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万事到头都是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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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室寂然，森冷的寒风如同附骨之疽一刀刀凌迟这身躯。恩嫔笑得愈发艳丽，看定永璘一点点道：“我不会告诉你。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永璘蓦地露了一丝冷笑，竟比寒冰还冷，神色阴沉却带了嗜血的残忍，缓缓道：“没关系，本王有的是方法叫你开口。”一句平平淡淡的说完，恩嫔脸色已惨白异常。
半晌，恩嫔断甲几乎陷入床板，才能再次开口，“一早听闻庆僖王爷的心狠手辣，对心爱之人尤其残忍。若是尔淳知道你囚禁了孔武，如今还派出杀手往江南准备刺杀不肯合作的孙白杨一家，她会怎么做？”
永璘霎时紧盯恩嫔，面沉阴霾眸中寒光如碎了寒冰一般逼视不得。许久，却平静得异常，一字一顿道：“你，是，如，何，知，道？”
恩嫔笑而不答，眼中也是赤红一片。永璘许久之后冷笑：“即便知道又如何？她也知道了当年那般辛苦才能出宫是因为她的亲姐姐，福贵人，舍弃了性命助她。可最终她还是回来，还是在帮我，还是，原谅我。”
恩嫔闻言，竟大笑出声，声音隐隐凄厉，“你做的这些她这辈子都绝不可能原谅你！她是隐忍至极的女子，她不是不恨，只是把对你的恨压在心底，总有一天会一并爆发出来！是，她是爱你，但她一定更恨你！她一定更愿意与你同归于尽！庆僖王爷，我以我的性命起誓，尔淳一定，会背叛你！”
蓦地灯柱一暗，微弱的烛光投射出一片阴沉的暗影，如坠修罗地狱。永璘几乎是铁青了脸色，头一次，有苍白浮现在神色之中。半响，几乎是凌迟般刮了恩嫔一眼，起身，最后道一句：“那好，咱们等着看究竟谁背叛了谁！”音落旋即转身离去。
出得外来，永璘的脸色已是不能形容，莫邪心中大惊，却鉴于永璘而不敢问一句。直到永璘沿着阴暗的甬道走了许久，才听一句咬牙切齿的吩咐：“给先生去信，有内奸，务必彻查！”莫邪一愣，已是惊得一时难以言语，只能应下。
及至傍晚，才有先生的信件传来。莫邪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忙拿给了永璘。只见永璘匆匆看完信件，沉默良久，抬手将信件一一烧毁后，才缓缓道：“你去一趟江南，要暗卫暂缓对孙家动手。给宗人府府丞一个昼夜的时间，要是从恩嫔那再审不出东西，就让他们提头来见！”
莫邪一一应了，随后又是壮着胆子问道：“王爷，先生已亲自往关外押运军饷粮草。先生临行前所言之事，不知王爷有何决定？”
永璘深深望来一眼，片刻之后，寒了声调，“若是先生能劝得关外十万将士归顺本王。那么便不需同蒙古联姻！”
莫邪一愣，赶紧道：“可是蒙古那边已将联姻的婚书送往木兰围场，先生的意思是两手准备，聘礼也已带过去了，王爷要是现下反悔怕是很不妥。”
“够了！”永璘冷着面扬声呵斥道。一想到尔淳听到此消息的反应，心口便似被撕扯般疼痛。半晌，永璘才冷冷开口，“备马，去木兰围场！”
这日清早，就有一队小太监从围场外等了驿兵送来国事奏折，小心捧着往御营方向来。李总管在御营外接过，仔细地分好轻重，这才捧了往黄幄帐中去。
皇帝昨夜受了些风寒，折腾了整整一夜，今日一早尔淳便带了亲手做的膳食前来请安。这下也正在帐中同皇帝说着话。李总管这一出现，尔淳也顺势退至帘后。
“咳咳，呈上来吧。”皇帝右掌曲卷抵在口鼻轻咳了几声，略似疲惫道。
李总管不敢耽搁，忙递了上去，行礼道：“奴才见皇上龙体不适便只拿了今日加急的奏折，还望皇上恕罪！”
皇帝不耐地摆摆手道：“行了，知道你有心。下去吧。”李总管颔首称是，退过一旁。
“这是什么时候送来的？”突地，皇帝看过一本奏折之后问道，脸上不辨神情。
李总管悄悄看了一眼，又赶紧回道：“回皇上话。都是今日才送来的。庆桂老大人点出的加急。”前些日子皇帝已派了首辅军机大臣庆桂回京，处理积压的奏折。
皇帝许久才放下那奏折，却良久不答。李总管不明，小心问了一句道：“皇上，可是有不妥？”
皇帝起身，在案前来回数次，方才站定道：“不，是好事。蒙古大汗想将自己的嫡女嫁给十七弟。”
“哎呀！那可真是好事，奴才先给皇上贺喜了！”李总管立刻顺着皇帝道。
音落内帐却是传来一声杯碎，汐言已是出声道：“娘娘仔细烫着！”
帐帘内人影微微浮动，尔淳带着淡笑转出道：“皇上恕罪。方才失手，碎了杯盏。”
李总管一见尔淳，又即刻请安道：“諴妃娘娘吉祥！岁岁平安，岁岁平安！”
皇帝的目光缓缓掠过尔淳面容，良久才道：“可有伤着？下次小心些，泡茶这种事让汐言做就可以了。”
汐言连忙请罪道：“皇上恕罪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下次一定看好娘娘。”
