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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真情哪得此处见 ...

  •   尔淳怔住的这一刹那,似乎一切都在心中纤毫毕现,自嘲从心肺间溢出渗进四肢百脉,既而重重一叹,开口已有戚然道:“出了什么事?”还未等话音落下,如妃便已转身而去,神色淡然没有丝毫关心。尔淳一急,直喊道:“娘娘!”
      如妃微顿,并不回身,隔着距离淡淡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旁人终究是旁人,帮不上你半分。”说完转身离去,俏无声息。
      尔淳一顿,目光紧随着望如妃渐渐消失的身影,许久,终究是收回,落在身侧示意那宫女禀告。
      许是事关重大,那宫女先是踟蹰良久,竟才压低了声道:“回娘娘,今早宫女打扫小主们的房间时,竟从软垫下搜出了巫术用的人偶,上面有……”宫女停了一下,似在迟疑,终于用极小的声音接道:“娘娘的生辰八字。”这几字轻不可闻,却突地窜进尔淳耳中惊了心跳。
      尔淳嫣红的薄唇细细抿了一线,神色集在脸上缓缓沉淀成凝重,皓腕间错金银的镯子轻轻扯动出声,尔淳定了心神,转而沉声道:“姑姑快去截下禀报的太监,这件事暂时不能让皇上知道。”汐言闻言一惊,当即明白,赶紧转身朝了养心殿方向快步而去。
      尔淳面沉如水,静静地站着,飘落的雪花点在扑闪的睫毛上折出晶莹剔透,虽是几片,却已经寒意彻骨了。原来这里,真是容不下任何一丝真情,这泯灭了一切的后宫呵。
      甘冽的樟脑香气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神经,尔淳深深地吸了一口,平静下躁动的思绪。细细地将事情理了一遍。那搜出的人偶本就有诈,而且那人偶上谁的不刻,偏生刻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若是刻了旁人的,甚至是皇上的,都有回旋的余地和解救的办法。可现在扯上了自己,天下怎会有人自己害自己。就算自己再怎么信她没做,也总不能真的‘毫不追究’。且不说后宫众人交代不过,皇帝呢?皇帝怎么想。再说了,就真的不是她刻的吗?自己在这局中到底是下棋人还是已经成了棋子。呵!真是厉害,一石二鸟,既害了芸環又拉下自己,到底是谁能有这样的心思,又是谁能在其中获利最大?
      尔淳揉了揉鬓角,不禁长叹一口气。扶着身边一把雕花高背椅缓坐下来。佩环叮当,投在地上的影子交错相映,犹如乱做一团的思绪。忽有急风带进,汐言快步走了进来,匆忙做福道:“娘娘,妥了。不会有人知道是娘娘拦下的。”末了,又补一句道:“娘娘,纸终究包不住火,娘娘您要趁早拿主意才好。”
      “姑姑辛苦了。”尔淳轻声道,好似并不在意。但深邃的双眸藏了浓墨,心中计较不漏分毫。
      “娘娘,信贵人来了。”蓦地,门外白兰恭敬禀告道。
      尔淳与汐言皆是一惊,尔淳却一瞬收尽了情绪,吩咐道:“请信贵人在暖阁稍等。”汐言双眉皱起,担忧地看了看尔淳,开口道:“娘娘,来得这样快,是否?”
      “该来的,姑姑瞧着吧,等会儿还更热闹!”尔淳先是一句,说完又极尽嘲讽道:“这后宫,最是藏不住事儿!”缠金丝绕绣祥云锦的衣袂一甩,帘外阳光投下长长的丽影在地上,却冰冷得不敢让人直视,汐言不禁低下了头。
      颜姜端坐在椅上,娇媚的目光转了个来回,停在刚进来的尔淳身上,嫣然笑开,起身一拜:“娘娘吉祥。”荡漾起笑容,倾国倾城。
      尔淳悠悠抬手让她起磕,牵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道:“妹妹不必如此客气,行这些俗礼做甚。”
      颜姜立直了身躯,脆声声道:“姐姐说的是,妹妹今儿个就想和姐姐说说悄悄话,姐妹俩有什么不能说的。”眼中深意落在尔淳眼里,妖艳异常。尔淳笑笑,罢手摒退了众人。
      待众人退去,颜姜面上笑容愈来愈沉,终究敛净了道:“娘娘,颜姜虽愚笨,但也看得出来,这事儿不是一个尚未受宠的小主会做的事儿,下这个局的人,意在娘娘您!”话音落了良久,也不见尔淳回答。
      颜姜小心望了一眼,只见尔淳出神的望了某处,面上不明悲喜。风卷帘动,沙沙地声响磨得颜姜的心底愈来愈急,尔淳却静得犹如一座冰雕。但终还是见尔淳轻颤了睫毛,出声道:“妹妹看得可真仔细。姐姐在这先谢过妹妹的关心了。”没有惊讶也没有感动,只淡淡说了这一句。颜姜不禁焦急道:“娘娘,您到底打算怎么办?您倒是快拿主意啊!”
