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密欧》荒草游乐园

17、新房子

　　不过第二天罗正伟从酒店的大床上醒来的时候又觉得这判断标准不靠谱。

　　且不说那还是个未成年，他实在下不去这咸猪手，其次是，闫严应该还没谈过恋爱吧，他懂不懂什么叫喜欢呢？

　　可天人交战的时间并不宽裕，因为出国旅游的人，飞机已经落地了。

　　他自然要去接，在到达层等待的时候才觉得紧张，手心里冒了汗，明明是卡着点来的，飞机也没有晚点，却觉得等待的时间是那么漫长。

　　电子显示屏上的航班信息和抵达情况一条条滚动着，很快，那个熟悉的身影从自动开合的窄门中飞奔而出，手上推着的两个硕大的行李箱也顾不上，只冲到他怀里。

　　哥。闫严爽快地叫了一声，他的变声期已经过去了，现在说起话来，嗓音就完全是小大人的声线了。

　　累不累啊，罗正伟忙着去捡他甩在两旁的行李箱，刚张开胳膊就被抱了满怀。

　　或许是从国外学回来的新鲜招式，闫严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颊贴了两下。

　　距离骤然拉进，罗正伟的眼和心都烫了起来，哪怕机场的冷气开得那么足，腰腹间却还是燃起一阵热意。

　　他欲盖弥彰地推了闫严一把，把行李箱捞过来，皱着眉念叨，这么沉，装什么玩意装了两大箱。

　　一面又忍不住悄悄打量身边窜了个子的人，到他肩膀头那么高了，还是瘦了吧唧，出了趟门晒黑了，一咧嘴笑却还是整整齐齐的白牙。

　　这么多天没见好像也不觉得多想，这会儿人都回来了，那种抓心挠肝的惦记却莫名浮上心头，弄得罗正伟冷一阵热一阵，心里冒出个自私的念头，以后寸步都不能让他离开我。

　　他在这思绪万千，旁边的心肝却像没心肝似的，嚷嚷着说渴了，要喝星冰乐。

　　那玩意又甜又冷，有什么好喝的。罗正伟心口不一，拉着箱子走在他前面，直奔星巴克。给闫严点了杯抹茶味的，自己还是来了拿铁。

　　我给你带了好多好东西。闫严果然是渴了，一口就下去了半杯，倚在咖啡店门口的栏杆上，得意地邀功。

　　哼，罗正伟心里美的没加糖的咖啡都甜得腻人，装得满不在乎，什么好东西啊？别是冰箱贴纪念品那些，出口转内销，义乌二百块就能给你批发回来一箱子的玩意吧？

　　闫严闻言愣住了，手里端的饮料是冷的，手是热的，塑料杯上凝结的小水珠滴下来，他也低了头。

　　罗正伟看他不说话，兴奋劲儿也全没了，忙拽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上蹭了蹭，手心已经冷了，手背却还是温热的。

　　哎哟，冰箱贴就冰箱贴嘛，正好新房子里新买了个大冰箱，这还不得把各国的景点都贴上，什么埃菲尔铁塔，卢浮宫，伦敦桥……

　　不说话的人肩膀一耸一耸的，实在憋住不笑了出来，哥，你当我傻么？怎么会给你带那些东西。

　　原来又是逗他玩，这以前都是自己哄骗他的招数，罗正伟嘿了一声，手里使劲，却也没敢真捏疼他。

　　但有人见好就收，嗷嗷叫起来，哥我错了，我错了，疼疼疼。

　　现在知道疼？晚了！罗正伟把喝光的咖啡杯子扔到垃圾桶里，手还是没撒开，就那么拽着，和小时候一样。

　　两人一手一个行李箱，直奔地下停车场。

　　闫严时差还没倒腾过来，这会儿虽困，却滔滔不绝往罗正伟耳朵里灌着这一个月来的见闻。

　　蒙娜丽莎，哥，其实没多大一幅，得凑到跟前去才能看清，那馆里乌央乌央的，全是中国人。后来到了佛罗伦萨，又看了大教堂，穹顶上的《末日审判》，看得脖子都酸了也舍不得活动一下……

　　罗正伟细细听着，发现他聊的多的还是古典学院派的那些东西，只在心里默默有些担忧。

　　新的小区人车分流，罗正伟下了地库，刚喋喋不休的小嘴这会儿才停下，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有什么别的情绪。笑也笑不出来，跟着他上了电梯。

　　家具家电一应全是新的，鞋柜里的拖鞋也是新买的，防滑的底子，踩着软乎乎的。一进门，罗正伟就把空调开了，午后的新房被日光晒得很暖，南北通透的格局显得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

