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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银 ...

  •   世间本就没有所谓的真实,值得信任。——Aizen Sousuke
      据说,人类会因为某些强烈的执念而产生类似幻视、幻听的错觉。又据说,死神这一族群和人类的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而这个世界的青空真言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死神,就算背负着“背叛者”“罪人”等等名号,也从没试图踏足半人不虚的领域。
      但要说到执念……

      我到底该有多恨市丸银才能见到如此真实的幻觉啊!

      弯腰捡起床垫,我不禁埋怨起自己的睡相。不仅做了让人丢脸的梦,还这么义无反顾地滚下床来,若是那个混蛋真在这里,大概会毫不留情地嘲笑我根本没有活在世上的意义。没错,就是这般讥讽的语调——

      “真言桑,神枪很想你哦。”

      …………呃?

      “你怎么在这里?”

      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的男人微微眯着双眼,一边摩挲着下巴一边气定神闲地俯视着我。月光从狭窄的窗口照射进来,落在他银紫色的发间,隐隐闪着锋利而凄寒的碎光。皮肤苍白得几近透明,下巴尖尖,嘴角大幅拉开却未泄露半点声响。

      十足的不怀好意。

      “真是的~真言桑的反应很冷淡呢。”市丸抱怨着,伸出手来捏我的脸,“不像是假的,虽然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我抬腿踹他,却被他灵巧地避开。拉扯着我右半边脸颊的手稍稍加重了力道,我吃痛地喊了一声,音不成音,调不成调。市丸却笑得很开心,像是玩上了瘾,抬手就要去拔腰间的神枪。
      我警觉地瞟了他一眼,用力拍开仍旧折磨着自家面皮的手,敏捷地向后闪去。与此同时,细长刀刃擦着耳廓滑过,被削断的发丝纷纷扬扬落入颈项,微痒的触感让我不由自主地歪了歪头。

      下一波攻击紧接着到来。我俯身躲过不知何时已拐了个弯从腰侧飞过的神枪,脑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拿“初见”抵御,手刚探向腰间,却猛然发现空无一物——对了,一年前的那天,“初见”已碎。

      我能清楚地回忆起刀身上的每道裂痕,以及它灰飞烟灭时飘散在空气中的琐碎光点。
      还真是一点渣都没剩下。

      刀刃擦过手臂的瞬间我抬头与他对视,艳丽的瞳色与从我小臂上流淌而下的液体交相辉映。恍若受到了血腥味的刺激,他皱了皱鼻子,眼中露出笃定而愉悦的神色。

      我轻声感叹:
      “你真像个吸血鬼。需要我借你两颗假牙吗?”

      他却答非所问:
      “果然是真言桑。”

      手臂上的伤口如预料之中那样渐渐收拢,结成浅浅的白痕,最终无瑕如初。

      “确认完了?”

      “是。”

      “结果还满意?”

      “当然。”

      “很痛诶!”

      “是真言桑自己不好哦。”

      不是在做梦。
      捡了便宜还倒打一耙的,舍他其谁。

      然而,绝对称不上美好的重逢,却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欣喜。无论过去的百年间,我们有多么的不对盘,有多少次针锋相对,但无法否认的是,正是他的存在让我能切实地感受到自己并没有被时间遗忘。

      我想起白天见过的妮莉艾露他们。
      相熟的人,不相熟的人,一句简单的招呼已是最多。他们有他们选择的生活,无论在何处,但那与我无关。而我回到完好如初的虚夜宫,只我一人。

      现在却多了个来捣乱的。

      “我以为你会有话想对我说。”
      “例如?”
      “什么‘欢迎回来’啊,或者‘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之类。当然,如果你说‘我很想你’,我也不会当你精神失调。”
      “真言桑~”
      “嗯?”
      “真遗憾,精神失调是绝症,你没救了。”

      ※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和这个人如此平静地交谈。并肩坐在虚夜宫的最顶端,泡一壶清茶,仰望着撤去了天盖的灰白天空。
      市丸银说他其实很喜欢我造的天盖,因为拿神枪捅破它的时候会发出脆生生的响声,而他很迷这声音。
      我回了他一句“你真变态”,却本能地想起之前那几次天盖被他戳破时传入耳中的声响,噼里啪啦的,没有岩石的厚重感,却轰轰烈烈气势十足,确实很好听。想到这儿,不禁狠狠鄙视自己一番,竟然沦落到和这个“变态”同等品味。

