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密欧》荒草游乐园

16、双人床

　　罗正伟看了看地上摆着的啤酒瓶，好像是有点多，眼前的陈颀也有了重影。

　　今儿要不就到这，别喝了。陈颀劝道，又叫服务员把冷掉的串儿再去热热。

　　你说，她为什么生这么大气，啊？罗正伟还是不解，让我买房，我不是也买了么？去见她父母，我不是也两手满满地去了么？你说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颀本想说，两口子的事哥们不好多嘴，可这一晚上喝到这地步，罗正伟才正儿八经说起这烦心的事，他只好把他手里的酒瓶子换成同一个形状的果啤。

　　楚瑜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除了房子的事，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惹着人家了？陈颀自己都还没正经处过对象，按他的了解，罗正伟看着不着调，其实心挺细的，看他对闫严那无微不至的照顾就能看出来，按说楚瑜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倒不至于干出非得让罗正伟在房本上加她名字的事。

　　现在房子也是个敏感话题了。奥运会之后，北京的房价就一个劲地长，别说搞对象会牵扯这事，很多拆迁的家庭都为了争房子打破头。

　　嫌我买的那个房子，地段不好。

　　罗正伟也不是爱在背后诉苦的人，可这会儿实在憋闷，陈颀跟他从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玩，倒也不是外人。

　　这理由陈颀确实没想到，你那个房子不是闫严他妈妈给挑的？说是以后能划片，以后孩子上学都不用愁，价格也给了最低折扣。

　　是啊，要不我还得多问你借十万块钱。罗正伟看来是真多了，都没喝出来手里的已经是饮料了。

　　哎，这就扯远了，我不是催你还钱啊。陈颀接过服务员给热好的串，吹了吹才咬了一口。

　　说是离她上班远。罗正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要不就换个工作，或者给她买辆车，你知道她说什么么？

　　陈颀听着觉得罗正伟是没什么毛病，也疑惑起来，嫂子怎么说？给买辆车也不行？

　　她说，罗正伟说起来自己也想笑，为什么我不说天天开车接送她上班，成天自己的媳妇不管，上赶着给外人当司机。

　　我说你怎么和一孩子计较上了，那他上学离这房子不是近么，顺路的事，你在南边上班，送你我不是南辕北辙么，就这么吵起来了。

　　陈颀品出味了，眼看着罗正伟还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想点明却不知从何说起。

　　也不是孩子了，说起来，这中考完了，怎么没见人啊？他本来还打算带着闫严去水库游泳呢，可夏天都过去一半了，罗正伟也没带人出来过。

　　罗正伟也抽了个串，一边吃一边骂道，狗崽子出国了，哼，所以说小孩儿就没个长性，今儿说过的话撂爪就忘，考前还口口声声说，这辈子都不出国，这不一出成绩就飞了。

　　陈颀不觉得奇怪，有钱人家的小孩嘛，又是学艺术的，只随口问说，这是送出去念书了？

　　没有，没有。罗正伟连连摇头，怎么可能，这么大点，能放心么，就是出国旅个游，你看着吧，这番涨了见识，回来不定怎么在你和猛子跟前炫耀呢。

　　我说，你就低个头，去哄哄嫂子，多大点事啊。陈颀又劝他。转念想，女人的直觉可敏锐多了，说不准早就看出罗正伟对这个弟弟的感情，超乎寻常的好。

　　他倒不觉得这是病，杨猛整的那些娱乐场所，男男女女的什么样的都有。要是罗正伟只是好奇，想玩玩，他搞不好还会帮他瞒着点，老爷们玩个男人，在他们这群人眼里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罗正伟这样子，明显是动了真情，且不说人孩子才刚上高中的年龄，万一罗正伟真把人家“带坏”了，可怎么交待？

　　陈颀只觉得周遭乱哄哄的，都不知从何说起，这感情在正常人眼里，可太不正常了。

　　你以为我没哄啊？罗正伟的笑苦涩起来，不好使，看样子就到这一步了。分就分吧，哎，头疼。

　　不至于吧，陈颀明知劝也是白劝，还是陪着笑脸说，实在不行，你把房本上改成她名，也算是表态了。

　　嗯？罗正伟似乎在思考他这个提议。

　　街边的大排档到了这个时间还是烟气缭绕，在喝酒和划拳声中，罗正伟却有种万籁俱寂的错觉。

　　扯淡，他回了神，那还不如改成小闫呢，她算老几。

　　陈颀倒吸了一口冷气，夏日的晚风都没吹散他背上冒的冷汗，这是动真格的了，不知道等明天酒醒了，罗正伟还记不记得他大放的厥词，反正当天的账，他是没忘了结。

　　然而罗正伟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昨晚上跟陈颀吐槽了什么全然不记得，但房子的事却一点没忘。

