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夏至过了

16、第十六章

　　福佑安排保护素素的皆是高手，且又是死士，虽只几十人，但与洌若如的亲卫兵交手，并不见高低。
　　侍卫首领走近洌若如低声道：“王爷，此处毕竟是贺州之地，当街拿人怕是不妥。”
　　洌若如收拳紧握，怒道：“停手！都给我退下！”
　　侍卫听令立刻收刀退下。素素这边的人也不纠缠，迅速收剑把素素围在当中。
　　贺州！贺州迟早也是我囊中之物！洌若如双眼一眯，对素素略略一笑，道：“美人你等着我风光接你回府。”

　　“王爷，城中有打闹，是七王爷的人。”连煞禀告。
　　“哦？”乔司琮转身一笑，来了兴致，问：“那对方是什么人？”
　　“好象只是一个姑娘，开药材店的。七王爷贪恋那姑娘的美貌，想将其强行带走，然后，”连煞还没说完便被乔司琮急急打断。
　　“然后怎样？”乔司琮抓了连煞的手臂急问，眉间尽是忧色。洌若如所见美女如云，能让他出手，岂会是一般姿容。药材店……绝色女子……是素素么？！
　　“然后双方打了起来。那姑娘有几十个高手保护，七王爷的人并不占优。”连煞只根据小兵报的情况原原本本地搬出来，但后面结果如何还不知晓。
　　“领人随我过去！”乔司琮话音刚落，人已奔出院外。
　　待乔司琮和连煞带着一干人等赶到，洌若如已经领人离开了。
　　素素身边的守护也已散去，各自归位藏身在素素四周。
　　乔司琮不见洌若如的侍卫兵马，亦不见连煞口中保护素素的几十高手，只见店内狼籍凌乱。他上前一步探身问道：“素素，可有事？”
　　素素睨了乔司琮一眼，“与你手下一般穿着打扮的人来小店滋事，真不知能不能算有事。”她扫着药材走前两步，又回头看着乔司琮道：“乔公子还是唤民妇秦氏的好。”
　　乔司琮略略叹了一声，无奈道：“秦姑娘。”他转念一想，又道：“秦姑娘口中的滋事之人并不是泛泛之辈，加之乔某猜测商息不日之内或有兵变，只怕保护不周，还想请秦姑娘随乔某至府上别苑暂住，待局势平稳，天下太平。”
　　素素四处看了看，刚才的的人已不见，道：“乔公子不必担心，民妇自能自保。还有这药材店，芷江托付给我打理，我不好撒手不顾。”
　　乔司琮一时想不出办法让素素听话，到自己的羽翼保护之下，立在店内不动，轻折眉心看素素扫地。
　　素素见乔司琮还不走，眉心轻折，嘴唇紧抿，眼中忧色一览无遗。毕竟是为自己安危着想，她亦不好说得太过，便放柔了声音道：“乔公子的心意，素素心领了，只是这里素素不能不管。而且，”她看着外面亮得晃眼的阳光，心中突然刺痛。相公安排了这么多高手保护自己，那他这次能逃得过吗？她低头缓缓一眨眼，再睁开时，已无波澜。她平静道：“素素也曾是逃命而来，若此处亦无容身之地，只怕是天意了。”如果相公逃不过，她一人的，也无牵挂了，父母不知，身份不知，飘到哪就到哪吧。
　　淡淡的声音飘来，却如秋风夹着细雨，打在心上，沁凉沁凉的。她道：“乔公子，你还是请回吧。”

　　素素收拾好店面，走进院内，轻轻叫了声：“青衣。”
　　一身青衣的男子现身，在素素面前一躬腰，道：“夫人。”
　　素素虚礼一扶，便急问道：“相公派你们来保护我，那他有多少人保护？”
　　“青衣只负责夫人安危，其他事情尽不知晓。”
　　“相公他……”素素声音飘渺，仿若绢纱一扬，轻尘飞舞，满天满地，却又终是平静下去，沉寂下去。
　　那轻轻软软的声音听在青衣耳里，就像揉了一把细沙在心上搓着。“夫人莫要担心，主公会平安的。”青衣开口，略作安慰。
　　相公回来的那一趟，王伯都没有回来，至今亦是音讯全无，怕是凶多吉少了。素素抬头淡淡一笑，笑容很快便隐去，惟有积酝着厚厚岚霭的眼珠定定地看在一角。
