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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未知何处是潇湘 ...

  •   璞玉雕的瑞兽四角方方镇在香炉顶,如意执一柄精细小银勺从锦盒里捻了一点香,揭开炉身上一扇精致小窗,翻手就将那香送了进去。又仔细掩好了周边,待得那紫烟袅袅从炉顶升腾,这才起身,回头展颜一笑,道:“諴妃娘娘还是中意那明前毛尖吧?奴婢这就去沏茶。”
      尔淳同如妃一道坐了绣榻两旁,中间横隔一个紫檀小几,已上了些瓜果时令,五彩缤纷的霎是好看。尔淳闻言微微颔首,之后便朝了如妃道:“娘娘怎么改了主意?”
      如妃缓缓一笑,半侧了眉眼道:“若是本宫说舍不得她死呢?”话音才落,尔淳已是笑出声道:“娘娘真会开玩笑。”
      如妃许久方敛去了笑容,神色有些倦怠,冷冽了声音道:“可不是。若本宫真这么做,那还真是开玩笑了。尔淳,你还是看得清的。”
      袖口的彩蝶并了浅赭的花朵,端的绣了一幅春意盎然。尔淳眸中却寒意深深,抬首淡淡道:“娘娘还请言明。”如妃嗤笑一声,终于自袖中取了账本,摊开在尔淳面前道:“你自己瞧瞧,内务府同江南联系之人是谁。”
      尔淳自听闻账本已得来之后却没有真正能瞧上一眼,当下心中先是一喜,听闻如妃的话语又是一沉,只得拿起那账本细细对看。不过片刻,尔淳已是满目诧异,脱口道:“怎会是月眠的父亲?”
      如妃懒懒道:“也该是他。他原本只是小小知县,好不容易自家女儿入宫得了皇上喜欢。于情于礼家中都应该加官才对。刚巧内务府有了这么一个缺,底下的人还不赶紧的巴结一下皇上的新宠么?”
      “即便是这样,怎就这么快的插手鸦片的事?赵公公那人精也放心用他?”尔淳皱眉道。
      如妃不屑一笑,道:“怎么不敢?高官厚禄的诱惑,再加上这种事情一但沾手就是一辈子也甩不掉了。你不同流合污就得家破人亡。任是谁都得恭恭敬敬地办下去。”
      良久无语,目光染了叹惋。尔淳不禁摇头轻叹道:“人心难测。”如妃道:“就不用再感叹什么了。如今到了这步,快些想好如何走下步才是。本宫今日救月眠,想的也是先保她性命,以后定是有用到她的时候。所以,你也别把本宫想得如何的心善。本宫可不是你。”
      尔淳轻笑一声,眉目间皆是薄凉,“尔淳从不敢如此想过。娘娘向来懂得明哲保身。”如妃知她不喜,口中还越是道:“本宫作壁上观又如何,自古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到这个位置动动都得想过千百次,只因微微一动都有可能身败名裂。怪不得本宫心硬!”尔淳听言唇边露了一丝自嘲,竟极轻声一句道:“尔淳又何曾不是。”如妃一愣,想再细听,尔淳却又没了动静。竟仿佛根本没有那句话一般,如妃沉了疑惑在心,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许久,如妃到底轻声开口道:“你有什么打算?”
      尔淳沉吟半晌,不觉轻声道一句:“人言可畏,娘娘不若放出点风声,让赵公公急一急。况且朝堂中主张严惩的大臣不在少数,总能逼得他露马脚。”
      如妃应了一声,似不全在意。尔淳见状忽地转头定定看了如妃道:“娘娘还想一箭双雕?”
      如妃手中一紧,寒了笑容道:“要让本宫费这么大力气可不是一个内附府足以的!”尔淳怔可片刻,才渐渐说了:“要牵扯上皇后可不容易。万一到皇后又来个弃车保帅呢?”
