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擦脸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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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恭喜的话，说话的人说得认真，罗正伟听着却很不是滋味。
该怎么解释？你也会长大，也会娶媳妇，不过娶了媳妇也不会忘了哥们弟兄，亲朋好友，大家都是一样亲密的关系。
需要解释么？即使我搞对象了，结婚生小孩了，你也还是我最疼的那个人，这就有点夸张了。
罗正伟思来想去还是什么都没说，把豆浆吹凉了，让他溜溜缝。
快点吃，一会儿先去打针，还得回爷爷家。今早你妈给我打电话了，说老师到处找你来着。你出来没跟老师说啊。
这话问了也是白问，跟老师说了还能跳墙出来么？罗正伟嘴上骂骂咧咧，手还是习惯性地剥了个茶叶蛋递过去。
我妈？闫严咬了一口鸡蛋，她给你打电话了？
就你装睡那会儿，我刚进门的时候，可不就是在和你妈打电话，都急疯了。罗正伟说。
她要是着急怎么不自己来找我？闫严赌气说。
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罗正伟问。也怪自己，昨天晚上就该跟严姨说一声。喝酒喝大了，忘了这茬。
不过闫严周末除了去画室，就是跟自己混在一起，这个周末画室的老师家里有事，所以才带着他出来喝酒，不对，吃饭来着。
闫严的父母虽然一直没有离婚，可早就不生活在一起了。这么聪明的小孩肯定什么都明白。小时候还知道闹出点什么事来吸引爸妈的注意力，现在长大了，可能是习惯了，更可能是学会了装作不在意。
他真的长大了，早上来这么一出，已经是个男人了啊。
吃好了没？吃好了咱们退房。罗正伟收了打包的餐盒，让闫严穿衣服。
退房，开房。这样的词一出口，罗正伟猛然尴尬了起来，他环视一圈，宽敞的房间，凌乱的床，如果不是因为昨晚闫严喝醉了，或许他真的会和楚瑜发生点什么？
可要说遗憾，却也并不是。昨天陈颀和杨猛都争着要把闫严接到自己那儿，真是急哥们所急。罗正伟无奈笑了一下。
几年前他哄着闫严睡觉好像还跟昨天发生的事一样，那时候他还那么小的一个小毛孩，晚上都不敢自己出门去卫生间，得开了灯，拉着他的胳膊，陪着去才行。
甚至对楚瑜都没这么强烈的占有欲，这是他握在手里拉扯着长大的人，还真不放心交给别人，他只能呆在自己眼前。
他又想起昨晚孩子熟睡的脸，虽然一身酒气，给他脱衣服的时候都没知觉。
胳膊却牢牢箍着他的脖子，还跟小时候一样，无意识吐出含糊不清的几个字。
奇奇怪怪的，小孩成天都想什么啊？罗正伟收好垃圾，看到闫严已经穿上了大衣，右手上那块白色的纱布因为折腾了一上午，皱巴巴的，还能看到纱布下暗红的痕迹。
他又去把围巾和帽子给闫严戴好，收拾妥当才拔了房卡。
车就停在酒店门口的停车场，不年不节的，大概是有婚宴，门口一片红色的鞭炮碎屑，盖在化了一半的雪上，酒店的工作人员正拿着笤帚扫着。
冷空气笼罩着，太阳却很大，罗正伟戴上墨镜，从兜里掏了根烟。
闫严还是拉开后座的车门，他马上呵斥了一句。
上前面来，拿我当司机么？
听话的小孩还是神游天外的状态，其实去年过年罗正伟就哄着他喝了两口白的，还差点被爷爷抽一顿，
酒量不至于这么差啊，现在还没醒？以后哥还得多带你出来练练。罗正伟看他慢慢悠悠坐到副驾驶，又想了想。
不喜欢闻烟味么？昨天吃饭一屋子烟雾缭绕，陈颀喝多了还把抽了一半的烟塞到闫严手里，让他试试，不过被他眼尖瞅见了，还踹了陈颀一脚。
他猛吸了两口解了瘾，把半截烟按灭丢出车窗外。又拽过安全带把副驾的人捆住。
要搁平时他肯定会说，自个没手么？不过今天人手伤了，吃早点拿汤勺都不利索。这会儿他帮系个安全带是理所应当的。
脸怎么了？罗正伟暖着车，看闫严挠着脸颊，有点泛红。
痒。闫严又挠了几下，可能是酒店的房间太干燥了，起皮了。
我看看。罗正伟凑过去。
虽然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软白软白的小包子了，可脸上的皮肤还是很嫩，顺着脖颈能看到毛衣领子下的锁骨，散发出一阵酒店洗发水的香波味。
罗正伟被电打了似的弹开来，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除了皮糙肉厚，还很烫。他从后座捞了一个精致的牛皮纸袋，外面印着中友百货。
纸袋里还有个蓝色的包装盒，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拆开后里面又是两个小纸盒。真够讲究的。
这是什么？闫严却认出包装盒上印着的是法文。