　　一开春就在装修，现在味道也放得差不多了，最近他得空就去家居市场，买东西的时候想的全是那个“骗了”他飞出国门的人。

　　一来严姨住的房子都没他买的这套离高中学校近，二来花钱请的阿姨做饭哪儿比的上他的手艺。

　　不知不觉都是个高中生了，闫严的书不少，书柜得挑个结实的，一张大书桌也是必须的，摆在朝南的书房正好。

　　以前爷爷家那张小床肯定睡不下，但次卧要是放张双人床，衣柜就只能选个小的。罗正伟有点纠结，转念一想，睡主卧不就完了。

　　挑着挑着，猛然想起昨天陈颀还问了个问题，他和楚瑜，有没有做过那事。

　　没有，他说出口的时候陈颀都愣了，还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哥们那活没毛病，他骂了陈颀一句，就觉得还没结婚，对人姑娘名声不好。

　　少他妈跟我这装，陈颀的唾骂又浮现在眼前。罗正伟心下一惊，原来有些情意，早在心中生根，恨不能沿着血脉绽放，乃至身边人都知觉了。

　　家具店的服务员在叫他，先生，先生？这款双人床是胡桃木的，非常稳重结实，款式是新中式，颜色也很上档次，尺寸有一米八和两米两种，您看要哪一款？

　　嗯？罗正伟看了看眼前的床，陷入沉思，片刻后在心里骂了一句，畜生。

　　骂完了反倒坦然了，刷卡结了账，最后选个两米宽的大床。

　　他早前就隐约感受到了，为什么和楚瑜聊得来，处着也挺舒服，搂着抱着的时候，也有该有的反应。

　　但是他时刻牵挂的，却是另一个人。一个和他性别一样的男人。当然现在还只是个男孩。

　　原来如此，原应如此。可还有些事悬浮着，将定未定的状态。

　　他知道得等等，至少要等他成年，否则，一个手指头都不会碰他。

　　想明白了也不觉得羞耻，他自问这世上除了闫严的父母，没人比他更了解这孩子的脾性，也没人比他更疼爱他。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给他，只要他高兴。

　　对楚瑜的愧疚当然也有，看来她说的一点没错，这房子，就是为了闫严买的。

　　幸好，他还没和楚瑜结婚，也没和楚瑜走到那一步，真到了那一步，他才罪该万死。

　　不过陈颀的担心没错，罗正伟看着家具店的工人把家具安装好，又摆弄了一下客厅里最贵的家电，是闫严用一幅作品的奖金给他添置的音箱。

　　年纪不大赚的钱倒不少，原本还以为他就是个只懂从家里拿钱的富二代，富二代去欧洲都一个月了，再不回来就开学了。

　　最关键的是，人喜不喜欢你啊？算起来也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自个那么大的时候也懂给小姑娘买零食了。

　　罗正伟自嘲个没完，心想自己以后是没有小姑娘了，只有这个小小子。

　　你可想好了啊。陈颀的话又在耳边浮了出来。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就只好这口，再说你这剃头挑子，也不问问人是不是也喜欢男的？万一人家喜欢小姑娘呢？

　　别的倒什么都不怕，罗正伟大小喜欢谁从来也不会掩饰，想要什么也没人能拦得住。

　　只是人是不是喜欢自己这个事确实难办，他琢磨了两个晚上，把闫严的每件事都琢磨了个遍，却也没想通。这孩子在这方面跟他不同，初中都上完了，别说女同学了，男同学都没听他提过，好像除了上学，一门心思就在画上。

　　罗正伟实在熬不住，只好去找了杨猛。论这方面经验，杨猛在他们哥仨里算头顶头的。

　　知道你分手了，这么快就痊愈了？杨猛领着他熟门熟路进了包厢，身后跟着一溜踩着细高跟的公主。

　　罗正伟带着心事来的，坐定了连正眼也没给那一排莺莺燕燕。免不了被杨猛调侃一番。

　　怎么，这么上心呢，姑娘有的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分个手还准备出家了怎么地。

　　罗正伟破天荒头一回有点害臊，凑过去低声说，有男，服务员没？

　　杨猛闻言差点没被他呛死，眼睛都瞪圆了，愣了好一会才狂笑起来，我的天呢，你这是受大刺激了？连性别都换了？

　　不过他很快按了服务铃，经理不一会儿就领来两个眉清目秀的男孩。

　　真挨着罗正伟坐下了，他反而把人推远了点，别动手动脚的，就是有话想问。

　　杨猛闹不清他这是要做什么，只听他问，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话到了这里才恍然大悟，杨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看你是作死。当年你老子让你去高中你不去，去了个连警校都不如的职高，现在又想让你们老罗家断子绝孙。

　　包厢里其他人唱着闹着，一人插了水果往罗正伟嘴里送，而杨猛怀里早也报了个纤腰软枝的姑娘。

　　罗正伟一只耳朵听杨猛在这唠叨，心思却全在另一人在他耳边念叨的小事上。

　　他自己是混到那个位置了，哪儿舍得我去冲锋陷阵啊，警校嘛，我倒也不是不乐意去，只是不想顶着他的名头，混个什么都不是的闲职。

　　杨猛听他大放厥词不由嗤笑了一声，我看你现在也是闲的，怎么，这又是看上谁了？以前你不还觉得这事恶心呢么？

　　是有点恶心，罗正伟还是不习惯两个陌生男人贴在他身上，可别说贴着他，有个人就是要他一辈子抱着，他都不嫌烦。

　　这种场合的人一张巧嘴，却也没说错，喜不喜欢，身体的反应最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