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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谁将心事付千钟 ...

  •   汐言劝不得尔淳,只有无奈地长叹一声,转开了身子道:“奴婢这就伺候娘娘过去。”玄碧金丝双线勾勒锦花团簇并云纹的衣袂抚过绣榻一角,尔淳缓缓起身,手上借力竟将汐言轻推开半尺,抬首道:“姑姑心中必是不愿的,且就不必跟着了。”
      汐言愕然道:“娘娘如何说这种话,奴婢何曾将娘娘置于险地?娘娘不让奴婢跟着,岂不更让奴婢担心。”
      尔淳轻叹道:“我哪里有那个意思。只是想着姑姑在外可做个接应。皇后那边还不知要怎么闹腾,姑姑见势头不对可立即去九州清晏请皇上过来。”
      汐言沉吟半晌,福了福身子恭敬道:“是奴婢的罪过,不应做那般猜测,娘娘莫往心里去。”尔淳点了点头也没有答话。倒是汐言忽地看定尔淳,好似郑重道:“娘娘您莫怪,只是奴婢近来愈发瞧不透娘娘所行心中担忧。但是无论如何,您若是想要做什么且放心去做。只要娘娘知道奴婢永远是向着娘娘的便好。”
      尔淳长长的睫毛半垂,遮住了眸中一瞬而过的讶然和精光,唇角露了一丝弧度道:“我明白。”汐言再行一礼便去了。
      半边碧透的薄光穿过层层流云自苍穹而下,滑过金碧的琉璃宫瓦在飞檐处集成一点光亮,一如尔淳眼中极深处。
      汐言不跟着,尔淳便随意点了几人便匆匆出了镂月开云往皇后处去了。也没乘软尼小轿,只搭了一顶华盖,一行人步履微快,转过几处宫门回廊,不久就见了清辉阁的屋檐。
      从碧山回廊上下来还要经过一处回弯,尔淳行得极快,在回弯处也没有停下;只是这一转的刹那,突地一双手从旁伸出,握紧了尔淳衣袂大力地一扯。尔淳吃不住力道,整个人一个踉跄扑进了一个怀抱。
      直冲心间的龙延香勾起了满腹熟悉,尔淳压在口中的惊呼便化作了怔然。抬眸,永璘风华绝代的眉眼清楚地映在阳光下,微挑的眼角含了薄怒。开口有些冷冷道:“你这是做什么?!”
      尔淳侧了目光,腕间的力道便又加了一分。纤细如玉的皓腕如何抵得过他修长有力的双手,尔淳双眉已是一皱。永璘见状不觉心中微疼,转而叹息地将尔淳拦进怀中,死死禁锢,又一句道:“你这不是在折我的寿么。”
      尔淳听不明他不满地抱怨,一句问道:“我做我的事,怎么就是折你的寿了?”想着立刻赶去清辉阁的,却在半路被永璘拦下质问,尔淳口气也是不好。
      永璘知她心里恼怒,却是孩子气地蹭了蹭她的额头,道:“你难道不知要救月眠你得花多大的力气和代价?你也不想想自己的境地,老是这般任性。这般大风大浪经历过来的还看不得这一丝动静么?你不管不顾地跑过去,万一要叫皇后给堵在清辉阁了,我上哪要人去?我们不易相见,我可是天天替你担着个心,就盼着你在宫里好好的,谁知你却是这样。这不是叫我白白地担心去多少寿命么?”
      尔淳禁不住他这般亲昵地举动,两颊已是微红了;可听他一番话语下来,又是心中戚戚。良久才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既说了我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岂能在这点事情上翻了船?月眠没有错,我是不能救她分毫不伤,可我也不能叫她在这里丢了性命。我既来了就是心底里有把握,你怎么就不信我?”
      永璘哼了一声,道:“我不信你?我是太了解你!尔淳,不要这样,你这样,在这宫里总归不好。”
      尔淳避开不答,却有一股子执拗漫上面庞。永璘也是感觉到了,心底一惊,不觉扶着尔淳的双肩让两人离开几许,细细地看了尔淳沉吟。回角的阳光只进得一半,尔淳的半侧面庞便掩在了阴影里,双眸似覆了一层看不清的雾气,完全地遮盖了眼底思绪。永璘心中不知如何地疑惑,终于是严肃道:“尔淳,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好似变了心性?”犹豫半天,永璘才吐出一句比较恰当的话语来叙述心中所疑。
      尔淳迎上永璘探究的目光,同样也是一瞬不瞬地看定永璘。眼中雾气微微起了波澜,旋即又被压了下去。一笑,倾国倾城,轻声道:“你是想说我变得懦弱了吧。”
      永璘紧抿了唇不答,棱角的媚色转成肃穆。半晌答道:“是。”
      尔淳的笑容渐渐沉了柔情,暖如春光,伸手缓缓抚上永璘的面庞,描摹着彻骨爱恋,却开口转了话题道:“江南来的东西你可是交给了如妃?”
