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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萧萧暗雨打窗声 ...

  •   两旁的宫人恭敬行了礼,帐帘掀起,半幅阳光随着来人入了帐中。
      “太娘娘。”秋意持碗的手一顿,几乎是低泣地唤了一声道,屈膝行了礼。
      槿嬷嬷朝秋意稍点了点头,秋意便醒得,搁了药碗,仍旧忍不住担忧地望了皇后一眼,却还是随着槿嬷嬷出了大帐。
      太娘娘缓缓坐了下首,开口不辨情绪:“这是老妇头一次没有给娘娘行礼。“微顿,抬了目光,望定皇后,再郑重地唤了一句:“皇后娘娘。”
      皇后略微侧了半张脸来,那一瞬映入阳光的脸庞已形如枯槁,却到底答了一句:“太娘娘为先皇后乳母,得合宫上下尊敬,自然不须行礼。”
      太娘娘闻言却长叹了一口气,话语中有了悲哀,“皇后,这么多年了,您还是不能释怀么?当初主子将凤印交给您,是真的,希望您能替她好好的,守这后宫。”
      皇后忽地嗤笑一声,面上更是凄厉,“本宫守了这宫数十年,耗了大半生,尽心尽力为这守这宫,却仍旧落得这个下场!”
      “皇后!”太娘娘不禁也提了声调,神色已是悲痛道:“您到现在还不明白,主子让您守这宫是信任您,相信您能安后宫能了皇上后顾。可您......”话音一断,太娘娘唯有叹气。
      皇后却望来森冷的目光,良久,才戚戚开口:“先皇后若是真的相信本宫,今日本宫也不会至此境地。太娘娘,您请住口吧!”
      太娘娘一惊,几乎是即刻看定皇后,眸中终于换了沉青。许久,长长一叹道:“娘娘既然早已知晓。老妇,无话可说。”
      皇后微微半合了干涩的眼眶,泪水早已哭尽,缓缓开口道:“这么些年了,跟着皇上时间最长的只有先皇后与本宫。那些妃嫔来来往往,不是失宠便是斗败,怎么可能能将本宫数十年来的行径查得一清二楚?唯有宫中的老人经得起这些岁月。而本宫到底是高估了那些妃嫔,欠防万防都只防的她们,反而将太娘娘,漏下了。”
      太娘娘已是释然,神色平静地再次看向皇后。皇后再道:“原想着太娘娘去五台山斋戒,能修得一个菩萨心肠回来。谁知,动起手来仍旧绝情的很。暗中搜罗了这么些年,也难为太娘娘了。”
      太娘娘定住目光,只能答道:“当初主子病危之时交代过老妇‘贵妃虽有凤仪,却无宽广之胸怀,行事手段过于狠绝。你必时常提点她,扶持她,但若是哪一日你瞧出她已不能挽回,便代本宫收回这凤印。’主子握着老妇的手迟迟不愿放开,皆是担心将这后位交托于娘娘的决定是否正确。主子不能做有负于先祖的罪人,只有让老妇如此。这是万不得已的法子,主子原是希望一辈子也不需用到的。可谁知道,还是变成这样。”
      皇后紧握了双手,断甲没入掌中,开口:“所以太娘娘离宫是给了本宫最后一次机会?”
      太娘娘叹道:“是。老妇在佛祖面前请愿,愿佛祖与主子能给老妇指一条明路,告诉老妇应不应做。在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佛经之后,老妇知道,不能对不起主子,也不能让主子背负这个罪责。”
      刺痛撞击着神经,皇后苍白着脸色凄然一笑,道:“她入宫即为皇后,一辈子享尽富贵荣宠,哪里知道这后宫的不堪!皇上爱她,所以她不用使手段就能得一切,可是本宫不一样,本宫若是不做这些,怕是连尸骨都不会剩下!
      “那也不应该做尽伤天害理之事!”太娘娘悲痛地开口,又道:“初时老妇常劝娘娘,为皇后已是正宫,母仪天下。不需再去同嫔妃争宠,皇上顾着天下也要看重皇后。娘娘只需韬光养晦,端端正正地做人,这个后位谁也夺不去!可是娘娘,您听进了多少,又做到了多少?!您争了这么多年,可争到了您想要的?!”
      “住口!”皇后终于怒喊一声,浑身不禁颤抖。面上带了异样的潮红,良久才能道:“得不到皇上哪怕一丝的真情,本宫要着后位何用?!本宫不甘心!”
