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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回眸刹那风云变 ...

  •   远山浓黛,遮了浮云望眼,一树红杏枝头闹春意。花下石桌石凳,青梅煮酒;面前是星罗棋盘,落子间指点江山。春日兴游,一觞一咏皆畅叙幽情,有采菊东篱悠然见南山之感慨。又见雾霭连绵,楚天辽阔,仿佛是登极而望,碧海烟波,好一副江山如画。
      永璘轻轻皱了眉,又摇摇头,将手中泼墨山水画放下,指尖划过,微微有浓墨的香气染上,口中却是轻叹了一下,多好的意境啊,怎么就是不对了心中之景呢。抬眼,看着一旁十分疑惑的玉娘,半晌,才忽而笑出声来。玉娘一惊,倏地脸上腾起女儿红晕,口中轻责道:“王爷又要取笑人了。”
      永璘止住笑,眉眼皆是弯弯如月,无奈道:“你瞧不明白,又偏生站在这儿,不是让我笑话来了吗。呵呵”
      玉娘恼他,跺脚转身。永璘这才道:“好了好了,不和你闹。倒显得本王欺负你一个小姑娘了。”
      玉娘转过身道:“王爷若是真有心,不如帮玉娘画一副可好?”说完,自己倒先脸红了,垂下目光,不敢看永璘。
      永璘一愣,心里倒真像是什么要涌上来,那念了多时的面庞宛若拨开了迷雾,渐渐清晰了起来。永璘怔怔地看向玉娘一眼,但又好似透过了玉娘的身躯看向了远方的哪里,亦或,是看向了自己心底的渴望。玉娘悄悄抬头,竟看到永璘正瞧着自己,心下也是一怔。可又突地隐隐觉察不对,那目光分明不是在看她,只是透过了她女子的身躯,倒映出了他心中最念的那人而已。玉娘本应该难过,却彷佛跌进了永璘的目光中,她只觉得,那目光似两泓清泉,柔到了极处,叫人不忍移开目光。
      良久,永璘才收回目光,伸手拍了拍玉娘紧绞着的手,笑而无话。玉娘心知这便是拒绝了,自己早就预料到的,王爷那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帮一个小小的奴婢作画呢。自己到底是逾越了。福下身子,玉娘低声道:“玉娘说笑的,谁叫王爷总是这般。王爷不用放在心上。”抬头,却不见了那柔极了的目光,只有满满的疼殇,不过一瞬,便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漠。玉娘明白,甚至连那一瞬的疼痛亦不是给自己的。
      永璘只笑了笑,开口已是吩咐道:“莫邪也该来了,玉娘先去吧。”玉娘心中早已堵得说不出话来,点点头,径直去了。永璘望着玉娘消失在门边的背影,又是一声轻叹。
      莫邪一进来,便觉气氛的怪异,好在永璘即刻问道:“今日殿上如何?”
      莫邪一拜,道:“果如王爷与先生所料,折子一递,皇上心里定是不痛快了。再加上诚存下朝后递上的折子,皇上当即在养心殿内发了好大一通火。”
      永璘懒懒地应了一声,才道:“所以?”
      这下,莫邪的声音也不禁染上喜色,道:“勒保已在缉拿兴德保父子的路上。”
      永璘眸中寒色一起,笑道:“好,就用兴德保父子来一个敲山震虎!”

      兴德保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捕。虽说他曾是恭阿拉一党,但作为暗子,没有几个人知道。况且在朝堂上自己一向选择中间派,应该没有露什么马脚才是。所以在恭阿拉被捕之时并没有牵连到自己,也算是万幸。兴德保本以为是祖坟冒青烟才保佑了自己,还特地命人将老家祖坟修葺了一番,怎么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又成了阶下囚。兴德保越想越气,又越想越怕,索性在堂上也学了那伙叛党,闭口不言。
      闭口不言并不代表审不出来,勒保倒宁愿了他什么也不说。自己好再安他几个罪名。当即冷笑一声道:“兴大人不必觉得冤屈,既然到了这里,兴大人就该明白,你所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已然败露。你若是招了,指不定还有一条活路,若是不招,呵呵,那可别怪本官不念同袍之谊了。”
      兴德保双目一瞪,狠狠道:“兴某一贯奉公守法,言行律己。没什么好招的!”
      勒保也不言语,猛地将誊写的信件砸向兴德保,道:“证据确凿,看本官有没有冤枉了你!”