      如妃不耐,冷冷道:“去了内务府,她手中还有可以丢弃的棋子么?”尔淳忽而笑道:“那就更是不易了,皇后定会全力相互。”
      如妃缓缓挽了笑容,高贵而冷情,“不急,慢慢来。本宫奉陪到底!”尔淳起身,行了平礼道:“如此,尔淳便听候消息了。”如妃却叹了一声,伸手虚扶了一把,道:“少不得要你帮忙。只盼着你早些收起你那些怜悯,好好的,同本宫一起。”
      尔淳抬首,微微一笑光芒滑过眼底,竟退后了一步。背着阳光,全身隐在暗影处只单单勾勒一个金边,如妃看不清她的神色,只闻一声传来:“娘娘现下可辨得清尔淳容貌?”
      如妃不明所以,却是颔首道:“你立在背光处,自然看不清。”
      尔淳似停了一刹,这才款款上前露了神色,笑容依旧,可那声音确实极冷的,“可尔淳还是尔淳,从未变过不是么?”
      如妃一怔,忽而眸中似染了光彩般隐隐发亮,终于挽上安心的笑容。

      天色过了最亮的午时,渐渐开始了西沉暮色。永璘自见过尔淳之后并没有急着赶往绵宁处。早朝自然是不会去的,但消息却是一点不落地传到手中。莫邪将那些消息送入璋泊宁静殿的书房之后便恭敬退了出来。
      永璘随手翻动着案谍,一页一页地速度极快,神色始终波澜不惊。终于,酉时一到,门外就有了禀报道:“王爷,二阿哥到了。”
      将最后一份案谍合起,永璘这才施施然地应道:“知道了,请二阿哥进来。”门外应了一声,想是即刻转身去请了。
      永璘起身,才走开一步,便又似计较起什么似的回身,将一份案谍抽出,半开了摊在书案上。指尖刚刚离开,绵宁便已入内,行了礼道:“十七皇叔。”
      永璘缓缓一笑,抬手让绵宁落座,不经意一句问道:“二阿哥是打哪过来的?”绵宁一愣,开口道:“勤政亲贤殿。”
      即便绵宁神色未变,永璘却极快地捕捉到他眼底的一丝不快,抬眼笑道:“是皇上不愿彻查吧。”绵宁看了永璘道:“不,皇阿玛并未言明。”
      永璘含着笑容,敷衍着点了点头,口中却是一针见血:“你我都明白。何需再绕圈子?”
      良久,绵宁才露了心底的怒气,“十七皇叔既然知道,为何事到如今却只有绵宁一人在努力?十七皇叔当初可是答应过绵宁的,难道十七皇叔又变了主意?!”
      永璘似惊讶地一声道:“怎么会?他们如此欺辱本王,本王怎么会袖手旁观?”一顿,复又笑道:“毕竟也事关国祚。走私鸦片这种行当害国害民,本王身为大清的亲王,自然是要出一份力的。”
      绵宁沉了脸色不答,永璘脸上的面具是真真假假任谁也看不清底细的。好半晌,绵宁才道:“那王爷可有对策?今日早朝之上吴御史已险些触柱,皇阿玛却还是压下不表。”
      永璘冷哼一声,嗤笑道:“吴怀德那个老匹夫真是迂腐,他以为他在朝上触柱死了,皇上就会下手办了那些官员了?!真是愚蠢!”绵宁闻言皱了眉头,却是沉默,心底还是微颇有些赞同的。今日朝上吴御史虽被拦了下来,满朝文武却极少有人出来声援。莫说永璘一定一早示意过,就是庆桂也是死死拉了自己不许轻举妄动。
      绵宁一叹,压了烦闷道:“看皇阿玛的意思许是要小惩大诫了。可是光抓那几个小小官员有什么用?真正该死的人还是逍遥法外!”
      永璘但笑不语,却招了绵宁过来,将账本取出展开道:“挑吧。”绵宁一惊,看永璘那样子,极是轻佻,好似不在决定生杀大权而是做普通买卖一般。不觉出声道:“十七皇叔想让我挑什么?”