      太娘娘闻言便红了眼眶,不知还能说什么。在这宫里,为这皇后,最要不得就是‘一心人’。主子懂,所以本不强求,主子只是幸运,能得皇上真情相待。半晌才能开口道:“佛家有言,贪念最要不得,它会毁了人一辈子。皇后娘娘,您又何苦。”音落,不能再答。
      皇后长久的沉默,眼中的光忙渐渐退却成灰白。事到如今一切已是定数,这一世早已定了输赢。
      身后又有帘动的声响,槿嬷嬷已是在催促了。太娘娘眼角含着泪水,起身最后朝皇后恭敬地行了大礼,三跪三叩,再不留一字,出了大帐。
      皇后戚然地微笑,安静地受了太娘娘这大礼,成全了她最后的一点愧疚。微微仰了头,仍有皇后的尊严。
      太娘娘退出外来,却一眼看见了如妃。远远地立在一射之地,着一身青碧金丝鸾凤吉祥纹的妆花旗装,鬓上还攒了八宝凤钗、紫金簪花,几乎是朝见时的装扮。虽看不清神色,整个人却有沉蕴之气。太娘娘一见,心底已是悲痛。
      “如妃娘娘,何需站在此处,若是想见便去吧。明日皇后娘娘即会被遣送回京,那时,便真的见不着了。”太娘娘缓缓道一句。
      如妃侧过目光,神色平静如水,眸中却深切的覆满了遥远的哀伤,开口平淡地答一句:“太娘娘,皇后必不会见我。”
      太娘娘一怔,也是明白,不觉又是涌上心酸。如妃却挽了一丝轻笑,阳光晃过眼底的伤痕,再道:“她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不会允许我去看她的笑话。她即便是输,也是正宫皇后。”
      太娘娘点头不能答。如妃便转身,向着如意招来的秋意缓缓吩咐道:“皇后如今正是悲痛之时,你得多用心,多劝慰。衣食也要注意,总得劝得皇后好好吃饭,不要再病着。皇上已承诺仍旧按皇后的品级拨发用度,你也无需担心什么。”
      秋意一愣,泪水已是落下,许久才能叩头道:“如妃娘娘,您...奴婢...谢娘娘”
      “皇后那样对你,你竟不恨她。”太娘娘道一句,仿佛长叹。
      “不,我恨。”如妃即刻答道,神色却再没有半分的狠绝。太娘娘抬头,看定如妃。如妃唇边的笑容渐渐苍白,良久开口:“自她令我第一个孩子落胎之后,在这宫里我早已生不如死,这么多年,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就是与她争斗。我曾对她说过,‘在这宫里永远都只有我跟你在斗,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可如今到了尽头,竟仿佛到了茫茫境地,心中竟有戚戚。”
      “那是因为你看到了帝王的薄情,心有同感,所以你在可怜她,是么?”太娘娘问一句,几乎轻不可闻。
      如妃却抬了头,定定道一句:“她是罪有应得,走到这步皆是她自己一手造成。”
      太娘娘悲凉道:“你说的不错,皇后所为罪该至此。可你仍旧愿意维持她最后一点皇后的尊严。你对她,已是仁慈。”
      如妃笑容一深,泪水即覆了眼底,未答。太娘娘叹一声道:“你们斗了这么多年,到底值不值得?”
      如妃笑着几乎落泪,答一句:“值不值得又有什么关系?这一生总要过完。戏已开锣,宿命哪能容你退场?”
      太娘娘立住不能答话,泪水却填补了面上的纹路,看着如妃缓缓地朝皇后营帐行了大礼。礼毕起身,如妃再对秋意道:“不必同皇后说本宫来过。明日上辇之后只替本宫带一句话给皇后,就说‘如玥与娘娘的恩怨,至此,了了。”音落,身心仿佛卸下了重担,终于能挣了这枷锁,如妃神色能得释然。
      秋意流泪应下,深深俯拜在地,恭送如妃转身离去。

      “砰!”地一声巨响,永璘长袖一甩,满案物什全都被扫落在地。所有亲兵皆齐齐跪下,垂眸屏息。
      “恩嫔潜逃,必是有内应。究竟是谁你们自己心中有数!他日本王查出,必叫他生不如死!”永璘狠狠一句,面上的铁青沉沉如阴。
      一名亲兵冒死回道:“王爷,那信妃那边...”