      尔淳极美的侧面微微低下,光华一轮,道:“本宫自有办法。”淡淡地拒绝,并不想言明。
      “呵呵。”颜姜蓦地笑出声来,换上往日的妖媚道:“娘娘您还是不信我,甚至,您怀疑,是我做的,”
      尔淳转向了颜姜,目光定定地索住她,缓缓晕开一个笑容冷冷道:“你,不,敢。”那声音甜得就像裹了糖的冰渣,香甜地入口,含下去才发觉里边是彻骨的寒冷。颜姜心底不禁一颤,那似极了王爷啊。
      颜姜冷汗直下,但还是稳了声音道:“娘娘快去吧,如妃娘娘没挡住,好事儿的宫人早请了皇帝去。”
      尔淳目光一闪,立刻抬步向外走去,却是不屑道:“三堂会审吗?!那就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

      远远地就能望见钟粹宫侍卫环绕,严实地围了几圈。尔淳的步子不禁稍快,暗暗有些沉心。入门的一刹那,身旁青衫裙的宫女忽地在尔淳耳边低声道:“如妃娘娘请您千万不可太执着,现今这事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说完很快隐了下去,也不进门,似乎就等着与尔淳说这一句,电光火石间尔淳只得听了,连反驳的机会也无。
      入了内来,才发现地上已是黑压压的跪满了宫人,或瑟瑟发抖,或低低啜泣。隐约可以看到房内牵头跪着的领事姑姑,跪在皇帝脚下不住磕头道:“皇上,皇上,不关奴婢的事儿啊,奴婢怎么知道,怎么知道她房里竟藏了这么大一个祸害!”
      尔淳踏入的步子一顿,只因进房的瞬间,一直被侍卫按着身的芸環倏地抬起了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瞬不瞬,大概是五味杂沉的,那目光也绞杂了许多,说不清也道不明。
      尔淳沉着地朝着皇帝俯身行礼。原本盛怒的皇帝由这一声才看到了尔淳,面上竟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道:“諴妃来了,朕刚想叫人去喊。不过,你来得正好,朕刚下朝就听说了这事儿!这真是不可原谅!”话到最后已带了怒气。
      尔淳作福道:“皇上百忙之中竟让这点小事儿伤了神,是尔淳的罪过。”
      一旁有吉嫔赶忙道:“妹妹可不能这么说,这哪能算是小事儿?这弄不好啊要出大事儿的。当初汉武帝那一朝,为了这巫蛊的事情不知牵扯了多少人,闹得是惊天动地。况且,如今要她写的是皇上的…”
      “吉嫔!你失言了。”如妃冷冷地出身呵斥道。吉嫔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低下头来,收声默然。
      皇帝铁青着脸,开口道:“不错,命数自有天定,不论谁行此卑鄙的巫蛊之术,都是不可饶恕!”遂走近被押在地上的芸環,冷声问道:“你竟敢在宫中行此巫术,还要害朕的爱妃,你到底居心何在?!”