      而我们的“和平共处”仍有条不紊地维持着。
      偶尔争吵,偶尔打斗,更多的时候举着“修身养性”的牌子互相嘲讽。他没有问起这一年来我的去向,或许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的问题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答案,又或许是因为我们太过相似,他也是这般擅长撒谎的人,从来不会解释自己将要去向哪里。

      市丸银不为任何人停留,也不会阻止任何人的离开。

      他就是这样的人。

      “今天的风沙很大。”他说。指尖滑过积染着沙尘的屋顶,扯过我的衣摆擦了擦地面,继而席地而坐。
      我从他手里抽回衣料,不满地横了他一眼,“衣服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受的伤能以最快的速度痊愈,弄脏的衣服却不会自动清洗干净。

      “但那对真言桑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挑眉看着他。
      明知道我拥有不同寻常的力量,却未曾对那份力量产生一丝一毫的畏惧。相反,他懂得如何极尽利用。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无耻?”

      “这里除了你,没有别的人。”他理所当然地回答,“可是真言桑还没这样说过。”

      “好吧,你很无耻。”

      “谢谢。”

      “你还可以更无耻一点。”

      “……我的荣幸。”

      “喂喂!不许拔神枪!”

      就像两个沉迷于玩乐的孩子,乐此不疲地穿梭在有对方参与的游戏中。没有规则,没有裁判,没有起始与终点。纵然一方倏然离去,另一个仍能与自己对弈。
      我有些高兴,又感到惶恐。

      联系着,却能随时断开;牵绊着,却能无所顾忌地斩断。此刻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漫长岁月中,几乎每时每刻的记忆都有这个人的参与,这不知算是我的三生有幸,还是一种莫大的不幸。

      这是一个会一边对你说着“爱”,一边将你杀死的男人。

      但在我心里,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银。”
      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从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带着重重的鼻音,吐字却很清晰。我听过松本这样叫他,在梦中,饱含着一个女人所能倾注的最大情意。而我至今为止,也只这样叫过他一次,略显生涩的发音在唇齿间辗转,竟让人心生留恋。

      我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敢叫他的名字。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什么?”他把脸转向与我相反的方向,漫不经心地反问,“真言桑的意思,是想赶我走吗?”

      不诚实的男人。

      “只要我不赶,你就永远不会离开么?”我嘲讽地笑起来,用手肘撞了撞他,“别傻了。”

      我不知道,他的突然出现究竟有什么目的,但绝不会是因为我的关系。但我仍然很高兴他留了下来,那使我觉得偌大的虚夜宫不再那么空旷,让我相信再次回到这里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他慢条斯理地倒起茶来。动作优雅,像一个真正的绅士。
      过去我总觉得,缠绕在市丸银周围的气场浓重而又犀利。那是一种与身居来的戾气,每当他走近,便会让人察觉到危险。但此刻的他,温和而宁静,如同舍去了自我保护的铠甲,以近乎纯白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

      完美得不可思议。

      尽管那温柔别扭又突兀,却让我十分受用。

      “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我问。

      他笑眯眯地将茶杯递到我的面前,“差一点就找到了呢。”

      “那可真遗憾。”

      他耸了耸肩,言不由衷地说道,“但是遇到了真言桑,这比什么都令人高兴。”

      “你说真的?”
      我把喝空了茶杯递还给他,他又体贴地替我斟满。

      “当然。”
      他在我起身的同时随我站起,兴味满满地俯视着我,笑得一脸诚恳,“毕竟真言桑才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我打断了他的话。
      随手掏出一副黑色框架的眼镜,在指尖旋转着把玩。没有度数的平光镜,却是最好用的道具。从眼睛能看透一个人的灵魂,但仅仅是这一小片玻璃,便能将一切阻断。我把眼镜架在鼻梁上,透过狭隘的四边黑框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刻画在记忆中的轮廓,随着时间的磨砺愈发成熟。我已经快要不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就如同我总有一天会忘记他现在的样子。

      “偶尔这样看着世界,感觉也不错。”我摘下眼镜,在他面前踮起脚尖,轻轻将镜架搁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其实他很适合戴眼镜,少了逼人的锋芒,多上几分书卷气——这样一看,一点都不像个坏人了。

      “这个算是临别礼物吧,虽然和你以前那副不太一样。”我勾起嘴角,笑道,“但是现在能请你告诉我吗,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你的——蓝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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