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夏至过了

19、第十九章

　　“素素姐姐，”秀珠高兴地跑进内屋，喊道：“你看是谁回来了？”
　　素素正靠在窗旁看着药典，听到秀珠翠滴滴的声音，才放下书卷。
　　易芷江朝素素走来，“姐姐好认真哦！”
　　素素见是易芷江，兴奋地拉过她纤手坐到软塌上，笑道：“终于回来看姐姐了？”她左右细细端详，问：“在顾家过得可好？”
　　易芷江看着素素，唇角微扬，唇色晶润透明。她眨眼笑道：“好，挺好的。我没想到顾元衡竟也可以改变如此之大。”
　　“那就好。”素素站起来去泡茶。
　　易芷江转眼一看，目光落在一旁的晓月古琴上，便走过去轻轻地拨弄了两下琴弦。清脆之音如珠玉流泻，下一刻又仿似竹影浅摇，暗拢万物。
　　“芷江弹得真好。”素素把茶放在一旁，拿起自己的一杯打开杯盖轻嗑，让茶香飘散出来。她眉眼婉约一笑，道：“品着香茗，听着芷江的琴曲，可真一件美事，可惜相公不在。”
　　易芷江停了弹奏，转身问道：“姐夫怎么不在？”
　　素素微叹了口气，道：“相公与王伯前段时间去进货，但……”素素想到相公曾回来留过书信，但王伯的消息却一直没有，不知如何对芷江说。
　　“究竟是怎么了？难道王伯带姐夫走那山林之道，又遇到上次的山贼了吗？”易芷江见素素欲言又止，便作了最坏的猜测。
　　“我不知，没有消息回来，怕是遇险了……”素素最终还是连着相公留信和派人保护她一事隐了去。
　　“王伯……王伯……也走了？”易芷江有点恍惚，王伯是一直看着她长大的，她早已不当他是下人看待，没想王伯也……
　　素素低头，“芷江，对不起。”她道歉，是因为对易芷江隐瞒了事情。
　　易芷江轻拧着眉转过身来，道：“关姐姐什么事呢。”她亦坐落素素身旁，拿过青茶细品，忽一惊呼，茶也撒了满袖，“姐夫、姐夫也出事了吗？”
　　素素前几天跟青衣聊完，稍稍安心，现在一看易芷江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的心一直还高悬着，从没有放下过。她压着手抖放下茶杯，望着扔在轻颤的手，幽幽道：“不知道，没有消息。”
　　易芷江挽起湿了的广袖，露出一小截玉臂。她伸手包住素素的双手，“姐姐莫要胡乱思想了，姐夫一身武艺，定会平安归来的。”
　　素素靠到易芷江的肩上，“其实相公也就只懂点拳脚功夫。”
　　“姐夫身手不错，自保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姐姐不要乱想，把身体搞坏了。”
　　“不想。姐姐安心在这等着你姐夫回来。”
　　易芷江对素素一笑，“嗯，这就好。姐姐既是买了琴，便给芷江弹上一曲吧？”
　　素素略收了心神，抿唇一笑，坐到晓月前，右手葱白玉指压在琴丝上，稍稍一按，左手一滑，乐声便如流溪琤琤而过。琴音时而如飞瀑激越，时而又如薄雾扑面，在这三伏天，竟是听得一曲便全消了暑气。
　　“原来姐姐有这般琴艺，刚才芷江真是班门弄斧了。”易芷江拉着素素出去，笑道：“走，姐姐，再去买样乐器，晚上芷江与姐姐合奏一曲，顺便讨教一二。”
　　素素知道易芷江这样做，不碍是不要自己把心思放在空担心上，便一笑道：“芷江你就莫要过谦了，你这手琴已是探得绝好，我还能说出点什么来。”
　　霜色在门口等了一早上，也不知道要如何完成王爷的命令。苦恼之际，看见王爷口中的秦姑娘，与都护大子刚娶进门的媳妇牵手出来，她上前礼貌道：“秦姑娘。”
　　素素打量眼前的姑娘，明明长得柔媚，却又显一股飒爽英气，但自己却并不认识此人。素素微蹙秀眉，问：“姑娘是？”
