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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满庭春深惊心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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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莫邪唤了一声,唤住了正出神眺望的永璘。
永璘收回目光,略顿一刹,沉声问道:“见着了?”
“回王爷,娘娘和孔大人已见面,一切如王爷所料。”莫邪恭敬答道。
永璘微微颔首,好看的双眸蓦地染上一束暮光,缓缓地似荡开涟漪,嘴角轻轻上扬,笑容竟灿如春华,开口道:“就没什么话要转告我?”笃定的语气中带了一丝期待?
一贯冷漠的莫邪竟也稍稍犹豫,停了一下才道:“回王爷,娘娘说‘要他们平安’。”说完,莫邪不禁偷偷望了一眼永璘,心中揣测他的反应。
“呵!还是这样直接。”永璘低头,一抹笑容从嘴边滑出。良久又道:“如她所愿。”
没有一丝生气与恼怒的永璘让莫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原是最恨被人威胁的,怎么?可由不得他再深究下去,连忙又回禀道:“王爷,如妃娘娘怕是全看到了。”
“哦?”永璘神色间露出一丝玩味,道:“諴妃怎么说?”
莫邪面无表情,道:“娘娘只说了六个字‘娘娘可以安心’。”
“呵呵!”永璘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冰冷的双眸也染上些许暖意。摇摇头,可以想象出如妃当时的震惊。
“属下不明白,諴妃娘娘怎么知道如妃是我们这边的人?”莫邪下意识道。
“‘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檠,情在不能醒。’諴妃和我都明白如妃是什么样的人。”永璘缓缓抚过窗沿道。
莫邪似懂非懂道:“是因为孔武?”
永璘覆手道:“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完成任务就行了。”话锋一转又问道:“皇后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王爷,属下查到皇后果然不相信諴妃娘娘的新身份,一直派人暗中调查。幸得王爷及早安排好一切,皇后应该什么也没查到。”莫邪道。
“留意着,皇后没那么容易糊弄。查不到,不代表她不会行动。” 永璘目光一寒,嘱咐道。
“是!属下告退!”莫邪说完抱拳一拜,转身离开。
静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才听得永璘低声道:“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嗯?”尾音喃喃如风一般很快消散无迹,不可听闻分毫。一转身,已恢复如初,对上了白须老者的探究的目光,突地讶了一声道:“先生!”
汐言一直在心中揣摩着如妃方才的表情,那一瞬间的震惊可能一辈子只这么一次吧。念及此,汐言不禁又看向持卷半卧的尔淳,心中不住惊叹,这个女子看的是那么通透行事又这样的大胆,不愧王爷的称赞。正想着,殿外已有婢女入内请安道:“諴妃娘娘万福,皇上有旨,宣娘娘御花园侍宴。”
汐言一惊,神色已是沉沉,只听一声“知道了。”尔淳淡淡应下,忽地又道:“花开得这样好,只有皇上一个人赏?”
那婢女一愣,恭敬回道:“皇后娘娘,如妃娘娘,吉嫔,祥嫔两位娘娘和几位小主也在。”
汐言心中即刻一顿,这么多人,看来不单单是赏花这么简单。稍一沉吟,遂吩咐那婢女道:“你回皇上说我们娘娘就过去。”转身却看到尔淳依旧漠然的模样,看不出丝毫担心,心中正欲提醒。
尔淳就已起身道:“走吧。”迎上阳光的一瞬间尔淳眸中分明的光亮一如以往信心满满,汐言怔了一下,终于是笑起了自己的多虑。
后宫安静了这么久,终于要再掀起什么波澜了吗?到底是谁等不及,吉嫔?祥嫔?亦获是,皇后。尔淳立在福桥之上,遥遥地望着御花园的方向,春深似海,眸中渐渐聚起精光。
远远就听到御花园中那些莺莺燕燕的媚语,尔淳忍下心低的抗拒。转身就走的冲动最终还是被冷静平息下来,颦颦到皇帝面前,已是人比花娇。
“尔淳参见皇上,皇上万福。”皇帝正与那御前太监张公公吩咐着什么,侧头见是尔淳,连忙摆手让张公公退下,起身扶起尔淳道:“快起磕,太医说你身子盈弱,怎么又跪下了?”话语里尽是关切。
尔淳柔柔一笑,侧身欲拜皇后。
皇后面上露出一弯贯有的弧度道:“皇上不是许妹妹不拜了吗?这刚生产完的身子经不住这么折腾。”说完也作势欲握住尔淳的手。
尔淳不理会她话中讥讽,仍坚持行礼。方才轻躲过皇后的手,转身入座。皇后心中微怒,却不动声色的将手一转,端起桌上茶盏。说道:“瞧妹妹出落得,完全没有刚生产完的病气,亭亭玉立似芙蓉一般。”
众嫔妃见皇后这么一说,也纷纷附和起来。皇帝见状一高兴,禁不住赞了一句:“尔淳这次平安生产,也是皇后安置得妥当。
皇后听皇帝这一句,笑意才真正显露出来,道:“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一直在旁的如妃缓缓一笑,晃动了金丝绣百花粉蝶的翠红春衫,边角缀了五色丝线连缀的云纹,不明神情,却开口道:“皇后娘娘说的真好。连着今年的荷花也开得分外娇艳,本宫看真要把牡丹和芍药都压下去了。”
语出座上嫔妃小主皆惊,因为此刻皇后妆花鸾凤朝祥衣饰上一朵牡丹娇艳欲滴,而如妃也有意无意地扇动绘有芍药图案的绢扇。有心人心知肚明,都将目光转向尔淳。
汐言闻言更是恭敬立直,即便心中疑惑,却是一丝也表露不得,但手心却渐渐渗出薄汗。尔淳倒是毫不在意那些好事者的目光,侧头弯起笑容,轻声说道:“牡丹与君皆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如妃娘娘您说是吗?”
