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幾番風雨終得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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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眼而已，僅在顏姜身上定格了幾瞬，永璘便歛了笑容，緩緩俯身回了一禮。顏姜抬頭含著妍麗的笑容，有仿佛春風拂面的細膩和瑩潤。恩嬪緊隨著還禮起身，那一身猶如春花初綻的淡淡粉色襯著白皙的臉龐勾起一個彎彎的微笑，就似陽光的溫暖。
永璘再次頷首，卻再不曾向前一步，領了太監侍衛隱在了穿山遊廊中。看著方向，料定了是上書房。
“妹妹認得王爺？”突聽得一問，顏姜回頭，看恩嬪正笑著看向自己。
顏姜嫣然一笑，道：“京洛出少年，幾多風流才情不堪比，獨有金‘璘’全爭得。想來天下沒人不知王爺吧，又何況顏姜？”
恩嬪知道那是眾多名士對永璘的評價，不知從何時起，傳遍了天下民間。但恩嬪卻接著道：“也是，妹妹向來同夫人走得近。”
“姐姐這么說可不對了，顏姜同夫人的情誼豈是通過王爺得來。宮規嚴謹，姐姐這樣說倒像是污蔑了夫人。”顏姜面上雖笑，眸中卻已帶有一絲厲色。
恩嬪忙道：“墨兰何曾有過這樣的意思呢。”於是也不再纠缠，反指了遠處那一片花海道：“妹妹可曾瞧見那一樹海棠？”
顏姜仔細望了，道：“瞧見了，開得真好。”
“艷得很啊，同妹妹似的惹人喜愛。怨不得皇上心心念念的一月總有大半日子在妹妹處呢。”恩嬪徐徐道。
“姐姐是在說笑，我倒瞧著皇上對姐姐才是時時念著呢。”顏姜掩嘴一笑回道。
恩嬪也笑，可在那笑容中似乎參雜了一縷憂怨壓在眼眸的極深處。忽地說道：“今年的春天來的這樣早，想著離太液池荷花盛開的日子也不遠了。壓了一個冬天，不知全開時又是怎樣的一幅‘花開時節動京城’。怕是無花可比了。”
顏姜一側目，看那紅彤般的海棠花把天空中的流雲染得透紅，仿佛一團團灼灼燃燒的火焰。忽而她輕聲一笑，定定道：“姐姐著次可說對了。蓮花又‘何須淺碧深紅色’，早已‘自是花中第一流。”
一卷一層的流雲向遠處去徐徐淡了，劃出天空一絲一縷的遙遠。“是嗎，那道時候咱們可要約定個日子去欣賞一番。”恩嬪說道。
“一定。”顏姜抬手遮去了滿目艳色。
寿康宮的小廚房內，汐言正拿著蒲扇一下一下地扇著火苗，讓火上的藥罐始終保持著熱度。從藥罐中漫出的藥味直竄入鼻，好似黃連的苦澀。汐言算著到了時辰，便取了紗布隔網置於碗口上，小心地將藥罐傾斜，立刻便有一股濃黑的藥汁透過隔子流入碗中。汐言將隔網拿開，待得藥汁半涼，才盛在汝窯的瓷碗中往內殿端去。
才到暖閣的門口，便見在床前斜榻上坐了許久的太娘娘正站起來，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快步走出，汐言忙讓了一邊，可就在太娘娘前腳剛邁的同時，屋裡的爾淳一聲喊道：“太娘娘！”也許是太過著急，爾淳半凌空的身子一下失去支撐，忽地摔下床來。
侍候在外的宮人和汐言聽見這聲響動，又突見爾淳摔下床來，嚇得眾人一擁爭去攙扶。太娘娘似愣了一下，趕緊退了回去。
汐言手上捧著藥碗，行動一緩，就見槿嬤嬤已經扶起了爾淳，邊開口道：“夫人這是做什麽，自己的身子竟這么不愛惜。”
太娘娘也道：“你現在有孕，仔細著身子。都已是當過一回額娘的人了。”
爾淳咬緊了牙關，如白紙一般的臉上現了悲切的神情，長髮鋪肩，褥裙迤地，也不顧身上疼痛，竟掙開眾人的攙扶，直直朝太娘娘重重地一磕頭。道：“太娘娘，爾淳求您……”餘下的話語咽嗚成無聲的哭泣。
“你是要求老妇替你掩著你懷孕的事兒？”太娘娘道，語氣已有一絲惱怒。畢竟在太娘娘看来，皇家的后裔豈有隱瞞的道理。
爾淳再拜，恳切道：“太娘娘，皇上同十七王爷自小由您看顾长大。您也明白在著宮裡保下一个未被承认的孩子是怎樣的難。爾淳，爾淳是真的沒辦法。”大滴的淚水打在衣襟前，染深了月白的顏色。
太娘娘的目光一下子悲切了下來，可她還是道：“你這樣又能瞞得多久呢？”
“爾淳只求孩子能平安生下來，只求他能生下來。”最後幾字幾乎變成低吟，爾淳哭道。
太娘娘長嘆一聲，心中也疼了起來，開口更是憐惜道：“老妇又能怎么幫你？況且皇后娘娘還不至於如此......”