　　霜色正要开口，却被后面的人推得踉跄了一下。她回头，见后面一长列队的抬嫁娶礼用的人，这朝这边走来。她还没开口问是何人撞的，便有一老婆子过来笑道：“对不住了姑娘，没撞到吧？”正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何况那老婆子已经道了歉，自己再追究便显得小家子气，于是道：“没有。”她望着婆子身后，问：“哪家嫁娶，阵势这么庞大？”这一行人皆是一人担挑两大箱子，步履平稳，气息内敛，分明都是有一定内功造诣之人，缘何要来做此搬运担抬之事。
　　那老婆子一拂红袖巾，笑道：“姑娘没事就好，姑娘是秦姑娘朋友，若是有事，老身都不知如何向秦姑娘请罪。”
　　素素听到有人提她名字，转头看着那老婆子，蹙眉相看，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老婆子赶紧两步上前，对素素笑道：“秦姑娘，进屋里说话吧。”
　　素素还没应允，便已被拥回铺内。
　　易芷江轻拍着素素手背，在她耳旁道：“姐姐莫怕，且先看看是何回事。我出门之前，夫君有派人保护于我。”
　　霜色靠在门边上，看着一行人把一箱箱的聘礼抬进去，静待不语，只等弄清楚了情况，再作计策。
　　“秦姑娘啊，”那老婆子对素素笑，“这些礼……”
　　素素的视线随着那老婆子的声音，把铺里塞得满满的，甚至堆放到里院的红箱子扫了一遍，心里猜了个七八分。她淡淡道：“不论是谁的礼，为何而送，素素一概不收，还请抬送回去。”
　　那老婆子惊讶一抬眼，“呀呀，姑娘，这可是七王爷下的聘礼啊！”
　　聘礼？！易芷江缓缓转头，看向素素散落在肩上的长发。入乡随俗啊姐姐，就算以前你在家乡出嫁女子是梳此重发式，可商息不是这般那！现在还招来了色名在外的七王爷，就算公公是都护，也惹不起。易芷江低头着急想法子，心里却是乱糟糟的。
　　霜色也大吃了一惊，竟然是七王爷！她再一细看，幸好都不是王府里的人，也没人认得出她来。既然是七王爷，难怪都请的练家子来搬箱运礼了，分明是想着她若不从便是硬抢了！
　　七王爷？素素心中思索，莫非是那个带着一众手下和青衣他们交过手的，说要再风光接她回府的王爷？？怕也只有他了！素素寒了脸，冷声道：“我已说过，无论是谁，无论为何，都请送还回去，素素不收。”她两眼一瞪，眸光似夹雪带霜，对那老婆子道：“聘礼便更不收！我已嫁人，婆子请回。”
　　那老婆子听素素说已嫁人，先是一惊，再看她的长发飘飘，便一笑：“姑娘莫要拿自己贞洁开玩笑。老身受七王爷所托，若此番独自回去，只怕交不了差事。”她的话刚落，那一队大汉便慢慢围了上来。
　　易芷江一急，大喊：“等等，且容我劝劝姐姐。”
　　那老婆子笑，“还是这位姑娘知轻重。”
　　素素瞪着易芷江，却已被她拉进内屋。
　　霜色见是情况不对，一个闪身，出门直奔王府向乔司琮报告去。

　　“姐姐莫怒，”易芷江拉着素素轻声说道：“芷江不过缓兵之计，多争取点时间。”
　　素素轻轻蹙眉摇头，“芷江你也知道姐姐已嫁作人妇，怎还可这样说话，后面的摊子要如何收拾。”
　　易芷江在内屋踱了几个来回，也想不出办法，只得道：“我把夫君派来保护我的人留在此处保护姐姐，我回去求夫君过来先把这帮人赶回去，其它的再做打算。”
　　素素摇头，“只会累了你夫君和公公，那方是王爷，你们得罪不得的。”
　　“也不知是不是冒了七王爷的虚名而过来抢人。”易芷江把素素摁到椅子上，“你就这等着，等到我回来为止步。外面别出去，我去说。”
　　素素想抓住易芷江的手，却反被她握在掌心里，“没事的姐姐，不要担心。”
　　那老婆子一见易芷江出来，又堆了笑上去，道：“姑娘，你姐姐可是松口了？”
　　易芷江勉强一笑，道：“姐姐松口了，只是她说此去便定是许久都见不到亲人了，所以想临去之前，见见所有的人。我这便去把亲戚都喊来，不消很多时间的，要劳烦婆子稍等了。”
