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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花酒 ...

  •   35、

      盛京的夜晚灯火通明。因着临近年关,官府放开对夜市的管制是以店铺得以彻夜开张,夜间小贩仍然挑着担子在行人间游走,哪怕现在夜色已深,街上仍然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荆阻雪今晚喝了些酒,街上热热闹闹的氛围让酒意从他的胃里烧到脸上。他的眸子倒映着街上的灯火辉煌,在来来往往的行人里找着那个离开的。

      荆阻雪顺着习旧游离开的方向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荆阻雪不会怀疑自己看走了眼。习旧游看过来时荆阻雪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脸。那就是习旧游,眉目温柔,气质清雅。

      可是荆阻雪没有找到他。说不上难过,只是有点失落。像盼了很久终于听到糖葫芦的叫卖,追出去却发现最后一串已经被买走。不过糖葫芦还会有的,习旧游也还会见到的。

      走到长街尽头,荆阻雪转身,仍然有人在街上不知疲倦地闲逛。荆阻雪顺着来路往回走,他得去找个地方睡一觉。今天那个车夫把自己带到项府,但是山郎又没有交代这次任务和项家有什么关系。项家作为四大世家之首,荆阻雪不好贸然进去。

      月牙弯弯,冷风一阵扑灭街上不少灯火,周围好像老旧的图画一下子掉了色。还不等众人重新点上灯火,街上突然散落了一阵瑶琴音。

      杳杳娜娜,悲悲切切,是荆阻雪不曾听过的曲调。他寻着琴声抬眼望去,在明灭不定的灯火里看到了习旧游。

      习旧游目光散漫地坐在高阁里抚琴,高阁四周全无遮挡所以荆阻雪把他看了个干干净净。习旧游的大氅被摘下放在一边,他素手抚琴,曲调悦耳。习旧游对面坐着一个红衣公子,他正提着一壶酒,倚栏望景,姿态随意,眼神迷离。

      荆阻雪看了一眼高阁下面的牌坊——望月楼。下面站着十多个姑娘,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但是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很好,想不到习旧游还会喝花酒。

      荆阻雪提着刀就走了进去。门口的姑娘们被荆阻雪一脸的煞气吓得不敢劝阻。荆阻雪一进门,管事的妈妈看出不对,她顾不上自己的安危忙上来拦着他。

      “这位爷,您是第一次上这儿来吧,您看看我们这的丫头个个都水灵灵的。”妈妈年过半百但仍然风韵犹存,她陪着笑却一步不曾退后,“您看看,您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找找?”

      荆阻雪疑惑地看她一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别人可能以为自己是来闹事的。毕竟他现在带着刀。他冷着脸给妈妈丢了大大的一锭银子,推开她朝着习旧游所在的方向走。他说:“钱够了,你走远些。”

      “唉——”后面传来妈妈带着笑意的声音,“钱够了,你这是想找哪个姑娘啊?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我来找男人。”荆阻雪没注意到他这句话出口后妈妈脸上一瞬间的不可置信,他已经看到习旧游了。于是他三步并做一步,飞快地上了楼梯。

      荆阻雪自小练武,六层高的楼梯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没有隐藏脚步,所以在他到达楼梯口时,习旧游看了他一眼。

      但是也仅仅看了一眼,习旧游没有什么情绪,他只是无所谓地扫了一眼,视线又移到琴弦上,十指翩翩继续弹自己的曲子。

      荆阻雪站在楼梯口抱着刀看他,他一路找过来,现在见了人,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着习旧游,觉得习旧游瘦了不少。荆阻雪赶到盛京用了四天,他们满打满算也只分开了五天。可是习旧游怎么能瘦了那么多。

      习旧游穿的仍然是之前两个人在一起时的白衣,只是当时还算合身的衣服现在却显得有些空空荡荡。习旧游露在外面的手指被冻得泛红,他的指节仍然灵活。荆阻雪看着他细长的手指,他的手背上青筋毕露,手腕骨节高高凸起。荆阻雪记得他在扇子摊上压住习旧游的手时,那明明是十指修长骨肉匀称的一双手。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习旧游怎么瘦了这么多。

      荆阻雪还在生习旧游的气,但是现在他更想把习旧游冻红的手指塞进大氅里。

      一曲终了,习旧游放下双手对他对面的人说:“这首前朝离姬的《柳下歌》,项公子觉得如何?”

