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琉璃火》一枝灯影

22、神的游乐场

　　拥有力量的人，永远都有权力决定这个世界的对与错。——Aozora Makoto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当初负责第一十刃的人是市丸银。他对于虚的讨厌程度和东仙有得一拼，只是他从来不会把这些写在脸上。不过，从莉莉妮特对他的恐惧来看，他训练的时候应该挺尽责……至少没有手下留情。

　　“你也是蓝染大人的副官？”小姑娘眨着一双水红色的眼眸，好奇地盯着我直看。浓烈却不会让人感到残酷的红色，漾起一波无邪的微光，闪闪发亮。

　　和市丸银的眼睛截然不同。
　　明明是相同的颜色，却因所有者的不同，这般迥异。

　　“是啊，难道史塔克没有告诉过你吗？”我弹了弹她头顶的尖角，“我们不久之前才见过面呢。”

　　“他又补觉去了啦。”莉莉妮特双手抱肘，煞有其事地点着头，“一回来就大叫着‘困死了困死了’，不到午饭时间不会醒吧。”

　　“那么莉莉妮特要和我们一起玩吗？”我亮出手中的纸牌，笑着问她。

　　“好！”她一口答应。然而话音未落，却又改口道，“不、不……我不玩了。”
　　说着，小心翼翼地瞟了眼一旁的市丸，拔腿就跑。

　　“我说队长，你到底怎么调戏人家了？”

　　“哎呀呀，真言桑这么说就不对了～”市丸摇了摇手指，一脸正直，“我可不会对这么小的孩子出手哦……不过当初，是有好好教导她呢。”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盘算着他是不是偷偷对人家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但那个小姑娘怎么说也是第一十刃的从属官，而史塔克虽然看似懒散，却也不好惹。
　　“这下可好，一起打牌的人跑了，队长你打算怎么办？”我遗憾地看着莉莉妮特跑开的方向，把责任推在了市丸身上。

　　“跟上去不就好了。”市丸说，“莉莉妮特很好玩的，而且史塔克也很擅长打牌。”
　　语毕，他率先朝第一十刃的行宫走去。

　　他难得会这么积极，简直就像早有预谋，而我很快就明白了他所说的“莉莉妮特很好玩”是什么意思。
　　我们来到行宫门口的时候，莉莉妮特正独自蹲在门边画圈圈。市丸从背后叫了她一声，结果她整个人从地上跳了起来，尖叫着退了三步。市丸自然地走上前，她又退了三步。市丸再度上前，而她一退再退。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面对张开血盆大口的野狼，吓得浑身发抖。

　　当然，她的叫声很快引来了内殿的史塔克，后者似乎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眼中布满血丝，头发也有些凌乱。然而当他出现的瞬间，莉莉妮特却像找到了救星，一溜烟躲到了史塔克身后。

　　“青空大人，市丸大人。”睡眼朦胧的男子拨了拨微卷的棕色发丝，打了个呵欠。破面中很少有人像他这样对我们既不怀有抗拒与敌意，也无崇拜之情。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而他只关心自己的生活。
　　且不论实力如何，至少从气度上而言，无愧于第一之名。

　　本以为是永远都不会有所交集的人，但在某些地方，却意外的和我很相像。
　　于是我友好地和他打了个招呼，邀请他加入牌局。他欣然接受，还拉上了莉莉妮特。结果小姑娘一听就吓得魂飞魄散，大吼了一声“史塔克是混蛋”就飞奔而去。

　　我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莉莉妮特看起来这么怕市丸。
　　他说大概是因为他们刚转化为破面的时候市丸大人对莉莉妮特关爱有加。
　　我又问市丸怎么样才算关爱有加。然后猛然发现当初我对乌尔奇奥拉他们真是太冷淡了——被神枪倒戳悬挂在虚夜宫外壁三天三夜，要是我早学会这招的话，说不定葛力姆乔会对我更尊敬一些。

　　“这根本不算什么。”
　　我向市丸表达了滔滔敬仰，他却心不在焉地回道。
　　“以史塔克的能力根本不需要我教他什么，所以剩下的时间我当然都用在莉莉妮特身上了。”

　　那可真是太不幸了。

　　三缺一的状况让我们的牌局再次告吹，我扫兴地拉耸着脑袋，史塔克却说，“很快就要向现世进发，青空大人不如趁此机会好好休息。”
　　我奇怪地看着他，“现世？不是尸魂界吗？”

　　市丸银痛苦地捂住了脸，言下之意是我太过丢脸，连他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也许是发现解释起来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史塔克询问地看向市丸，在得到后者肯定的眼神后向我们告别，返回了行宫。而我被市丸银一路拖走，想来是要进行再教育。