　　那老婆子见易芷江如此回答，笑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姑娘快去快回吧，老身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易芷江点头，快步而出。
　　那老婆子毕竟不是善信之人，立刻便叫了一人跟着易芷江，又把人分三队把前后侧门皆封堵了起来。

　　乔司琮一听，一拍椅扶手，霍地站起来，半眯着双目，寒声道：“老狐狸竟然来强抢？！素素可是你能玷污的？！”
　　霜色见乔司琮脸色不对，也敢大声，自知完成不了任务，小声道：“王爷若真想把秦姑娘接到王府庇护，可请都护的大儿媳易芷江帮忙，她在秦姑娘面前说的话，相对分量要重些。”
　　乔司琮一转头，问：“她是何人？”
　　霜色低头细声而答：“我听她喊秦姑娘为姐姐，并见二人甚为亲密。”
　　“连煞，带我亲兵到秦姑娘店里保护。若有不对，不必请示于我，不管是何人，直接拿下。你且只记一点，万万不能伤了秦姑娘，或让她被老狐狸的人带走！”乔司琮并不看霜色，先行在前道：“你随我到都护府上走一趟！”
　　他的声音如冷冷刀风，逼得她步步后退，终是抵在冰冷的石墙上，再无退路，只得面对。仿似只一瞬，霜色便觉得心已被刺穿，戳破所有无望的痴念。她低低地应：“是，王爷。”
　　顾成炳听下人来报说静雅王来访，在房内踱了几个来回，终还是硬着头皮出去。顾元昊在过道上经过，也急急跟了上去。
　　“你大哥呢？”
　　“大嫂突然回来，似是有急事。大哥与大嫂正在房中呢。”
　　顾成炳想了想，静雅王说不定便是为明确自己的态度前来，礼诚之数不可谓不足，只等自己表态了。他回头道：“去叫上你大哥一起过来，现在别再儿女情长了。”
　　顾元昊觉出爹的语气不若往日，隐隐觉得似有大事，不敢怠慢，转身便往大哥的南院而去。
　　顾成炳到了正厅，一撩袍行礼便道：“卑职见过王爷。”
　　乔司琮两步上前，一把扶起顾成炳道：“都护快起来说话。”
　　顾成炳略感意外，他从未见过静雅王如此焦急的神情。静雅王一向人如名号，风雅在外，行事又极沉稳低调，此前一次要自己表态之时，亦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奈何这次……却是诸事扰心而显于外的神情。
　　“谢王爷。”顾成炳起来，“卑职思虑良久，”他再次单膝跪下，道：“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嗯。”乔司琮只一字，便轻描淡写地带过此话题，“不知都护儿媳可在府上，可否请其出来，本王有事相求。”
　　顾元衡与易芷江跟顾元昊来到正厅，刚好听到静雅王此话，都大感惊讶。
　　“民妇易芷江见过静雅王。”顾元衡和顾元昊也一块行礼。
　　乔司琮见了易芷江，上前两步道：“其他人都先退下去吧。”
　　“这……”顾元衡阻拦之花还没出口，便被顾成炳拖了下去。
　　易芷江听过静雅王的名号，亦不担心他会对自己如何，便回头对顾元衡淡淡一笑，让他不要担心自己。她再回头的时候看见刚才找素素的那位姑娘，心中约莫猜个几分，当下便决定要静雅王救素素此劫。
　　乔司琮亦不转弯抹角，直接便把事情的大概说出。
　　易芷江既喜又忧。喜的是姐姐有救了，忧的是，听他之言，静雅王该是也喜欢姐姐的，只是，只是姐姐有姐夫了啊。
　　乔司琮见易芷江瞬间神色几变，以为她要担心自己对素素行不轨之事，便急保证道：“虽道苗条淑女，君子好逑，但若秦姑娘不愿，我乔某绝不会强迫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