      尔淳望了望芸環,因在病中,只穿了素白的内里,黑绸缎似的长发一直散落到脚,盖了下来掩着半边苍白的脸,目光却如繁星一般明亮,也不见一丝害怕。她面前分外刺目的就是那写着尔淳生辰八字的人偶,上面的扎针真如扎在尔淳身上一般难受,尔淳移开了目光,碰上如妃的,如妃看着她极轻地摇了头。
      “皇上,自古巫蛊之术极阴险毒辣,被下咒之人,轻则重伤重则要其性命。乃数朝最不堪的争斗手段之最。前有先例,皆伤筋动骨闹至宫中不平。况如有险恶用心之人加以利用,更是不堪设想,今是皇上宠妃,明日又不知是谁遭到毒手。如此循环反复,国本动摇,社稷难保,此皆是前朝数代的例子啊!望皇上三思!”众人中突地有人说了这么一段,尔淳尚未来得及看清,抬头时已是满屋嫔妃的‘了然’表情。尔淳心口一堵,道:“若是真这样,怎么也轮不到她来给本宫下咒!”话音一落,众人都换上了讪讪的表情,如妃却是冷冷地看了尔淳一眼。
      皇帝也沉声道:“此风不可开!万不能叫天下效仿了去!”音落面上已似下了必杀的决心。
      尔淳一震,才想出身阻止。已有一声起道:“若巫蛊有用的话,諴妃娘娘又怎么会站在这里。若无用的话,芸環又何必去做?!”一直跪着的芸環突然说道,不卑不亢,所有人猛地看向了她。
      气氛似僵紧地静止了,尔淳如妃皆望向皇帝,看皇帝眸中先是沉如浓墨,思索良久,竟也微微觉得有理,脸色终于是缓和了几分。再细细嚼来,神色中甚至还有带了一丝赞赏。尔淳倒是怔住了神情,许久回过神来的时候,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转头望向如妃唇边到底极淡地一笑。嫔妃们却是瞬间垮了表情,却是谁也不敢再幸灾乐祸。
      见皇帝怒气稍解,如妃上前一步劝道:“皇上,既然如此,那么请让臣妾来查。皇上日理万机,莫要让后宫的事费神才好。”
      皇帝神色一松,松口道:“也好,如妃你查清楚了再来禀明朕,记住,不能放过居心不良的人,也不要冤枉了好人。”最后半句,皇帝似有一瞬看住了芸環。说完,又交代了尔淳小心注意后就带着一众太监侍卫离了去。
      众人见无戏可看,也纷纷散了去,如妃经过尔淳身边时,却轻声道:“妹妹心中有数了吗?”尔淳微微一笑,沉着目光道:“同娘娘一样。”对上如妃的笑容,一时间明艳无比,可谁又知道掩在这笑容下的又是多少的风起云涌。
      尔淳是最后一个离开,宫女已经搀扶了芸環站起。尔淳背对着她,阳光氤氲着抹出一轮光晕,尔淳轻声叹道:“终是本宫的错。可你现在知道,在这后宫,不是你想避世别人就能让你如愿的,就算没有本宫的的帮助,凭你的姿色与聪颖,你又能躲到几时,受宠之后你又如何面对三千佳丽的嫉妒之心?今日只是给你个警告,莫要在这样了。在这里,你只能学会保护自己,甚至要,不择手段。”冷冷地说完,知道如她这样聪颖,定会明白。避世,这是连安茜也做不到的事。
      尔淳快步走出钟萃宫,一霎又停下脚步,其实今日又何曾不是给自己的警告呢?在这后宫,宠妃的扶持也同样会招来别人的妒忌,一如当年的,沅琪。而这些曾经重要的人,如今回头追忆,已仿佛前世了。心微微一疼,尔淳赶紧快步离开。
      回到承乾宫已是入夜,不想在明灭的残灯下,竟是莫邪恭敬而立。尔淳疲惫地坐下,接过素帕,落入眼中的是永璘俊挺的字体:“记得杭州初会遇,好梦惊回,望断高唐路。燕子双飞来又去,纱窗几度春光暮。那日凤台想见处,舞步颦颦,不似在人间。敛尽春山恐难语,人前深意难倾诉。”悠悠的思念似在尔淳的低声呢念中散入空气,却是那样的灼人。轻如蝉翼的绢素铺在手心,却直沉入心底,漫起了悲凉。尔淳有些不敢,却又怕失去般忙把帕子紧握在手,两相难择。
      莫邪又道:“王爷说娘娘怕是想故人了,见一面总还是可以的。”
      ‘呲’的一声,是燃尽的蜡烛,摇拽着发出最后一点明亮,像浓夜里隐约的光明。尔淳仰起头不让眼泪滑下,却终究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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