　　另一人却像走进一个陌生的迷宫不敢迈步，直到他放好行李箱，亲自拉着他的手领他进来。

　　你这是，结婚用的新房么？闫严每间屋子都绕了一遍后，坐在沙发上，仰头问道。

　　罗正伟端着洗好的水果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拿了小刀给他切芒果。

　　那刀锋很利，轻轻一划就把芒果皮掀开来，柔黄的汁水顺着罗正伟的指缝滴滴答答，倒是很干脆地回答，没有，我和你楚瑜姐分手了。

　　闫严不知是盯着他的手还是他手里削成小块的芒果，等罗正伟把盛着芒果的碟子和小叉子递到他手里，他才继续问。

　　你是，喜欢上别人了，是么？

　　罗正伟的喉咙都有点发干，放下水果刀，想去洗个手，可对面人的目光分明是质询的，却并不是他一般的暧昧试探。这个瞬间千百个念头从他脑海中划过，他甚至想躲，可这懦弱的想法转瞬即逝，他永远不想逃避自己真是的感情。

　　是。罗正伟用抽纸擦着手上的果汁。给了个肯定的答案。

　　闫严的瞳孔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虽亲身感受过罗正伟有女朋友这件事带给他的酸涩体味，可并没有去细想那是为什么，只当是自己自私地想要独占这个从小就照顾关怀自己的人。他如此信赖罗正伟，不过是因为他值得相信。

　　你，出轨了？闫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几个字，根本没胃口去品尝那新鲜的芒果，可把盘子甩到人脸上的事他也做不出来。

　　罗正伟顿时愕然，但很快猜到为何闫严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谁说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每个小孩都能看出父母之间是不是相爱。他之所以对自己的父亲那么排斥，一定也是因为，成人世界的换个人喜欢，在纯粹的少年心里，就是背叛。

　　我喜欢上了别人，这事不假，但要说出轨，你觉得，哥是这种人么？罗正伟耐心解释道，我只是发现，自己原来心里真心喜欢和牵挂的另有其人。

　　他温柔地看着闫严，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脸，虽不会在此刻就说明，那个人就是你，却也希望一举一动间能让他有所感知。

　　闫严怔愣着回望他，倒是没躲开他的触碰，好像还没理解他说的话。

　　小闫，罗正伟软下语气，你觉得，人这一辈子，就只会喜欢一个人，是么？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闫严执拗地点着头，是，我就只会喜欢一个人。

　　罗正伟叹了口气，好好的表白怎么成了讲道理，可他还是继续说，你才多大，人这辈子这么长，会遇到那么多不一样的人，谁能陪谁走到最后，老天爷也不敢保证。

　　当然，婚姻是另外一回事，爱有的时候比命重，可是却比责任轻，等你长大，会渐渐明白的。

　　闫严沉默下来，像是在思考他的话，又过了一会儿，才用叉子戳了一块黄澄澄的芒果。

　　罗正伟看他不再争辩，就打算起身去洗手，嘴角却品到一丝甜味，原来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把那块芒果递到他嘴边。

　　哥，闫严拉住他，不要总把我当小孩了，好不好？

　　罗正伟咬着那块芒果，有些醺醺然，听他来这么一句反而醒过神来，嗤笑了声，你还不是小孩，你在我跟前就是小孩，小屁孩，装什么小大人，要装等十八再装。

　　看他脸上竟露出凄恍的神色，又不免心疼起来。

　　他的小羊，看起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实在没受过什么宠爱。陪在他身边的大多是保姆和司机，父母一个月能露一回面就算次数多了。

　　罗正伟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示意他手上端着的碟子，快吃，别操心这么多不该你操心的事儿，吃好了给我显摆显摆，都带什么洋玩意回来了。

　　闫严低着头，一口一口把切好的芒果吃掉。等罗正伟把碟子收拾了，才一块去开行李箱。

　　一个箱子是他自己的衣服和日用品，而另一个，满满装的都是各处淘回来的黑胶碟。

　　罗正伟看他一张张展示，有一些是绝版的爵士乐，更多的却还是古典系列，肖邦，巴赫，舒伯特……五颜六色的包装在拆了气泡纸后显现出来。

　　你这是，打哪儿搜罗来的啊。罗正伟仔细看过每一张唱片，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并不是随便买来凑数的。更重要的是，这些都是他找了很久没找到的。

　　闫严看他一脸喜色，才微微缓了情绪，被他揉搓着脑袋略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每去一个地方，就找唱片店逛逛。

　　可这些东西，在和他打跨国电话的时候却只字未提。罗正伟仔细看了那几十张碟，按捺不住地往一些方面想，可又拼命压住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

　　走，帮我把这些搬到书房去。罗正伟收拾完这一地的珍品，分门别类整理好，抱起来往书房走。

　　闫严跟上他，书房的书柜是定制的，专门有一个柜子，原有的唱片占了一半的空位，剩下的正好被他带回来的这些填满。

　　罗正伟把一摞一摞的唱片摆上去，心满意足地看着，突然转头对身边站着的人说。

　　喜欢这房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