      兴德保低头匆匆一看,信上竟是自己儿子兴夔笔迹,信之内容更是惊出他一身冷汗:因筹划不周,陈德行刺功亏一篑,实是痛心之至。余党不幸被捕,好在其乃坚烈之人,誓不招供,各部居然无可奈何。幸吾令其平日装疯卖傻,借以惑人,于是刑部仅以病症发作为因匆匆结案,暂还无碍。只是以后皇上出入居留愈加森严,再难下手。唯逾隔两年,内外松懈,方好作为,请将军静候。”底下另附:“兴夔已将余下众人妥善安置,勿忧。”
      勒保道:“如何?兴大人,可认得这封信?”
      兴德保早已冷汗连连,匍匐在地,许久才颤声道:“认得,是小儿笔迹。”
      勒保惊堂木重重一拍,道:“那还有何狡辩,你父子二人私通外贼,欲行刺皇上。此等十恶不赦的大罪,足够诛你九族!”
      兴德保连声喊道:“此乃小儿笔迹无疑,但兴某敢以性命担保,小儿绝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来!兴某确不知情!冤枉啊!”
      勒保道:“子不教,父之过。哪容你法外开恩?!不过你一个工部尚书,如何能单独策划这次行刺?必有人在幕后助你!你若是肯将幕后之人招出来,本官可以替你减轻几重罪行。否则数罪并罚,你怕是要灭族了!”
      兴德保听得胆战心惊,一时说不出话来。恰这时,庆桂急匆匆地由外间快步而入,见了兴德保尚生还,不禁长吁了一口气。这才顾得与勒保道:“皇上命你我一同审理此案,大人怎么不等老夫便升堂了呢。”
      勒保冷笑道:“庆大人好快的脚步啊。”
      庆桂道:“非也非也,是大人好快的身手才对。”
      二人打着谜面,互看一眼,都是冷笑而过。勒保道:“方才审过一轮,大人想必未了解,不如暂且退堂,你我二人理一理案件稍候再审,如何?”
      庆桂道:“老夫正有此意。”说罢当先入了内堂。
      再次升堂之时,已是勒保同庆桂同坐上位,两人一脸沉静,叫人瞧不出方才详谈的端已。几番审讯之后仍无所获,勒保不由心生怒意,也不顾庆桂阻拦,直接命差役打了兴德保几十大板。
      怎料板子未下,兴德保已当场昏厥,昏迷之时口中仍大喊着:“冤枉!”二字。勒保见他如此,也不敢再有动作,只得将怒气闷在心里。
      庆桂趁机道:“依老夫看,此案疑点重重,若是兴德保父子意欲策划行刺,发现书信被获,理应惊讶骇怕,防线崩溃。但审讯良久,其只知喊冤,且只认其笔迹而不认其内容,正是可疑之处。其咋昏堂上,又不像畏罪所致,反倒像震惊导致。倘若如此定其罪责,断其不轨,实有失轻率之嫌。”
      勒保闷而不答,庆桂又道:“由此观之,兴德保父子不若陈德之流般禁受大刑,只怕严刑拷打之下,不是丧生便是屈打成招啊。”
      勒保冷笑一声,吩咐了差役将兴德保羁押下去,转身对庆桂道:“兴德保是否无辜还没有定论,大人如此贴己的话真让本官大开眼见!”
      庆桂也不朝他如何,只冷冷地看了一眼勒保,道:“兴德保是否有罪,大人心里最清楚!”说罢拂袖而去。
      刚回到了府里,门房便道二阿哥同容公子已在内堂久候,庆桂心下一松,赶紧吩咐道:“请他们去书房。也把少爷叫来。”
      绵宁端坐在侧,神色沉沉。搁在桌边的茶盏换了一盏又一盏,绵宁却一口未动。心里也是紧张得紧。今日早朝,本应水到渠成的事,却偏偏出了这样大的意外。诚江保的折子居然饶过了军机处直接递给了皇阿玛,弄得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先前也预料到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但没想到,十七皇叔居然出了这样一手,兴德保是恭阿拉的暗子,理应没几个人知道,却还是泄露了出去。绵宁皱了眉,脸色又沉了几分。
      止谦搁下茶盏,瞧了一眼绵宁心神不宁的样子,出声道:“二爷,咱们还有机会。”
      绵宁倏地抬头,对上止谦的目光。止谦笑得坦然,一如往日的温柔笃定,一句道:“诚江保曾任山东总督。”绵宁心思转了又转,忽而如同破开了迷雾一般,蓦地眸中闪过一抹了然之色。终于也是舒心地笑了笑。
      这时,庆桂同玉山也进了书房。止谦起身恭敬一拜,道:“庆大人。”庆桂微笑点头,转身才要对绵宁行礼,绵宁却起身,同庆桂行了个晚辈的礼。
      庆桂一惊,赶紧跪拜道:“二阿哥,这是折杀老臣了。”
      绵宁道:“大人曾为吾师,今吾有求于老师,给老师行礼是一定的。”说完也跪下,扶着庆桂站起。
      庆桂眼角一热,握住绵宁的手恳切道:“孝淑睿皇后于老臣有大恩,老臣不才,得先皇后临终托孤。凭此,老臣为二阿哥,即便是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绵宁心头也是一暖,仿佛是记忆中母后那如春风一般的温柔笑容捂暖了原本冰凉的心。绵宁道:“老师言重了。”
      一直立在身后的玉山见他们稍稍平静了下来,方才开口问道:“二爷有了计策?”