皇帝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尔淳已是上前笑道：“方才听闻好似有件喜事，也不知是什么？”
皇帝看定尔淳，目光平静，开口道：“是蒙古来的联姻书。蒙古大汗的敏公主欲与十七弟结秦晋之好。”
汐言一惊，已是下意识地扶住尔淳。尔淳却笑容未变，连声音竟都似欢喜的，道：“可真是件喜事。尔淳先给皇上道喜了！”说完微微行礼，然后道：“这个时辰衿佩怕是要闹着找额娘了。请皇上允尔淳先行告退。”皇帝才一抬手，尔淳已是跪安离去。
“娘娘！”汐言急声唤道，几乎跟不上尔淳的步伐。
长长的裙裾刮过枯叶和雪花，已是沾湿了不少。汐言赶来，劝着道：“娘娘莫急，王爷这么做定是有苦衷的。这种事也只有听王爷亲口才可信！娘娘您衣摆都沾湿了，不如回去换件衣裳，别再拿自己的身子不当事了。”
尔淳却好似一下子失了力气，缓缓地转过目光，笑容已苍白，低声难忍一句：“姑姑，痛。”
汐言听闻这一声，泪水瞬时落下，哽咽不能答，只仍是扶着尔淳匆匆回了营帐。
热好的羊奶盛在唐草纹的瓷碗中，由汐言端着入了内帐。却只是在帐内一圈看过，已是叹息。帐内空无一人，尔淳又是不知去向。汐言默默地将碗放了，拿起一旁的白狐裘，转身便走。
夜色中的草原苍茫深邃，腾起的浓雾无边无际，苍穹在繁星的点缀下似触手可及，整个天地在冷冽的寒风中沉寂了。尔淳独立在看城城头，一眼望不至尽头，神色在虚无中缓缓沉淀成殇。
“很壮阔吧。”身旁有一人站定，开口一句道。
咧咧风声，尔淳答一句，“二阿哥受封郡王，恭喜了。”声音淡淡，仿佛超离了红尘。
绵宁倏地侧身，看定尔淳，目光渐渐变作疼惜，良久才道一句，“消息是真的。他已答复愿意迎娶敏公主。”
尔淳却毫无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天地，唇边开出最绚烂的笑容，道：“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绵宁心中一紧，开口道：“尔淳，不要这样，作践自己。”
“二阿哥。”尔淳缓缓道，迎上他的目光，笑容依旧，“别说。求你，别说。”
绵宁一惊，看着她的目光痛彻不能，只因她即便在笑，眼中的哀伤却是透骨而来。绵宁只能握紧了双拳，默然。
尔淳却再一次窅远了目光，良久，声音已能平静，“二阿哥，请你答一句，若是你，你会怎样？”
绵宁闻言一怔，转瞬之后不禁微睁了双眼，胸中激越的心跳几乎破膛而出，即刻张口，可眼角余光与天地一接，却如同当头棒喝，终于无声。
尔淳这便笑了，目光戚戚，却仍旧淡淡道：“你瞧。连你也不能，又何况是他？”
绵宁似被那笑容刺伤了双目，匆匆侧开目光，唇边苦笑不能，也终究明白永璘心境。半晌，才道：“对不起。”也只能说这三个字了。
尔淳顿时笑出了声，泪水滚滚而下，开口笑道：“我明白。我都明白。”声音渐渐不闻，决绝转身，最后一句，“这江山确实壮阔。”
绵宁怔怔地站在寒风之中，远远望着尔淳逐渐消失的身影，黑夜之中，眼角见了泪光。
连着数日，尔淳面上依旧看不出一点哀切。汐言却明白乃是伤到极致方才失了所有情绪。“娘娘。”汐言将狐裘为尔淳披上，又唤了一声。但良久之后，尔淳才回头应一句，“嗯？”汐言心中一痛，不动声色地转身拭去眼中泪水。再哑着声道：“娘娘心底若是不痛快了，不若往梅林中走一走，站在山巅上看看也是好的。”
尔淳缓缓低叹了一声，许久淡笑着应了，“好，备马。”围场冬狩虽为男子而办，却并未禁止女子骑马，特别是在祖宗从马背上夺天下的皇族。尔淳当年为了进宫，自然学过骑术。汐言得她颔首之后，也是连忙下去准备。
不多时便牵来一匹纯色的骏马。尔淳换过骑装，伸手在马背上轻轻一拍，扯过缰绳翻身上马，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驾！”尔淳狠狠地一抽马鞭，枣红色的骏马便如离弦之箭飞速而驰。不一会便将一众陪同的侍卫远远落在身后。众人未想上马前看似如此柔若的諴妃，竟在马背上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尔淳耳畔是呼啸而过的疾风，愈来愈快的速度让寒风如刀子一般，刺入脸颊。持鞭的手已麻木，浑身如浸在冷水中般僵硬。眼中涌出的泪水迅速散开在空气中，驾马之声缓缓变作痛哭，嘶哑而拼尽全力的哭声被疾风泯灭，却如一段刻骨伤痕鞭笞在心。
渐渐地，身后仿佛有疾呼传来，一声声都是嵌入风中的焦急。尔淳眼前已看不清了，身体僵硬至不能转动分毫。就在手中缰绳即将滑落的瞬间，一股狂风般的力量将尔淳一揽，紧接着便是撞入一个滚烫的怀抱，即刻又是重重地落地，连连几个翻滚，才能止住前冲的速度。
“尔淳！”一声呼唤刺入耳中，尔淳极力抬眼，欲将眼前之人看清。却已被死死按入那胸膛，紧得几乎窒息。只听又一声颤抖道：“尔淳，我找到你了。”
尔淳微怔，转瞬已是紧紧抓了他的衣袂，终于嚎啕大哭，低声只能唤他的名：“永璘。”
作者有话说
第113章 万事到头都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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