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犯错的孩子要受罚 ...
-
那是一场无法回头的旅途。——Aozora Makoto
我问九，墙后面的人是谁？
他诧异地看着我反问，你不知道？
我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知道？
他却一本正经地说，你刚刚还说你是来看她的。
于是我只能诚实地告诉他我被主人罚了禁闭，主业是来这里思过，而主人又说“既然顺路你就替我去看望一个人吧”，所以才会站在这里。
“禁闭？”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大概是我脸上的笑容太过灿烂，一点也不像将要被关禁闭的样子，所以才让他无法理解吧。
这位新任的九，怎么看都是个刚培训上岗的资优生。神域的戒条戒律应该能倒背如流，但他却不懂神域的生存法则。
在这里，你要是认真，你就输了。
主人喜怒无常，又爱心血来潮，今天还说让我们捕风，明天又指不定派我们去追云。一个失手就得在这儿待上几年，所以对于种种大惩小戒，与其畏惧，不如选择习惯。
习惯自己对自己说话，习惯一睡就是好几天，习惯醒来的时候在地上打几个滚看看有没有再睡着的可能，习惯空空如也的四周，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人。
所以当初在尸魂界的时候，无论蓝染和市丸怎么联起手来耍我，对我而言都不痛不痒。因为我早已对自己说过无数遍：我心胸宽广，我宠辱不惊。
“是是，你没有耳背，的确是‘禁闭’——但是请你不要露出这样满是同情的目光，只是一年罢了，那对我们来说算什么？”
他的表情变得极为怪异。欲言又止，像是要问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
“怎么了？”
他垂眸敛去眼中的遐思，温言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你对此毫不介意。”
“墙后的那位很介意吗？”我笑问。
从他的表现来看，应该不是第一次来探视墙后的那个人。先前我到来的时候，他们似乎已经结束了交谈，因而我也无从揣测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以及他们间的关系。
副神从来都是独立的个体，虽然大伙的代号连成了一串，但平日里的交集却少之又少。就好像我从来没见过那个叫『十四』的家伙，尽管我们比邻而居。又好像我与前任十二初见面的那会儿，正是他犯了个不小的错误而我负责监视召回，不过后来我再度禁闭的时候倒也和他面了同一块墙壁，至今交情也很不错。
副神大都孤僻。
孤僻、冷漠、自我封闭。
如我这般随和易欺，也难怪总是小错不断、禁闭连连。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蹲在墙对面画圈圈的是谁？”
他起唇，说出了一个数字。
“十七。”
哦，很好，比我的数字靠后。
虽然副神守则第一条上就有写清，数字大小与实力、资历无关，但每当看到比我靠后的数字我总会在心中暗爽一把，想着那人必然不是我的对手也一定很好欺负——去虚圈逛了一圈之后，这种想法更是根深蒂固。
仔细地在脑中搜索了一遍之后，我堪堪想起与这位『十七』姑娘鲜有的几次交集。我们两个虽然算不上是副神中的“老前辈”，但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彼此间并没有多大交情，只是偶尔接到同一工作，几次下来也就成了点头之交。
只可惜，我们从来都不怎么对盘。
正确的说，是她克我。
我得过且过，她执拗较真；我大小纰漏不断，她恪守法则、严谨敬业；我一直觉得，无论什么事，只要嘻嘻哈哈一阵总能满混过关，她却很少笑，还喜欢不冷不热地讽刺。
数次正面交锋，次次都是她杀得我节节败退。
没想到，这样的她竟然也会犯下会被关押至此的错误。
这份认知，比我当年得知面部神经坏死的朽木家大少爷将要迎娶流魂街灰姑娘的消息时还要震撼。
“小十七呀小十七。”
告别了九，我来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房间。四面纤尘不染的白色高墙，简简单单、乏味无趣。我敲了敲了其中一堵，墙面的那一端有着现在唯一能与我说话的伙伴。
“在的话就吱一声，我们来聊天吧。”
许久，空旷的天顶间回荡起一款宁静而平和嗓音。
她问，“你是谁？”
“我是十三。”
她迟疑，又问，“我们认识吗？”
“诶？你不记得我？”算起来，我们也快有两百多年不见，但没想到她竟然会完全将我忘记，“算了算了，那就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怎么说大家现在也是同病相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是什么都忘了吧？”
“不，我还记得一件事。”
“什么？”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我觉得我需要冷静一下。虽然早就产生了这种揣测，但真正从她口中听到又是另一回事。这种时候，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回应她，我怕自己会失控，因为她的情况我再熟悉不过。
一无所知，只记得喜欢的人。