罗正伟撕掉包装，满不在乎说，是你嫂子买的，护肤品。我哪儿这么讲究，也就偶尔擦个大宝，这个你拿去用。
矮个的胖圆瓶子是面霜，高个的长条瓶子是精华液。闫严伸手扣了一块面霜，在掌心化开，擦在脸上干燥起皮的地方。
好香啊，他笑了笑，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
那你拿去呗。罗正伟的心情此时才拨云见日，之前在郁闷什么也不重要了。
好啊。闫严说。
他本以为他会拒绝，通常都是这样的。不管是谁给闫严的的东西，一开始他总会拒绝。
谢谢，不过我不需要。这才是闫严会说的话，即使是罗正伟给的东西也不例外，而这一次他竟然爽快地接受了。
回家。罗正伟摸了摸他的脸，这高级护肤品就是好啊，擦上就挺滋润。
闫严一直看着窗外，不知道又在想什么。罗正伟把车载音响打开，这是他特地装的用来听歌的，所有的歌曲都是拷贝的无损音质。
轻灵的钢琴和弦乐环绕在狭小却温暖的车厢内，这是什么曲子啊？闫严问。
莫扎特啊，罗正伟答，从前在爷爷家给你听过的，忘了？
也是，他就没见闫严听过歌？不过艺术不是相通的么，音乐，美术，罗正伟其实并不懂，他只知道闫严的画越来越好。他画上的那些颜色，和他视线里的世界，一模一样。
他随意地哼着曲调，闫严转过头看着他的侧颜，他知道他在看自己，淡淡笑了一下，那种从小就很信赖的目光，随着时光荏苒，竟变成了情深义重。
本来就离得不远，没多久就到了。周围的房子已经拆得差不多了，以前的街坊领居或选择拆迁款，或搬去了回迁房。胡同口停着一辆锃光瓦亮的黑色红旗轿车，驾驶位还坐了个西装革履的司机。罗正伟把自己那辆破二手停到一边。
你爸来了。他说。
嗯。闫严看也没看那辆车，下了车就往胡同里走。
还没进门，就听见爷爷在吼，我不同意。
他走的很快，罗正伟在屁股后面跑了两步才撵上他，跟着一起进了闫家的院子。
严玲也没时间管他，出国和现在上个寄宿学校有什么区别？
这是闫严父亲的声音。他很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不容辩驳。
闫严在门口站定了，却没进去。罗正伟脚底刹了车，撞在他身上，也停了下来。
他还那么小，出去了谁照顾？在这至少每周末还能见上一面，送出去一年半载的也见不上。爷爷还在争辩。
我也是为了他好。闫溪石很耐心。
两个大人面对面站着，都没注意到门外站着的俩孩子。
国内现在教他们这么大孩子的老师，教育方式都是应试法，只知道让他们磨练技术，画得像就行，可是现在市面上流行的早就不是古典派的画法了，您再清楚不过，他从小就这么有天赋，您也打算让他这么埋没了么？
闫溪石说完后，爷爷就沉默了。
这沉默让罗正伟突然感到这个季节本来就存在的寒冷。他偷偷瞄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人。和他的忐忑慌乱不同，闫严还是往常一样，波澜不惊的表情。
只是他拉开门的架势像是要把门给拽掉。罗正伟忙托了一下他的胳膊，压低声音说，小心手。
要不是自己躲得迅速，这孩子掀起的门帘子都得把自己撂一个跟头。罗正伟这会儿却没空计较这个。
哟，回来了。闫溪石看见俩男孩一起进来，眼前一亮。闫严却站在门口，动也不动。
过来，儿子，长高了啊，还挺壮实。正伟送过来的？麻烦了啊。他的话很亲密，可声音却透着疏离。
不麻烦，闫叔您太客气了。罗正伟掩上门，又跟爷爷鞠了个躬，爷爷好。
哎。闫爷爷应了一声，但情绪明显很低落。
家里的暖气本来就热，许是老人怕冷，还开了暖风空调，罗正伟脱了大衣，揽在胳膊上，一进屋就出了一身汗，搁以前他早大喇喇在沙发上坐下了，可现在加上他三双眼睛都盯着一个人。
小羊，热不热啊，把衣服脱了。他笑着过去，想帮他拉拉链。
你刚才说什么？闫严甩开他的手，声音比早上还低还哑。这话是对他父亲说的。
罗正伟看着闫叔叔明显愣了一下，肯定是没料到孩子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这要在自己家，老爸肯定会上来先踹两脚。
闫严的父母都是体面人，自然不会动手，可他还是下意识把闫严往自个身后拽了一把，虽然是责怪的话，可一出口谁都听得出来还是在哄。
诶，怎么说话呢，这可是你爸。罗正伟伸手想擦掉闫严脑门上的汗，可还没等他抬手，闫严就再一次甩开他，走到闫溪石面前。
以前甚少见到闫溪石，现在闫严站在他旁边一对比，罗正伟觉得这可真是亲爷俩。甚至连闫严说话的语气，那种平静中却藏着汹涌的情绪，是坚定还是执拗他一时分不清。
你没有资格管我，闫严说，我不会出国，我要呆在这里，和我妈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擦脸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