      永璘一怔,道一声:“是,誊录了一份给她,不过也只给了你们想要的那一部分。”
      尔淳笑一笑,道:“我们猜得不错是么?内务府果然同江南的鸦片走私有关。”一顿,轻声又道:“朝上是什么人在反对严办江南官吏?”
      永璘眼中沉了墨色,寒凉道:“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沾手过这块肥肉呢。那名册可是让我们大开眼界!”
      尔淳沉吟道:“你们打算如何?若是牵连太广,皇帝恐怕不会让你们如愿。”
      永璘似有了一丝倦色,道:“你说得不错。我今日来本也是想同绵宁商量。”
      尔淳一愣,转而笑道:“竟也有你们联手也做不到的事情?”
      永璘瞧她戏谑的神色,却头一次没有反驳。只是同样覆上她凝脂面庞,似呢喃道:“自然是有原因的。”
      尔淳闻言定定看着永璘许久,笑容沉沉,一字一顿道:“我再问一句,可是其中也有你的人?”
      永璘覆在尔淳面庞上的手一僵,眼眸一点一点燃亮如黑曜石一般,良久长叹一句:“可惜了你生做女儿身。”
      尔淳笑而不答。永璘将头埋入尔淳颈间,呼吸尽是相思入骨。尔淳的手改成抚上永璘的坚韧的后背,一下一下,似安慰同病之人,轻柔地开口道:“永璘,你别忧心。就快好了,我来帮你。”
      永璘一震,想她许是安慰的话语做不得真,也并不太计较,但心中仍是甜蜜的,于是便模糊地应了一声。永璘应该看不到,尔淳温柔的面容上那一瞬狠厉的决绝。
      许久,永璘还是道:“你别去了好么?我知道你心善,可是这宫里最要不得这个。你好不容易过来了,你应是最明白的一个,以往你做得不是挺好,怎么这次这般看不得?”
      尔淳轻轻拍着永璘的背,内敛着神色缓缓道:“像你说的,自然是有原因的。”
      永璘心中忽地一顿,仿佛有什么冲破了迷雾就要显现出来,可到底却是被尔淳身上宁静的香气抹去了踪影。永璘抬头,看着尔淳沉吟。

      两边的帘子一挑,内里的欢声便传了出来。尔淳心念一动,脚下只微微停了一刹,面上依旧沉静如常。倒是一旁迎出来的秋意笑道:“这是给信贵人道贺呢,信贵人大喜了。”
      尔淳侧首问道:“喜从何来?”秋意笑答:“可不是前些日子皇上说要给宫中诸位娘娘小主进位份么?皇后娘娘已禀明了皇上让信贵人紧至嫔位。”
      尔淳淡淡一笑,神色不辨,道一句:“那可真是个喜事。”音落,已提步进了。秋意跟在后边,看不出尔淳面上一丝计较,心中恨恨,却不得不跟着也进了去。
      入内一瞧,发现不仅如妃及颜姜在座,许多面生面熟的嫔妃也在,莺莺燕燕地挤了一屋。皇后自是端坐上首,一身正红的宫装,面上金丝绣了九龙凤凰,配八宝立水纹压边,笑容满面,不见一点阴郁。看见尔淳,也是道:“可就差着諴妃了。”
      尔淳恭敬地行了礼,道:“皇后娘娘吉祥。尔淳来晚,还请皇后娘娘责罚。”起身,又同其他妃嫔见了礼,这才坐了皇后下首。
      如妃一早已被皇后请去同坐了绣榻,这便转过脸来一笑道:“本宫说尔淳妹妹一定会来。可不就是来了么。”
      尔淳知她话中有话,也是笑着回道:“如妃娘娘自然是知道尔淳的。难得今日众位姐妹都聚了一处,尔淳不来实在是不应当。”
      一旁吉嫔笑道:“諴妃可是好大的架子啊,这次若不是借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可请不来諴妃啊。”音落,两旁相熟的嫔妃也是笑着应和。
      尔淳笑容不变,才想回击一句,却被皇后截下道:“好了好了,说这些做什么。今日难得在一处,都收敛点。”
      尔淳一惊,万料不到皇后竟会替她说话,眼角余光掠过如妃,望见如妃也是一瞬惊讶,随即笑容愈发沉沉。吉嫔讨不到好处,笑容已有些挂不住。别的嫔妃赶紧道:“娘娘说的是。方才还在恭喜信贵人来着。哦,不对,以后得叫信嫔才对。”
      颜姜闻言笑道:“荣姐姐可真是,这回进位的是人人都有份,姐姐自己不也进了嫔位?”
