旧游。习旧游大氅上的毛领挠在荆阻雪脖子上,轻轻柔柔地,没什么力度,却让人心里痒痒。

      “原来……”习旧游说,荆阻雪皱起眉,他直觉不是什么好话,果然听得习旧游接着说,“你还会去花楼里找男人啊。”

      荆阻雪威胁似的使劲把习旧游往上颠了一下,习旧游似乎是恢复了一点,他配合荆阻雪发出一声惊呼。

      “不是去找男人。”荆阻雪又背稳习旧游,周围已经没有了人,月牙弯弯挂在天上,像姑娘眯起的笑眼。荆阻雪说:“是去找你。”

      习旧游略微沉默了一下,他用大氅毛茸茸的衣领拢住荆阻雪的脖子。荆阻雪不适应地挣扎了一下,却没把他丢下去。

      “阿雪。”习旧游把脸完全埋在荆阻雪肩膀上,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对不起。”

      荆阻雪一个杀手,不应该把后背交出去,不应该对伸到自己脖子上的手无动于衷。

      可是荆阻雪偏偏纵容了他,是他废了荆阻雪这把刀。

      “嗯?”荆阻雪不知道习旧游为什么又突然道歉,他看到习旧游所说的目的地——一座挂了八角宫灯的小院子。他又颠了习旧游一下,说:“到了。”

      38、

      荆阻雪自然是跟着习旧游进来了,毕竟他又没有什么住的地方。

      院子里只有两个房间,其中一个还亮着灯,一个挑灯夜读的身影明明白白地印在窗户纸上。荆阻雪嘴角绷直,转头去看习旧游,习旧游已经落了锁。

      习旧游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荆阻雪跟着他走。荆阻雪跟着他进了另一个房间。

      习旧游推开门进去先把蜡烛点上,融融火光亮起,荆阻雪得以看清眼前的屋子。简简单单的床铺挨着柜子摆放,靠窗有一张桌子,桌上散落着书卷纸张,荆阻雪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但是他发现了一件事,这屋子里没有药味。

      习旧游恍然不觉,他点好蜡烛,刚想和荆阻雪商量打地铺的事情。可他才和荆阻雪对上眼,就发现荆阻雪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习旧游莫名有点怵,他轻轻笑着问荆阻雪:“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习旧游,”荆阻雪绷着脸说,“你这几天都没喝药是吧?”

      “喝了,”习旧游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喝完就开窗散气,药渣都被清理出去了。”

      荆阻雪倚着门框看着他,明显的不相信。

      “啧,”习旧游也倚在门框上,他反应过来一件事,他眯起眼睛看荆阻雪,“不对啊,怎么轮到你来管我了?”

      “你心虚了。”荆阻雪说。

      “我比你大,照理应该是你听我管。”习旧游说。

      “好啊。”荆阻雪站直身子,冷着脸凑近他,“那么我的……兄长?你怎么不以身作则,嗯?”

      习旧游不自觉用手指扣紧门框,荆阻雪本来就比他高一些,现在他冷着脸低头下来质问自己。习旧游感觉自己像是被猎手盯上的猎物,虽然他明白这个猎手不会伤害自己,但是还是难免被他所威慑。面对这样的荆阻雪,他有些慌张,一慌张,他就口不择言地转移话题:“叫什么兄长,叫哥哥。”

      话说出口,两个人都愣了。荆阻雪看见习旧游的耳朵一瞬间就烧得通红,虽然脸还是苍白的,但是比之前有人气多了。

      “哥哥。”荆阻雪一本正经地喊,习旧游眼神游移,半晌他终于装模作样地点了下头,然后端着架子,丢下一句去洗澡就风度翩翩地走了。但是荆阻雪觉得那应该叫落荒而逃。

      荆阻雪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习旧游进了里间他才转回来继续打量这个空荡荡的屋子。

      屋子无趣多了。荆阻雪走近书桌,桌子上的是几本志怪书籍,没什么意思。于是荆阻雪走近衣柜,自己打了个地铺。

      习旧游湿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看见荆阻雪正坐在书桌前提笔书写。在距离床不远的地方,地铺已经打好了。

      听见习旧游出来,荆阻雪停了笔。他吹干墨迹,走近习旧游说:“遵医嘱,你现在该换方子了。但你前几天没喝,所以现在还是用这个。”他把手里的纸扎折好递给习旧游,自己留了一份,说:“你明天让人照着方子去买一副药,要是你不方便,我明天带回来。”