如妃稍仰起目光,嘴角露出一丝明艳的笑容,将手中绢扇一换,背面竟是一幅春色满园,眸中方才露出了赞赏,但只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这话说得让皇后也哑口无言,只能同样扯了扯嘴角。皇帝眉目舒展,朗声赞道:“尔淳好才情。”
林间微动,宫女鱼贯而入,为众人端上点心。天青色青花瓷的碗盏,盛着八瓣的如意玫瑰糕,配着琉璃样的水晶点心,再环上时令鲜果,霎是晶莹剔透吉祥如意。尔淳的目光却落在了面前的蜜色瓦瓷盅上,宫女轻轻一揭,一股香气漫溢。尔淳心里突地一跳,终是不解地望向皇帝。
“那是蛇羹,给你补身子的。”皇帝笑着说道。
“皇上可真偏心,只给了諴妃妹妹一人,想事要与咱们生分了!”吉嫔甜甜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面上的脂粉掩不去眼中妒忌。祥嫔见状也赶紧撒娇道:“皇上只想着心尖儿上的人,可不公啊!”
皇帝却只淡淡一笑,摆手止住众人话头,却没有解释分毫。
尔淳垂下目光,两颊看似害羞地染上红晕,心中的紧张稍稍一松。却没看到如妃瞬间大变的神色。汐言不解,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尔淳已经伸出手去。
皇后眼中闪过得意,如妃心中即刻一惊,猛一抬头,见已阻止不及,也顾不得许多,顺势打翻了自己桌前茶盏。滚烫的茶水泼了她一身,惊得一干人都叫了起来。不过一刹那,尔淳会意,如妃递过来的神色已焦急如炙,于是想都没想立刻将蛇羹打翻在地,瞬间汐言也惊想起来,倏地抓住尔淳的手低声叫道:“不能喝!”
眨眼的时间,落声四起,茶水蛇羹泼了一地都是,众人还未回过神来。皇后便已冷笑道:“这是怎么了,两位妹妹怎么这么失态!”
皇帝先是一愣,听皇后一句说道,又见眼下混乱的场面,哪有半点皇家风范?不禁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只见一片绯色起落,是如妃跪下请罪道:“皇上恕罪!是如玥失态了。”皇帝见她一身茶水十分狼狈,心中虽不满,却也还是软了口气道:“算了,算了,你也是不小心,快回去换件衣裳,免得着了凉。”如妃听完,叩头谢恩,起身离去,不曾看尔淳一眼。
“如妃是不小心,那諴妃也是不小心了?”皇后徐徐道,笑容愈寒。
尔淳压下苍白的脸色,起身跪下道:“尔淳是故意为之。”
“故意?妹妹是觉得皇上赐的蛇羹不好呢?还是担心有人下毒!”皇后重重说道。话音一落,尔淳只得又俯下身子,心中百般盘算,不能出一语。
“皇后!”皇帝低声打断道,一顿又道:“算了,朕看尔淳也是不小心。”刚才的话太过刺耳,皇帝不禁出声说道。
尔淳闻言再拜,道:“回皇上,皇后,蛇羹是极好,但尔淳是从不吃蛇羹的。”
皇后闻言神色一变,但依旧镇定道:“哦?既是如此,那諴妃为什么刚才不明说呢?差点引起误会。还有,諴妃怎么会不吃蛇羹?”
尔淳丝毫不乱,沉着答道:“这蛇羹乃皇上所赐,尔淳心中即感激而又惶恐。皇上的一番美意尔淳怎能拒绝。况且只一小口,想着应是没事。但没料到蛇羹的气味才一入鼻,尔淳还是无法忍受,慌乱间才打翻蛇羹。以至于惊扰了皇上和皇后,是尔淳的错,还请皇上降罪。”
“降什么罪啊,尔淳如此体贴,何罪之有啊?!”皇帝闻言并无责怪,反而安慰道。
“至于为什么会不吃蛇羹,汐言姑姑,你来告诉皇上。”尔淳又道。俯身再拜,已是汗湿重衫。
汐言压着心跳,上前道:“回皇上,娘娘小时候在花园独自玩耍时曾被一条青蛇咬伤,虽说青蛇无毒,但也着实让娘娘受了惊吓,所以,娘娘一直很怕蛇,更别说吃蛇了。”汐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和些,但依旧紧了心弦。
尔淳听完也是默默一松,手心上密密的都是汗,心中不禁道了声:好险!抬头看向皇帝,惶恐中带了丝丝泪光闪烁,柔弱而倔强。皇帝一望,目光已变作疼惜。赶忙上前将尔淳扶起,竟要亲自送尔淳回去。
众人不由得俯身恭送,那一束束神色各异的目光被尔淳看在眼里,却更加深了唇边的弧度。皇帝和尔淳相扶离去,皇后起身竟也微笑目送,待他们去得远了,方才一寸寸冷下笑容,直至面色铁青。
身后,随侍的太监小心翼翼道:“娘娘,如妃是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试试不就知道了?”皇后瞬间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