      荣贵人淡笑道:“不过是托了皇后娘娘和这园子的福气罢了。”尔淳闻言心中已明了,皇帝在承德山庄、圆明园这两处皇家园子里各留了一些贵人以下的妃嫔,通常不见得有多么受宠,不过是候着每年皇帝来的那几个月伺候而已,境地也是可怜的。于是,众人便都有些默然。
      “吉嫔姐姐这回才是大喜呢,不知定了封号没有?”颜姜娇笑一句,转了气氛。
      吉嫔听完面上喜色掩都掩不住,连声道:“还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封号尚未定下。”
      颜姜饮了一口茶,用丝绢掩了嘴不经意一句道:“要说这一次小主们也应是有进位的,不知月眠小主进的是贵人还是?”尾音一挑,眉眼笑容盈盈。
      殿上瞬时一静,无人敢答。半晌,还是皇后阴沉了神色道:“月眠犯了重罪,待本宫禀明皇上再做定夺。”
      颜姜呀了一声,道:“不知月眠小主犯了何罪,要让皇后娘娘如此动怒?”
      “月眠小主将皇上赏赐的物件私授于宫外,是犯了大不敬的重罪。待罪之身自然不能进位。”忽地一声从殿外传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宫女扶了恩嫔缓缓入了殿来。
      尔淳不动声色地深呼一口气,端正了身躯。只见恩嫔面色还略有苍白,却仍是恭敬地行了大礼。皇后吩咐起身赐座,一句道:“你身子不好,便好好养着。近日可觉好些了?”
      恩嫔颔首回礼道:“墨兰谢皇后娘娘挂心,墨兰身子已经大好了。”皇后点了点头,神情也不见得是多么的关切。
      颜姜却道:“恩嫔姐姐这次也是要进位的吧?不知受封的是什么?方才姐姐的一句话又是怎么一回事?”如妃不觉看了一眼颜姜,眸中有轻微的示意。
      恩嫔挽出一个淡笑道:“墨兰是福薄的人,不敢奢望进位。此次几位姐妹们大喜,墨兰自是高兴的。至于月眠小主的事,恰巧是墨兰兄长破的案。”
      颜姜笑容变了一变,道:“还真是巧了。”恩嫔抬眸笑道:“是啊,妹妹不也常说无巧不成书么?”颜姜被一堵,却也无话可说。
      皇后适时咳了一声,侧头问了秋意道:“她还是不肯说么?”秋意摇头回禀道:“娘娘恕罪,仍是问不出来啊。”
      皇后神色一寒,转头对了众人道:“你们也都听到了。其实今日本宫唤你们来,除了进位这件喜事之外。也就是要告诉你们一声,月眠身犯重罪,依律是不该留下性命的。你们可有意见?”
      众人屏息不答,心道月眠此次定是死罪难逃,又是皇后亲自审的,摆明了是皇后欲置她于死地。故而没有人愿意冒那个风险。尔淳指尖微凉,转瞬已抬头道:“皇后娘娘……”
      “不是还有宗人府和内务府么?”突地,如妃一声道,将尔淳话语打断。
      众人皆急急望向如妃,不明所以。如妃向来是最稳妥的一个,这样的风险她怎么会冒?皇后冷笑道:“自然已经送去了宗人府,怎么,如妃认为不妥?”
      如妃似笑非笑,看向皇后一句:“怎么会?皇后娘娘说人赃并获那就是人赃并获。天下间何人敢说一句不是?”
      皇后似被这句话一激,脸色转了阴霾,笑容褪得个干净道:“如妃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本宫逼迫不成?!”
      如妃起身福了身子道:“娘娘息怒。如玥不敢。如玥只知道娘娘是心中不快,觉得当初看错了人。可是娘娘,您到底是看错了人呢还是遭人蒙蔽?”尾音淡淡,目光一掠,擦过恩嫔。
      皇后神色一怔,眸中缓缓凝了沉光,随即沉默不语。尔淳借着薄光看向恩嫔,唯见她沉寂如水,仿佛是只有那么一眨眼的时间里在她眸中闪过怒气。众人见此自然是纷纷起身跪安。只是颜姜转身一句似不愿给皇后片刻喘息:“皇后娘娘,还有一句颜姜斗胆问了,九州清晏里的那两位娘娘想好要给什么位份了么?”音落,也不等皇后答话,直接出了门去。
      落在后一步的尔淳眉头一皱,轻斥一句:“颜姜。”而身旁如妃却是笑而不言。恩嫔更是有意落在了最后。待得众人一一退去,才转身朝皇后直直跪下道:“请娘娘相信墨兰!”
      皇后搭着秋意的手缓缓起身,昂首道:“你要本宫相信你什么?”
      殿外,才走出数步,尔淳已经等不得上前道:“娘娘,您如何这般?”如妃轻责了口气道:“这还是清辉阁!你同本宫回去再说!”尔淳只得点头压下心中疑惑,跟着如妃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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