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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十二门前融冷光 ...

  •   回到承乾宫已近酉时,因为皇帝要与尔淳一同用膳,又少不了一翻曲艺奉承。待送走皇帝已是戍时末。
      汐言收拾停当,见尔淳一个人靠在椅上,眉头一点一点皱起来,心下忽就一痛。净手煮水,默默泡了杯清茶。
      “娘娘。”汐言将茶递上,一声唤道。
      尔淳抬头见是汐言,伸手接过茶盏,依旧一言不发。用盖儿轻刮着回旋在杯中的茶叶,一圈一圈的涟漪旋开淡青色,叶子一点一点舒展了,犹如心中的愁节。良久,尔淳轻吐出一句:“姑姑不必放在心上。”
      汐言手中一颤,红了双眼。仓促回身,却见到一身太监打扮的莫邪。微微讶了一霎,便略拭了眼角悄声退了一旁。
      莫邪朝汐言点了点头,上前一拜压低了声音道:“娘娘,皇后这次失手,决不会善罢甘休。王爷吩咐,再过几日便是五阿哥的满月宴,到时候皇后必有异动,娘娘务必要谨慎小心。”音落一顿,便又转向汐言道:“王爷说这次的事情事出突然,姑姑不必介怀。”汐言无声地点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
      尔淳手心贴着杯盏的温度,微微烫着皮肤,却似乎定了目光,面沉如水。莫邪只得道:“娘娘可有计策?”
      尔淳离了坐椅,淡淡道:“皇后现下定很想知道如妃到底是不是咱们这边的人。”
      “娘娘说的是,这点王爷也考虑过。方才情况紧急,如妃娘娘没有选择。所以王爷估计皇后下一步定是要试探两位娘娘。”莫邪道。
      “试探吗?”尔淳轻声附和。随即弯了唇边弧度,那笑容盈满了不屑。
      凉夜如水,厚重的雾气仿佛压着眼帘一般,隔断了远眺的视线。凝重的气氛溢满了书房,却漫不过永璘的自信。修长的手随意地翻动着桌上官谍,懒懒地也不细看,就掷了一边。
      “王爷,您在听吗?”白须老者沉了声,放下谍报,抬眼问道。
      “嗯?” 永璘微抬的尾音散去,这才仰起头来,好看的线条同夜色揉在一起,更添了迷梦。
      老者一叹,重复道:“皇上刚准了禁军领将张敬告老还乡,现下这职位空缺,王爷应该争取将自己人安插进去。禁军有多重要想必王爷比老夫更清楚,控制了禁军就可以把皇宫掌握在自己手里,王爷你还在考虑什么!”停了一下又道:“桌上的官谍都是适合的人选,请王爷务必选出一位。”
      永璘停下手中的动作,晕开笑容道:“要如何争取,想必先生一定心中有数。”
      老者缓缓聚起一丝狡笑,道:“王爷不也早明白了吗?”
      永璘不答,唇边的慵懒渐渐变作成竹在胸。老者又道:“只要皇上觉得要补偿諴妃,那就够了。”
      永璘笑容一顿,心底似小小的银针刺入,突地一句道:“她刚赢了一场很险的仗。”
      “王爷,成大事者应不拘小节!”老者冷下声音道。
      永璘手中一紧,竟大大诧异方才心底的那一丝莫名,终于眼中一抹厉色闪过,永璘转身缓缓走出门去。踏出的一瞬间到底是冷冷说道:“晏平。”
      老者低头一翻官谍,终于是松了笑容。薄薄的纸张上写道:晏平,年三十有七。徐州人氏,进士出身......户部尚书刘福明之门生!

      嘉庆十九年三月初八,帝五子,皇阿哥爱新觉罗绵愉满月。帝于保和殿设宴群臣,殿内众臣欢庆,歌舞升平,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后于御花园观赏烟火,乃显普天同喜,万福齐享。
      《内注——嘉庆皇帝》