      永璘慵懒地挽了一个弧度,自顾端了一杯茶闲闲道:“当然是挑人啊。这里边有你的人也有我的人。咱们自然得先选好了,别到时候误伤了才好呀。”
      绵宁不能似永璘一般沉着,早已是满面怒气道:“应该都杀了才好!”永璘手中杯盖一磕,清脆地一声响,应着永璘的笑声道:“呵呵,二阿哥你该不是糊涂了吧。这里边可有你嫡亲的舅舅。”绵宁狠狠一甩衣袖,不答。他自然知道名册里有自己的嫡亲舅舅,礼郡王,母后生前最疼爱的弟弟。“绵宁请十七皇叔先挑。”许久,绵宁终于艰难道。
      永璘也不推让,指尖在名册中徘徊几轮,眉眼低垂,似在心中计较了几番。才点出一个名字,绵宁却止住道:“且慢。”永璘一瞬抬头,讶然道:“怎么?”绵宁神情严肃道:“我怎么知道十七皇叔一定按着这名册来?”
      永璘闻言气极,冷笑着反问道:“你不信本王?!”
      绵宁毫不避让道:“不敢。只不过,为防个万一。”永璘更是冷笑,猛地合了名册道:“那如此也不必挑了。朝堂上见分晓吧!”
      绵宁定定道:“十七皇叔息怒。我本就是想同十七皇叔联手,怎么能伤了和气。”永璘一顿,挑了眉眼道:“那你想怎样?!”
      “不若今日就先如此。待我回去详细思索之后再同十七皇叔回复可好?”绵宁抱拳道。静了良久,永璘突地一笑,道:“好,那请二阿哥走好。不送。”绵宁也未退却,急急转身便去了。
      永璘待得他离去,久久才露了一点精光在眸中,笑容缓缓变作寒凉。目光一转,落在了先前故意露出的案谍上,那案谍记的不是别事,正是内务府也参与其中。永璘可以百分百的肯定,方才绵宁定是看到了这份案谍,不然又怎会突地异常?念及此,永璘自是满意极了,又端起了杯盏,杯子里的红袍早已凉透了,却透了一股清醒的苦涩。

      清辉阁前,阳光落了满身,恩嫔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旁的宫女小心地上前替她引了道路,恩嫔紧走几步,又突地转身看向清辉阁。目光深深,不知几多思绪在其中,却是牵起了笑容。不再迟疑,转身去了。
      隐在暗处的汐言候了半日,终于等到墨兰出了清辉阁,这一番动作汐言默默看看,即刻也是转身离开。
      回到镂月开云,匆匆进得前厅,汐言接过宫女手中杯盏,轻声道:“我送进去便好,你们去忙吧。”几名宫女闻言,便也全都退下了。
      汐言穿过花厅暖阁,瞧见尔淳半躺在内殿的紫竹榻上,便几步紧走轻声将杯盏放了一旁小几上道:“娘娘可真是贪凉。这般不披不盖的还开着窗,也不怕生病。”
      尔淳看到汐言进来,早已起了身,这便道:“这不是铺了绒垫子么,怕什么。”
      汐言道:“就是玄狐垫子也护不得。”说完便去合了窗扉。尔淳无奈,只淡笑着谁她去了。待得汐言过来,又是低声道:“娘娘,恩嫔刚从清辉阁出来,前后耽搁了有半个时辰了。”
      尔淳应了,才道:“之后还去了何处?”
      汐言道:“奴婢没有再跟着,不过看方向是回了自己的地方。”
      尔淳单手扶了鬓发,侧首抬眸道:“前些日子叫姑姑准备的东西可妥了?”
      汐言略一犹豫,可还是道:“首饰绣缎外加补品都按娘娘吩咐的备下了。可是娘娘,您这般要为何?”
      尔淳鬓角今日攒了一支海棠簪,金身绞丝,细致得连花蕊都瞧得清楚。尔淳柔柔笑道:“好,那劳烦姑姑,亲自送去月眠处。”特地重念了‘亲自’二字,尔淳的笑容又一瞬沉沉。
      汐言不解,问道:“娘娘又是做什么?月眠小主如今被软禁在自己殿中,内外皆是皇后娘娘的人,这些东西如何送得进去?”
      尔淳似轻笑一声,目光灼灼,道一句:“姑姑只要去便好。东西送不送得进并不重要。”
      汐言应下了,可还是忍不住道:“娘娘先前怕让皇后娘娘知道您与小主的关系。如今怎么还这么名着送东西去呢?岂不是让皇后更加坚信?”
      尔淳素手落在榻上,芊芊十指盈盈如玉,淡淡道:“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是害她,如今或许是救她也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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