　　那水雾之气渗进青衣的心里，缓不了刚才细沙磨过的痛楚，反倒生出让他一窒的怜惜来。虽是梳了少女发式，但她唤主公为相公，主公亦让他们唤她为夫人，那这女子便不是自己所能怜爱的。“夫人莫要多虑了，所谓喜伤心，怒伤肝，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主公自有其计量，我等拼死也会护夫人周全的。”
　　“嗯。”素素微一点头，眼睛也却是不眨，“你先下去吧。”相公，你要平安，我会等着你的。你答应过我一辈子的，我不相信一辈子是这么短。
　　素素靠在树旁闭目休憩，前面却传来喧闹。阿七和秀珠终还是小，素素起来出去。
　　“果然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美人。”顾元昊把手搭在桌上，手指一下一下地缓缓而落，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秀珠刚刚才见了打斗，现在又来了人寻事挑衅，抖着身子往里缩了缩，怯怯地叫：“素素姐姐。”
　　素素把阿七和秀珠拉到身后，对阿七道：“带秀珠进去。”
　　阿七却站在那不动，盯着顾元昊道：“素素姐姐！”
　　顾元昊坐到一旁的椅上大笑，“哈哈，怎么，小小年纪便要做护花使者？我顾元昊又不是勒手催花之人，如何用这般眼神看我？”
　　素素要扯阿七进去，略厉声道：“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她故意往顾元昊身上斜瞟了一眼，“姐姐不会有事，自有人帮姐姐教训这些登徒浪子。”
　　顾元昊今日带足了人马，倒是不怕。“啧、啧。”他摇头，上前，素素退后一步。他一笑，站在离素素一步开外的地方，缓缓而道：“本公子在旁喝茶，听到这边打斗，才带了人马过来。也不说你坏了我雅兴，只想着能替你解围，不想你却是这般刻薄说话。”
　　素素眼睛往上一瞟，唇边扯出的半丝笑，只一瞬便失了踪影。她淡淡道：“若真是如此，就谢过公子了。只是事已解决，不劳公子费心，公子请回，不送。”
　　顾元昊略一低头，再抬起来的时候，自问笑得如三月明媚春光，可在素素眼里那叫一个恶心恶寒。他上前道：“原来是叫素素。”
　　素素拐过他，走到门口，回眸一笑，道：“顾公子请。”
　　顾元昊看着素素的笑颜，楞了楞，才一笑便去拉她的手，“让本公子看看可有受伤。”
　　素素急退两步，站出门外，蹙眉轻斥道：“顾公子莫要仗势欺人！光天化日之下，贺州大街之上，还请自重！”
　　顾元昊嘻嘻一笑，张开两臂便去抱素素，“怎的连生气的样子也是这般好看，惹得我心肝儿蹦蹦乱跳。”
　　素素退让不及，便让顾元昊圈在怀中。素素一怒，扬手便狠狠一掌掴在顾元昊的脸上。
　　顾元昊一手箍紧了素素的腰，一手抓着她手腕，嘴角略略往一边侧起，凑近轻声道：“小爪子还挺利，回去我给你磨磨。”
　　青衣等人已从各处现身，正要出手，却听得一声怒喝：“放开秦姑娘！”便又略略隐身回暗处。
　　来人正是乔司琮。淡蓝的绸衣，在太阳下却闪着一圈的光，翩翩气质如同仙子落凡。
　　顾元昊哼了一声，并未放手，“又是你！”
　　乔司琮两步上前，直攻顾元昊心门。顾元昊被迫放开素素，正面接招。乔司琮抓上顾元昊的右臂，用力往前一扯，再一旋。
　　“哼！”是乔司琮的声音。平常的温润如水早已不复存在，替而代之的是寒如坚冰。
　　“啊——！”只听得顾元昊一声惨叫，左手扶着右边肩膀，踉跄着后退，额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黄豆大小的冷汗。
　　手下的人上前扶住顾元昊，其中一人给他接上胳膊。手一放下来，却仍是晃着如同断臂。那人惶恐道：“难道是断了筋骨？？”