      习旧游攥紧药方,一时没说话。

      荆阻雪给习旧游药方也不是想要习旧游的什么反应,他只是觉得生病就要好好喝药。把药方给了习旧游,他收拾了一下也进里间洗漱。

      荆阻雪出来的时候看到屋子里只有习旧游床头留了一支蜡烛,习旧游坐在床上拿着书,只是目光发散,明显是在发呆。

      荆阻雪慢悠悠地走近他,拿起搭在床头的帕子,替习旧游把半干的头发擦干。习旧游任荆阻雪动作,他假模假样地翻了一页书,没有说话。

      半天没翻下一页,又在发呆。荆阻雪的面具在洗漱的时候拿掉了,他用自己的脸面对习旧游,习旧游也没个反应。荆阻雪从习旧游身后伸出手,捻起纸张,替习旧游翻了一页。

      习旧游回神,低笑了下,然后把书丢开了。他问:“荆阻雪,你怎么来盛京了?”

      “新任务,杀人。”荆阻雪懒得去猜习旧游的心思,他专注地擦着习旧游的头发,问他,“你呢?你怎么会来这。”

      “救人。”习旧游淡淡地说。

      荆阻雪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他停下擦头发的手,问:“是谁?”

      “厌春生。”习旧游说。

      荆阻雪只是微微停了一下,他又接着替习旧游擦头发,两手分开不同的发丝再一一擦干,他说:“好巧。我要杀的也是他。”

      荆阻雪看见习旧游放在被子上的手一下子握紧了,青筋毕露。好在头发已经擦得差不多了,他丢开帕子,走到习旧游床边,把他并在一起的手指一个个分开。

      荆阻雪以为习旧游的脸色应该是惊讶或者愤怒的,但是相反,习旧游竟然很平静。他听见习旧游说:“你回十二楼了。”

      荆阻雪点点头,坦坦荡荡地与习旧游对视:“楼主让我杀了厌春生,他说十二楼的秘密藏在盛京里。”

      “我这次来,也是为了找到《春阳三卷》的秘密。”习旧游说。他的脊背仍然绷着,明显并没有放松下来。

      十二楼的秘密,和《春阳三卷》的秘密,或许根本就是同一个。

      “相信我,”荆阻雪说,“相信我。”

      可他与习旧游对视,却还是能够看到习旧游粉饰的太平下的犹豫。荆阻雪不知道该怎样让习旧游相信自己,他莫名想到了习旧游那天的吻。

      那是两个人距离彼此最近的时候,虽然之后就是分道扬镳。

      荆阻雪凑近习旧游,在他的嘴角轻轻碰了碰。

      他没有学过怎样安抚别人的情绪,怎样获取别人真正的信任,十二楼也不会教他们这个。所以他照猫画虎,学习旧游的样子,轻轻碰了碰对方的嘴唇。

      没有什么情欲的吻,但是荆阻雪感到习旧游明显被安抚了。他看到习旧游的眼睛平静下来,看到习旧游的嘴角放松下来。

      荆阻雪替他拉上被子,吹灭烛火。

      夜间,习旧游却做了梦。梦境不长,是几天前刚刚经历过的事。

      他早上被砰砰的敲门声惊醒,以为是荆阻雪回来了,干干净净地去开门。

      他想好了解释,想好了怎样接住荆阻雪的怒火。

      可是门口站的却是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人,青衣儒冠,满身的书卷气。他抓起习旧游的手力气很大。

      那个人一边拉着他跑一边说:“快跑!官兵来抓你了!”

      “什么?”习旧游在梦里也很迷糊,他又问了一遍,“什么?”

      “我夫君被扣留在盛京写《春阳三卷》了,快跑!不然我拿什么救他!”

      后来的事情都是光怪陆离的片段,是剧烈呼吸刺激着耳膜的奔跑,是马车上下颠簸头昏脑胀的吵闹。

      习旧游记得他还没喝完药,他还没和照顾自己的老者告别,他还没给荆阻雪留下任何信息。然后他就到了颠簸的马车上,对面的人嘴张张合合说了很多,习旧游一句也没听清。

      对面的人好像给自己讲了他和厌春生的故事,习旧游在梦里想不起来。但是他却记得自己问了那个人一句:“我为什么要吻他?”

      对面的人叹了一口气,说:“还能为什么,不过是飞蛾扑火的不自觉。”

      飞蛾扑火……

      习旧游在梦里尝到了苦涩。从心底一丝一丝冒出来,轻轻松松就把他缠得呼吸困难。他整个人都冒着苦意,他听到自己问了一句,是吗。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习旧游自己回答了,是的。

      习旧游睁开眼睛,竟然不自觉落了泪。

      梦醒,外面天光大亮。地铺上的人已经不见踪影,屋子外面冷冷清清,没有一点声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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