“爾淳不敢妄自誹謗皇后娘娘，爾淳只求萬無一失。只要太娘娘應了，爾淳就能做到。”
只見太娘娘緊蹙著雙眉，似乎在猶豫。爾淳跪在那裡，心里也是幾緊的，暗暗不知握了幾回拳。終於，太娘娘的神色有了一絲鬆動，什麽也沒再說。爾淳卻懂，太娘娘應了。
頓時，爾淳猛地站起，似使出了所有力氣，一個箭步沖至神龕旁，舉起了供奉著的那尊觀音像，在眾人大驚的神情中狠狠往地上一砸，‘咣啷’一聲，那尊天下獨一無二的和田羊脂白玉鑲金觀音瞬間粉碎。
“呀！觀音！”槿嬤嬤第一個反應起來，不禁大喊了一聲。汐言同样大吃一驚，忙用帕子緊捂了口才不至於大叫出來。
可只有太娘娘，看了那碎觀音一眼便不再去理会。只是極悲憫的朝爾淳看去，爾淳的手早已被玉的碎片劃傷。滲出的血水突地刺目，心中更有說不出的同情纏著疼痛。
爾淳立在神龕旁，似一具失了靈魂的肉體，通身的力氣仿佛流失。那鮮紅的血由傷處冒出，順著她蒼白的手緩緩在指尖凝結，滴落在羊脂白玉的觀音碎片上蜿蜒觸目。皮下淡藍色的血管突突地跳著，仿佛爭著衝出傷口。爾淳絲毫感覺不到疼痛，有的，就只是蒼茫一片的快感。猶如在洪荒中迷路許久的人，終於用鮮血換來了一點微弱的光明。
太娘娘長嘆一聲，眉目間是滿滿的憐惜，道：“傻孩子！”
一切如原先的笃定，爾淳因為打碎了太娘娘不辞千里从五台山带回为帝后祈福的玉觀音，惹得一向慈爱的太娘娘大发雷霆，令其閉門思過。外人看來是在平常，連皇后竟也信了，逐漸放鬆了警惕，任由太娘娘安插的人將爾淳‘明圍暗保’了起來。
桃花落去，迎來初夏。風裡不再帶著甜膩的花香，漸漸變得濕熱起來。從在寿康宮怒摔和田羊脂白玉觀音后，不覺已過了數月。爾淳早已同汐言搬到了齋宮的偏殿，在那裡圈有一方小小的池塘，碧透的池水清澈見底，因汐言放了幾尾鯉魚，越顯得生機勃勃。爾淳又在其上加種了蓮花，一時蓮香撲鼻。
汐言在榆木的躺椅上鋪了薄被，又加了毯子，這才肯讓爾淳去坐。爾淳一看。笑出聲道：“姑姑，現下已到冬天了么？”
“娘娘您別笑，著懷孕的頭幾個月和最後幾月最要緊，是萬萬受不得一絲涼的。娘娘您多難才保下的著個孩子。”汐言說道，加覆了一張薄毯在爾淳腿上。
爾淳眉間一痛，心裡很快被烘得暖暖的，接下汐言遞過來的酸梅茶慢慢地飲著。望著池中鯉魚戲水，看那蓮花花開，天地的一切似就靜在了這一畫面之中。
但這也只能短暫如流星劃過，爾淳心裡明白，在這裡容不得你放鬆半刻。皇后雖不再咄咄相逼，但整日徘徊在外的爪牙只雖還隔了一墻，卻也是防不勝防。爾淳闔上雙眼，心中默默求道：只這一刻，請讓我偷得靈魂上的平靜，只這一刻……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幾番風雨終得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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