      五阿哥的满月宴是宫中众人一月前便开始准备的,好在新年方过,所有素材都是现成,但即便如此也依然是忙得不可开交。三日前,各宫赠礼已陆续送达承乾宫,玉的如意,金的长命锁,银的镶龙双镯,一样样都精细到极处。
      尔淳手上拿着各宫沉甸甸的礼单,稍一昂首便皱起了眉头。汐言见了连忙上前拿开道:“奴婢知道娘娘不喜欢,但好歹是各宫娘娘的心意,娘娘就是不看也别把人家前脚送的礼后脚就给扔出去啊。咱们统统锁进库房,眼不见为净。”
      尔淳被她这么一说,忍不住浮起一丝暖意:“姑姑怎么知道尔淳想什么?”
      “每送一份礼进来,娘娘的脸色就差一分。我估摸着也快到娘娘极限了。”汐言不禁也笑起来。
      “本宫算着库房也快满了,到时候姑姑欲摆何处?”尔淳略严肃了道。
      “要真不行,那咱们就只有沉河了。”汐言答道,眼角满是笑意。
      尔淳终于婉尔,浅浅的却点亮了整个房间。汐言松口气道:“娘娘,您可算笑了。”
      尔淳一怔,笑容还未散去,奶娘便将五阿哥抱了进来。汐言赶忙上前小心接过,转身欲交给尔淳。尔淳却愣在那里,眼中光芒转瞬即逝,竟有些不敢伸手。弯了一丝小小的弧度,已不知如何是好。汐言不顾尔淳神色,径直便把襁褓交了过去。
      软软的婴儿滑落进怀里,刹那间融化了尔淳冰冷的面庞。心里,眼里,瞬时尽是浓浓的母爱。尔淳小心到了极致,借着血脉中的母子之情轻轻触碰婴儿如羊脂一般白皙的肌肤,仿佛触电般一股暖流通过指间缓缓流进心田,浸湿了双眼。尔淳忍不住低头轻亲了一口,绵愉竟蓦地对她笑起来,那笑容宛若白雪初霁,圣洁如天山之巅。
      “娘娘,请将五阿哥交给奴婢。您应去更衣了,皇上在保和殿等您呢。”奶娘恭顺地提醒道。
      尔淳这才想起,恋恋不舍的将绵愉交还奶娘,看着他们出了门口才转身回内殿更衣。
      一席嫣红织金云锦福字的轻袄,青缎子莲纹沿边,五彩丝结的宫绦,立领处是祥云绣牡丹花的纹样,外罩一件蹙金缀珠翟纹霞披,将尔淳衬托得万分尊贵,没有过多的装饰,只轻挽了一只八宝翠玉金步摇。不会抢了皇后的风头,也不至于失礼人前。得体大方更艳压群芳。
      太和殿前,幕天席地之下,皇城苍茫雄伟。悠悠岁月流逝,所有的功绩都掩埋了历史的长河,这天下至尊的地位,不过是空得眼前万人的朝拜,回首却是百年身。尔淳接过奶娘怀中的绵愉,稍退了帝后身侧一步,接受百官的朝拜。山呼万岁的声音震耳欲聋,放眼望去,阶下满满当当皆跪满了大清臣子,尔淳却微微呼了一口寒气,那北边吹来的寒风钻进袖中刺骨,异常的寒冷孤独。仿佛回转到那时清冷的月夜,苏轼扣弦独歌,高处不胜寒。
      夜晚华灯初上,御花园里一派喜气洋洋。因为是家宴,所以皇帝只准了皇子亲王和一些亲近的臣子参加,后宫嫔妃当中也只有如妃、吉嫔、祥嫔等几位受宠妃子列席。少了群臣的奉承和众妃的阿谀,尔淳感到清净许多。但她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这里,是有心人下手的好机会。
      永璘好兴致地和同座的成哲亲王永腥相互劝着酒,天南地北的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十足的风流样。本就英俊的脸庞在酒过三巡之后有红晕染上,更为他平添几份妖异的慵懒。惹得倒酒的宫女心中一颤,酒全洒在了桌上。
      那宫女脸色即转苍白,匆匆跪下请罪。永璘还未答,皇帝已借机笑道:“朕一早就说不请十七弟不请十七弟,瞧,这一来,叫人吃顿饭都不安生。”
      永璘端起白玉夜光杯,羊脂色的夜光杯晕着柔光蒙胧了夜色。永璘一牵嘴角反击道:“皇兄此言差矣。想皇兄是天子威严,哪是寻常人能比的?当年一朝选妃,京城是轰动了,父皇可愁坏了。那么多家女儿,样貌家世学识都是顶尖儿的,还都非皇兄不嫁。父皇为此可没少操心啊,呵呵。”
      “这是要戏耍朕呢?越说越没规矩。看来朕得想个办法收收你的心”皇帝笑着打断道。
      “皇上这是要惩戒十七弟呢还是嫉妒十七弟呀?”皇后打趣道。众人听完也皆是一笑。如妃用素手遮了笑容道:“皇上这是想喝庆僖亲王的喜酒了。”
      “呵呵,还是如妃懂朕的心思。十七弟,你这回可不能再推托了。”皇帝大笑道。
      尔淳闻言终于是抬了目光,遥遥望去一眼。一片夜色蒙胧中月华如水,远山青黛衬着点点星光铺陈满目写意。溢出的酒香迷乱了视线的清明,待看得清时,竟只余了永璘深邃如沧海的目光。尔淳心中一惊,仿佛倏地生出异样,那酒香竟是要入了心底。但不过一瞬,尔淳缓缓一笑,疏离而自嘲,渐渐在永璘的目光中冷了下来。永璘笑容依旧,与皇帝推诿了几句,侧开目光对酒当歌,而寒意却徐徐上了眉角。
      “皇后你替朕留意一下,看看有什么适合的人选。朕得赶紧让十七弟把福晋娶了,也好收收他的心。”皇帝笑言。
      “是,臣妾遵旨。”皇后应道,音落失笑。
      如妃笑靥盈盈,又道:“皇上,臣妾家中还有一位小妹尚未出阁,不知入不入王爷的眼啊。”
      皇帝闻言点头笑道:“呵呵,还说朕着急,看来如妃比朕更着急做这个媒人啊。”微顿,看向永璘道:“如何,如妃你是见过了,这姐姐是这样,妹妹应该不会差到哪去吧。”
      只见永璘眸中暮色一沉,不答。指间描摹着光润的杯口,一笔一画仿佛是描出心中那一念纠缠。良久,似微微叹了出来,道:“臣弟不要什么国色天香,只要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尔淳指尖一颤,险些摔落玉箸。好在汐言伸手一接,低声道:“娘娘您给奴婢就好。”尔淳自知失态,忙放了手中玉箸朝汐言点点头。却挡不住那如烙印般的一句绕在耳边,心里一点一点地沉了,他到底是怎样一个男子。
      但尔淳还来不及细究,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引了目光。一望之下大惊失色,竟是绵愉!
      尔淳已顾不上行礼,急急地起身奔过去。这时,奶娘见束手无策,竟吓得跪了下来。皇帝心下也是一磕,当即着急起身,竟带翻了食桌,碎声中是皇帝焦急地大喊道:“太医!快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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