      永璘闻言良久不答,吐息渐渐沉重,心中的怒火却不能止息,“看看揽月楼里教出来的人,为证忠心竟不知已被皇后利用!恩嫔命案在身,宫中人人避之如蛇蝎,皇后怎么会肯和她见面?!好歹也是跟了本王十数年,竟就是这样愚蠢至极!死不足以泄愤!”那亲兵一听,即刻低声道:“王爷的意思是...”
      永璘却合上了赤红的双眼,平复良久,方才咬牙道:“现下她还有用,本王就留她一命!不必同她多说什么,她要是再不明白该怎么做,那就真是留不得了!”
      那亲兵应下,转瞬又是沉默。永璘缓缓退了半步,心中一片纷扰。再开口冷冷一句道:“你将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亲兵一愣,料想永璘从未有过如此吩咐,却仍是恭敬着道:“回王爷。木兰围场传的消息。昨夜諴妃私见恩嫔,丑时三刻,恩嫔死。传闻恩嫔当场指认諴妃为凶手,帝后连同一众侍卫皆有听闻,皇后力主治罪諴妃,皇上却不允。而其间大帐被禁军团团围住,属下无能未能查明缘由。只知皇上最后将皇后软禁,隔日诛杀内务府总管赵公公及其他五名管事太监。另颁旨意将諴妃进为贵妃,代掌凤印,暂行皇后职责。”
      永璘听完静无声息,半垂的目光仿佛染过冰雪,一点点开口道:“諴妃是当场被抓,算是人赃并获,皇上竟一点怪罪都无?”
      那亲兵俯下身子,不敢出一言。永璘深吸一口气,转了问题道:“若是皇帝亲自办的这些事,是否说明皇帝的身子已是好了?”
      那亲兵咬牙答一句:“王爷恕罪,属下不知!自昨夜之后皇上便再未出过黄幄帐。”
      永璘冰冷道:“那么諴妃呢?可有消息传来?!”
      那亲兵冷汗直下,却不能不说道:“王爷恕罪,属下亦不知!”
      永璘倏地抬眸,眼底滑过一瞬寒光,怒极道:“混账!什么都探不出来还回来做什么!”
      整整一对亲兵刷地叩头道:“属下无能!请王爷降罪!”
      永璘额角的青色血脉被怒气挑拨着急速跳动,许久,永璘压着怒火道:“那你们还知道什么?!”
      那亲兵斟酌着答道:“回王爷。属下探明二阿哥突然回京,且皇上今日即将启程前往承德避暑山庄,所为何事,属下正全力探查!”
      “什么?!”永璘猛地反问一句,心底似生了一股凉意,开口话语满覆冰霜:“这么重要的事,諴妃那边真的一点消息也无?”
      那亲兵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即刻答道:“王爷恕罪!諴妃娘娘从昨夜起便被宣入黄幄帐中,也是一直未能出得来,怕是消息难以传递...”
      “难不成汐言也出不来?!”永璘立刻冷冷地道一句。那亲兵忙开口道:“汐言姑姑未能一同入帐,现在也是请示王爷该如何行事。”
      仿佛有一霎的时间里,永璘的呼吸似一双被冰冷的手扼住,震惊与沉痛似冰水涌上心间,心底里的那一抹隐隐的怀疑如不受控制般猛地冒了出来。只能开口冰冷道:“她竟连汐言也不带?”
      那亲兵不敢再答,唯有沉默。永璘唇边竟挽出了一丝薄凉的温度,开口却是狠绝:“备马,去木兰围场!”
      “王爷!”那亲兵连忙喊出,跪着挡在了永璘身前,急急叩头道:“王爷,马已备好,请您即刻前往关外!”
      永璘一顿,却是沉了面色不答,仿佛想要绕过去。那亲兵赶紧再道:“王爷!先生已安排好一切,就等王爷启程。王爷,大局为重,请千万慎重啊!”
      永璘终于停了脚步,胸膛剧烈的起伏,眼中的滔天怒火燃烧炙盛,侧眸看了那亲兵一眼,一字一顿道:“三日,告诉諴妃,三日之内本王一定要见她亲笔!叫他不要让本王,失望!”音落,召集了侍卫,上马绝尘而去。
      那亲兵马上应下,拜了再拜,仍久久不敢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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