　　“所以说，蓝染队长的目的地是现世？”
　　在他简单的解说之后，我总算理出了个头绪。

　　十万魂魄和半径一灵里的重灵地。
　　王键。空座町。

　　我对蓝染的计划并没有任何兴趣，也一直以为他召集十刃是打算一举攻下尸魂界，进而占领王庭。只是没想到，打开通向王庭的大门却需要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
　　一个城镇的毁灭……这或许，已经超出了我能控制的局面。

　　“我从来，不知道……”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市丸银，一时不知所措。

　　“现在知道也不晚。”市丸托着腮，递给了我一杯红茶，“而且真言桑每次不都是随传随到的么，就算把全盘计划说给你听，也只会被当成耳旁风吧。”

　　那是因为我以为，蓝染的所作所为再怎么过分，也在神的允许范围之内。所以我任由一切的发生，从未想过加以阻止。但是……我无法确定，空座町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有多么重要，是否会因为它的消失而使整个空间崩毁。

　　我想我需要回去一趟，为我的失职，领受可能到来的惩罚。

　　借口将市丸银支开，我独自回到寝宫，打开了连接神域的通道。距离上次述职不过短短几个月，我却因为这种原因不得不回来寻求主人的许可，实在是有够丢脸。

　　穿过长廊，雪白的砖墙上印刻神的条条戒律。
　　我佯装不经意地瞟了几眼，计算着若是真的被判失职，不知道会禁闭多少年。

　　“十三，真高兴能看到你。”似乎早就预料到我的出现，主人愉快地接见了我。

　　“主人。”我面无表情地跪在殿下，尽可能地抹去自己脸上那大大的『玩忽职守』。“属下是来向您请示，是否应将蓝染的行为判定为‘破坏平衡’。”

　　一旦罪名成立，就应予以毁灭。

　　我与蓝染的交情，不过是建立在互相利用之上。他觊觎我来路不明的力量，我期待他所带来的刺激。而主人的命令，却是唯一的。只要他说一句“是”，我就能毫不犹豫地杀死破坏那个世界平衡的人，无论是蓝染惣右介，还是其他人。

　　然而主人却说，“随他去吧。”

　　我诧异地抬眸，却无法触及主人眼中的神采。他是那般高高在上，并非吾辈能有所窥视。
　　“空座町……那个城镇，毁灭的话，也没关系吗？”

　　轻不可闻的笑声。
　　飘渺如云烟，清脆却死寂的笑声。
　　主人说，“十三，那是你该决定的事。”

　　我不解。

　　“我早就说过了吧，决定那个世界命运的，是身为制裁者的你——无论是平静地运转，或是以破坏和颠覆收场，那都取决于你。”
　　毁灭，未必就是破坏平衡的存在。只要作为整体的世界仍然存在，一个小小的城镇又算得了什么。

　　那里最终不过是神的游乐场罢了。

　　我想起蓝染曾说过的话。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公平可言，有人得到太多，有人一无所有。所以他想要得到力量，得到掌控一切的力量，如此一来才能将命运握在手心。

　　而我的存在对那个世界而言，却是最不平等的存在。

　　难怪主人常说，他喜欢低调的巡视者，越不起眼越好。但他却也没有限制我的力量，甚至可以说，对我极为宽容。我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其他几位同事，为何主人会赐予我罕见的制裁者身份，并允许我肆意放纵自己的力量。
　　他们大都不怎么了解，只有一人对我说，是因为那个有着“死神”存在的世界，曾经发生过一点小小的意外。
　　在另一个平行空间，发生了无法挽回的事故。所以主人才格外重视这个世界的巡视者。
　　而我，至今也没能打听到那场事故的前因后果。

　　“是的，主人。”我恭敬地点头，伏下身感谢主人的恩赐。正想道别，却突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自前方涌来。我微微一怔，只听主人说道，“十三，那个世界还让你满意吗？”

　　“是，非常有趣的世界。”我诚实回答。

　　“那就好。”主人满意地收回了力量，温和地叮嘱，“希望你玩得愉快，但要注意，别失了分寸。”

　　我反复咀嚼着主人所说的“分寸”，却不知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慌乱究竟从何而来。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违抗主人的能力，也没有理由对主人的决定提出质疑。一直以来，我都出色地完成着主人交给的任务，虽然偶尔也会因为贪玩误事，但主人却对我很少责罚。
　　他说，“十三最让我欣慰的一点，是你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本分。”

　　我不敢忘记，也无法忘记。

　　因为在神域的历史中，尽管很少……但并非没有副神因为渎职而遭受惩罚的例子。他们是神域的禁忌，也是我们每个人不愿涉及的话题。

　　如果说，我所巡视的世界是主人赐予的游乐场，那么天地间的一切，也仅仅只是主人的棋盘，身为棋子的我，每一步前进与后退，都不由自主。

　　但那并没有什么不对，因为这是代价。
　　以副神为名的代价。

　　而我一直以此为荣，过去如此……现在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