      “不错。”对面倚着栏杆的项离亭淡淡地评价了这么一句,项离亭眉眼含笑,可说完这一句却再没有其他反应。

      于是习旧游又接着往下说:“这曲子原是离姬为心上人所作。她与心上人本是门当户对的郡主和世子。可惜世子因他人陷害而满门抄斩。世子在郡主帮助下侥幸逃脱,苟且偷生。郡主回到家中日日以泪洗面。数年后故人重逢,郡主芳华不再,甚至为了不嫁不惜和家人决裂,只靠一把琵琶在画坊卖唱。而世子竟然成了叛军首领,许诺将来娶郡主为妻。郡主的父亲奉命捉拿反贼,世子被擒杀那日,郡主自缢于柳下。”

      “爱而不得,很好的故事。”项离亭说,他迷离地盯着习旧游,好像陷在了故事里。

      荆阻雪想向前挡住他停留在习旧游身上的视线,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上前将习旧游严严实实挡在自己身后,不管身前身后的两个人分别是什么反应。

      项离亭突然笑了一声,清清朗朗的笑声,是独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他说:“我知道你在说什么,只有势均力敌才能相得益彰,不然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我尽力。”

      “不。”习旧游站起来走上前,他直视项离亭,说,“你一个人?人怎么可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怎么不行?”项离亭直视习旧游,他目光灼灼,言语中尽显少年意气,“我三岁识文断字,六岁做诗,十岁写文。四年前与乌兹议和是我据理力争,保住了边境两座城池,那时我才十五出头。我为什么不可以?”

      “项离亭,世家沉疴由来已久,有些事情连天子都不得不让步。你还是世家子孙,你哪什么拦住四个庞然大物?”

      “嗤。”项离亭轻蔑一笑,“无论拦得住拦不住,我都要粉身碎骨。你一个外人,瞎掺和什么。”

      “项离亭,”习旧游向前一步还欲再说。项离亭却挥了挥手,他灌了一口酒对习旧游说:“小爷我最恨说教,尤其是你这种病秧子,打不得说不得。要不是看你琴弹得不错,我也不会听你聊这么久。看这时辰,那个劳什子宴会也差不多该结束了,我就不在这里陪你了。”

      才说完,项离亭丢下空空如也的酒纵身一跃直接跳下六楼。习旧游连忙追到栏杆处往下看,项离亭毫发无损。

      项离亭站起来,他走入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热热闹闹的灯火,他边走边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他说:“习公子,你弹错了一个音,在和那个楼梯口公子对视的时候。”

      36、

      荆阻雪拿着大氅从后面将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的习旧游整个罩住。荆阻雪将习旧游转回来面对自己,低着头给他系上绳结。荆阻雪带着笑看了他一眼,说:“你弹错音了。”

      “我技不如人。”荆阻雪觉得习旧游在狡辩,于是他又说:“我在下面看你,你弹琴都是漫不经心不看琴弦的。怎么我一上来你就只顾着低着头看弦了,嗯?”

      习旧游不说话了。他拢了拢大氅,低低咳嗽几声想转移荆阻雪注意力。

      荆阻雪拿不准习旧游是不是真的不舒服,他转过身去半蹲下身对习旧游说:“上来。我背你。”

      “不用。”习旧游挥挥手从侧面绕开他,“我自己能走。”

      荆阻雪从后面拉住他上前几步直接把习旧游背了起来。习旧游没有挣扎,他有些愣怔地看着荆阻雪。

      荆阻雪背稳他,说:“我们在六楼。要是你一个不小心摔下去,爬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荆阻雪背着习旧游走下楼梯,边走边对他说:“身上也没有几两肉,我们也没分开多久,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习旧游不说话,只是悄悄把脑袋往荆阻雪的方向靠了一点。

      荆阻雪又接着说:“你怎么跑到盛京来了?照影怎么没和你一起?”

      荆阻雪絮絮叨叨地问他,习旧游不回他,他也自顾自说个不停。荆阻雪想,幸好习旧游没问自己为什么来找他,幸好习旧游没有提起前几天的不告而别。

      荆阻雪觉得自己只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就到了一楼。荆阻雪刚刚把习旧游放下了,两个人就被围住了。是荆阻雪上楼前遇到的那个管事妈妈,她领着一堆小哥儿,专门在下面堵他。

      一见他下来,妈妈就领着一堆人围了过来。妈妈堆着笑对荆阻雪说:“这位公子说要来咱们这里找男人,你们给公子看看,公子看上了,你们的福分就来喽。”

      一堆小哥儿打扮得花枝招展,对着荆阻雪狂抛媚眼。

      荆阻雪的脸黑了,他看了一眼习旧游。习旧游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荆阻雪顿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他拉着习旧游,不管妈妈的阻拦,只想带着他赶紧冲出去。

      荆阻雪把习旧游护在身前,挡开那些挽留的手。妈妈是个精明的,她看荆阻雪护着习旧游就猜到了个大概。她遗憾地叫停了那些小哥儿,于是荆阻雪和习旧游得以顺顺利利地出来。

      荆阻雪耳聪目明,出来后,他听到妈妈遗憾的声音传来,“难得来个出手阔绰长相还可以的,可惜啊,有主了。感情是来咱这儿捉奸呢。”

      荆阻雪无语地看了习旧游一眼,这什么跟什么啊,也不知道习旧游有没有听到。

      却又听到妈妈说:“长成那样,也难怪看不上咱们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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