　　顾元昊一吸冷气，瞪大眼看着自己的右臂，恨恨道：“你，你竟敢废本公子的右手？！都给我上！！”
　　一堆小兵朝乔司琮涌上来。
　　乔司琮拉着素素护在身后，缓缓后退。他一字一句道：“你哪手碰的，便用哪手还。不废你双手，已是我乔某看在你爹的份上，给你的仁慈！”
　　连煞带着亲兵，已迅速围了上来，把乔司琮和素素护在中间。
　　素素看着乔司琮的背影，又落到他背手牵着自己的手上，极微的皱了下眉，轻轻抽手。
　　乔司琮却反而握得更紧，素素眉心折得更深。青衣见是如此，闪身跃出。
　　乔司琮也不转身，只轻轻地道：“莫怕，我在。”素素心中一暖，略略轻叹了口气，却也不再抽手。她朝青衣看去，微微地摇了摇头。他虽牵着自己的手，是有些越礼，但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到不得已，青衣他们还是不要现身的好。
　　连煞等人只是将顾元昊手下打倒在地，却并不伤其筋骨皮肉。
　　顾元昊看着自己带来的强手，一个个倒在地上呲牙咧嘴地呼疼，抬头大声问道：“你究竟为何人！”
　　连煞把刀一横，架在顾元昊的脖子上，喝道：“无礼！”
　　“连煞！”乔司琮叫住，让连煞退下来。他对顾元昊笑道：“乔司琮！”
　　顾元昊扶住前后而晃的右臂，离开前扔下一句：“哼！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乔司琮一笑，“回去问了你爹，再来找乔某报仇也不迟。”
　　素素记得，芷江曾说过，顾家兄弟仗着他爹是四品的都护，才会这样有恃无恐、。乔司琮今日竟然废他右臂……那他又是何人？顾元昊的人已走光，素素再次抽手，问道：“乔公子究竟是何人？”
　　乔司琮转身，微微一笑，放开素素，“乔某是何许人并不重要。秦姑娘，刚才得罪了。”
　　五月的艳阳天，气鼓风热。素素看着乔司琮的笑，竟仿佛看到了暖暖三月里的枝绿花红，淡淡飘香。她低了头，轻声道：“刚才情非得以，素素还得多谢乔公子出手相救。”
　　乔司琮负手身后，“秦姑娘还是到府上吧，乔某得以相护。”
　　素素忽而侧头一笑，“素素并不知乔公子是何人，怎好到府上叨扰？哦，该说不敢才是。”
　　“哈哈。”乔司琮踏前一步，在素素耳旁轻声道：“静雅王。”
　　素素一惊，往后退了一步，曲膝就要行礼，竟然是王爷！
　　乔司琮伸手去扶，学着素素狡黠一笑，轻声道：“大街之上，不要泄露我身份。秦姑娘如此便可信得过乔某不是坏人了吧？”
　　素素淡淡而笑，“乔公子既是王爷，那素素便更不敢前去叨扰了。”她退开两步，曲膝作了一福，“但仍多谢大人今日为素素解围。素素以后会注意自己言行，断不会再让此种事情惊扰到大人，还请大人放心回府。”
　　一句话便把乔司琮噎了回去，他看着素素，一时却也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连煞站在一旁，努力地忍了笑，上前低声道：“王爷，还是先行回府吧。闹市之中聚围如此多士兵，百姓只怕会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乔司琮看了一眼四周的百姓，个个都一接触到他的目光，便迅速低下头去装作做事。只怕今日他是英雄救了美，却也做了回恶人了。“回府吧！”
　　素素对乔司琮淡淡一笑，唇线的弧度刚刚好。她虽是对他笑，却纯礼节式的恭送，就像裹了一层薄冰，缭绕散着凉气。
　　乔司琮无奈，只得对素素道：“我会派人护着你的。”他想了想，还是道：“若真兵变，乔某就算得罪，也会强行带你走的。”
　　素素不应，依旧淡笑着，只点了点头。她已嫁作人妇，只为一人相思。相公，你定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