这么多年来，主人的恶趣味倒是从未有过改变。我忘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状况是什么时候，但千百年来，十七并不是第一个受到这种惩罚的人。
并非都为了爱情，副神之中也有许多人会受到不同的诱惑，从而抛却自己的责任，甘心留在下界。但他们大部分的下场都是灰飞烟灭，再好也不过如十七这般——仅有的欲望被保留了下来，其他的一切全部抹去。
“啊啊，原来如此。”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扯动嘴角，也不知自己笑得有多难看。墙的那边她没再说话，一时间陷入沉寂。
她就是这样的人，永远不会与人主动交往，我问她答，从来不多说一个字。如一泓泉水，静静流淌在身边，清冽的味道划过久远的时空，不知何时已沁入心脾。
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我有些泄气地靠墙而坐，随口问道，“呐，你喜欢的人是谁？”
没有回应。
但我知道她在思索。
那个名字必然深深地刻入了她心中，记忆的缺失却让她犹疑不定。这种感觉我无从想象，但能隐约感受到此间绝望。
终于，她说出了一个名字。
说得很重很重，像是在说服自己，这份爱并不只是自己的幻想。
我愣了愣，然后毫无形象地向前扑倒。
“噗哈哈哈哈——你说的这个人该不会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吧……十七，你喜欢那个老不正经的大叔？”
结果太过令人惊讶，以至于我几乎忘记了前一刻的感伤。
“等等，这么说来的话，你就是那个‘跟着某死神撒丫子跑路差点把主人气得七窍流血’的家伙？”
也是造成我被派往另一个平行空间的罪魁祸首。
恭敬的十七，知礼的十七，我一直以为的副神模范教科书，竟然也是如此的……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过她喜欢的人……虽然有些意外，但并不是无法接受——
如果她口中说的是市丸银，等我回虚圈的时候大概会直接拎个鸡毛掸子对他一阵猛抽；如果她说的是蓝染，我大概会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感叹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但她说的是浦原喜助，那个很有气质很拉风的怪叔叔，有趣又满身谜团的人。
这一刻，我突然很想拍着她的肩夸赞一句“你眼光真好”，但想到如今这般境地，打趣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于是我只能有些僵硬地问，你就这么喜欢他么，喜欢到不惜违抗主人？
她肯定地应了一声，然后说其实自己对那个人毫无了解但对他的爱却刻骨铭心。
我又问她的禁闭期是多少年，她说她也不知道，但九常常会来看她，对她说“人类的一辈子转瞬即逝，所以不必害怕”。
我问：
“你怕吗？”
被禁锢在苍白的高墙之中，不知道过去、也看不到未来。心中无法被填满的空虚，与茫茫不知所措的虚妄，足以将人逼疯。
但她的声音却依旧干燥平静，除却细碎的颤动，并无不安。
“为什么要怕呢？”她反问。
喂喂这么坚强可是会让我自惭形秽而死的啊。
不甘心地撇了撇嘴，我抓着头发回道，“一般来说都会怕的吧——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怕得要死。”
胆小又懦弱的自己，现在想来仍有些可笑。若是当初的我有现在一半无法无天，或能如她这般淡然坚定，或许结局早已不同。但追思之际，却已与那遥不可及的过去告别。
“你也来过这里？”她说的明明就是疑问句，却一副笃定的语调。
“来过来过，我可是常客，虽然都是短期禁闭。”我自嘲地笑道，“但有一次——虽然只有一次，但我差一点就和你一样了。”
“诶？”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提及往事，她顿了顿，没有再接话。
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女子，好奇心却出奇的淡薄。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我扬声说道，“虽说爱上人类这种事是不被允许的，但谁没一两个关系好的人呢……很多事，还没来得及反省的时候，就已经错了。”
第一次产生异样的情绪，第一次公然违背主人的命令，第一次袒护本该消亡的人，第一次与主人针锋相对。
现在想来，我竟还记得这么多的“第一次”，唯独忘记了为我带来这些的人。
或许是故意，又或许是无意，但我终究是将他忘却了。
“后来呢？”她接着我的话继续问道，语气中却听不出一丝强求，倒像是迁就着我的任性，为我打开闸口，任回忆之潮横流。
“后来我改过自新了呗。”
因为那个时候主人说：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
我勾起嘴角，发出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冷笑。
“你一定无法想象吧……我亲手，把那个人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犯错的孩子要受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