      绵宁缓缓一笑,点头。止谦道:“还是要麻烦庆大人走一趟了。”
      庆桂道:“二阿哥请细说,老臣定当尽力。”
      绵宁略肃了肃神情,与止谦互看了一眼,两人眸中不禁都是一闪而过的了然。玉山见此,就知他们已是胸有成竹,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只见绵宁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缓缓将心中计策一一道来……
      隔日天色未亮,庆桂便入了宫直奔养心殿而去。
      皇帝刚刚起身,本欲让他候着。转念一想,见庆桂来得突然,又禀明了有要事求见。按说庆桂军机大臣之一,向来沉稳,今日确如此反常,定要在早朝之前来见,皇帝心里也隐隐感到不对。于是,皇帝忙让身边尚膳太监暂缓早膳,待穿衣停当便即刻去见庆桂。
      阶下庆桂恭敬地俯身叩见。皇帝抬手道:“老大人起身回话。不知何事如此急迫?”庆桂叩头再拜,口中道:“谢皇上,但事关重大,老臣不敢起。”
      皇帝听闻心中也暗觉不好,忙下了御阶,几步走近道:“到底是何事?竟让老大人如此。”
      庆桂沉吟良久,才奏到:“臣于昨日询问兴家管家何旺,晓以利害,令其实说。那兴家果有冤家对头,便是内待大臣诚存,两家积怨很深。据言,诚存之子诚江保原为山东总督之时,收贿索贿,聚富敛财,行迹败坏。而工部尚书兴德保为了使其子兴夔能补缺京城侍卫,曾拜求内侍大臣诚存代为举荐。不料诚存肚大气窄,嫌贿礼太少,有意延拖致使肥缺旁落。因此得罪兴家,由是兴德保访得实情,出面参劾诚江保贪赃枉法,致被查革,贬至湖南南部边远来阳县为令,原是公而报私之念。自从两家结下仇怨,互相之间,伺机攻汗,结果愈演愈烈,再难调和。然而这一年来,却相安无事,没有多大动静,想是有所缓和。除此之外,似与几家颇有瓜葛,但仅仅为此细末之事,不足挂齿,所以谈不上什么冤家的。”
      皇帝听罢,不禁喟然长叹,道:“想不到诸臣之间如此龌龊,实是始料不及,令朕痛心。”
      庆桂又道:“皇上若此时严加整饬,尚为时不晚,无使臣吏勾心斗角,因私废公,此最易于祸国殃民。但凡参劾,皇上亦宜稍加注意方是。”
      经这么一说,皇帝此刻方想起年初为征集耕牛,兴德保弹劾诚存蓄牛居奇的事来,不觉气涌,扬声道:“诸部疏奏,朕只道顾念国本,体恤民生。谁知却亦也有为营己私利,假公泽己,最是可恨。然同列廷臣,不思扶助社稷,反而不共戴天,信及惑乱之能事,专营倭造之言语,岂不堪哀?如此看来,吏风日下,已是难容不治的了。”
      于是饬令刑部尚书勒保严审兴德保,而绝口不提其通匪诸事,只限查审放账与开围聚赌之事。
      庆桂连忙扣谢而出。直至躬身退出到外间,庆桂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想起绵宁又一嘱咐,又赶紧马不停蹄地赶去刑部。不料身后阴暗处,一名小太监瞧着他去远了,也是急忙转身匆匆朝内宫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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