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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未曾得此一心人 ...

  •   蕴泽的香气沾染了永璘惯用的龙延,沉淀出另一种别样的气韵。半晌,尔淳才答一句:“嗯。我知道了。”
      永璘不觉紧了尔淳皓腕,神色却极淡,“你多提点一下,恩嫔。”最后两个字似压在了舌尖,低不可闻,却让尔淳一霎怔住。开口已是强压了情绪,“你已知道了。”
      永璘忽地默然,一道起身,将尔淳半圈入怀,贴着她的耳畔似长叹一声,“尔淳,你没变,真好。”
      尔淳任由他揽着,一切都隔在了神情下,如同人行的木偶不动分毫。永璘收紧了手臂,知她心中定是介怀他不信她,想及此不觉也是心痛。从见面伊始便在回避的问题,永璘终于是鼓起勇气道:“尔淳,我不知道信任是什么。可是我明白,所有你做的事,我都会放心,不会再有什么担忧。你说的那些话太重了,这样多年了,你难道还看不到我对你的情?”
      尔淳听闻缓缓转身,指尖抚上永璘的面庞,停在他眉角,泪水便滚滚而落,张口嘶哑无声。
      永璘见到泪水,急忙伸手替尔淳拭去,心痛般道:“别哭,你能明白我很开心。”
      尔淳却不答,俯身靠入永璘的怀抱,贴着他的胸膛,用唇形无声描绘了一句:永璘,你没有心。那是一句看不见听不到的话语,只说在永璘心口处,仿佛刺骨的寒凉。
      永璘猛觉心头一痛,竟一时无语,却是一辈子也无法听闻那句话了。良久,才能开口道:“傻瓜,哭什么。”尔淳泪落不止,真正的因由早已失了出口的勇气,只得捡了另一件心痛的事道:“我从没有想过,竟会害去两条人命。我夜夜不能入睡,只怕一闭眼便是噩梦。”
      永璘扶起尔淳,看定她的双眸,忽地嗤笑了一句道:“怕什么!即便是她化为厉鬼,我也能让她魂飞魄散!尔淳,别怕,若世上真有地狱,我也会在你前头。”
      尔淳猛地捂住了他的嘴,轻声道:“不,我们一道,即便是地狱,你也不能扔下我。”
      永璘瞬时感到一股暖流冲撞了心底,目光化成湿热,十指交缠,缓缓将一吻,印在尔淳眉心。

      早间园中那般大的动静,自然惊动朝野众人。绵宁从得知消息开始便吩咐了贴身太监前去查探。因着是封园搜宫,绵宁自然见不得皇帝皇后,却断断续续从太监口中得知不少。听闻皇帝的决定已是心凉,贴身的太监见状不禁问上一句道:“二爷,可要请容大人他们过来?”
      绵宁沉吟良久,目光极深处聚了寒光,终于开口道:“天色已晚,不必请过来了。只差人与几位老大人说一声,明日早朝务必在列!”那太监连声应了,便匆匆离去。
      绵宁转身,在紫檀雕花的书格上匆匆掠过数本典籍,分别停在了经、史、籍等几册书上,抽出其中数页,转眼便将账本拼凑了出来。拿着手中账本,绵宁仿佛是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定。
      果然隔日早朝,难得见到几位老大人都分别列朝,皇帝却并不惊讶,只是缓缓看了绵宁一眼。便抬手让身旁的李总管拿出了圣旨。
      众人一见便都静默,就等着宣旨。可久久等不到李总管宣旨的声音,众人又不觉疑惑。便听皇帝开口道:“这旨朕昨夜便拟好,今日也不必宣了。这桩事牵连后宫及内务府,外臣有诸多不便。故而朕决定,将此事彻查之任交与皇亲,相信能给朕一个交代。”一停,便换了严整的话语:“庆僖亲往永璘,诚哲亲王永腥,上前领旨吧。”
      音落满座哗然!要说诚哲亲王永腥领旨还勉强说得过去,只是还加上一个庆僖亲王永璘,实在难以不让人猜测皇帝的真实用意。
      绵宁是第一个沉了神色,当下就要出列,谁知一旁的庆桂狠狠一扯,递了颜色,绵宁这才忍了下来。但便在这时,听闻永璘一声轻笑,缓缓出列道:
      “皇上也太抬举臣弟了,这般大任,实难但当。”说完俯身拜去,一霎的寒光晃过眼底。
      皇帝却并不受这一拜,只开口道:“十七弟身为亲王,也该有些作为,况且朕信你。”
      永璘听得皇帝这般言语,已知难以退却,却还是狠狠心道:“皇上,臣弟实非贤能担此重任!臣弟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顿了一顿,高台上的阴影里只勾出一个轮廓,不辨神色。永璘静静跪下,不再肯起。良久,皇帝似又沉了音色,无形中带了帝王不可抗拒的威严,“此事不必再议!”语毕,永璘再无声息。
      早朝散后,绵宁未等众人离去,已是想开口询问。庆桂压了压绵宁手腕,低声道:“二阿哥稍候。”话音才落,身后永璘已是跟上前道:“老大人安好。”
      庆桂赶紧回了一礼,深深拜道:“王爷使不得!老夫可受不起。”稍停,再道:“王爷金安。”
      绵宁不得不转过身来,也与永璘见了礼,只见永璘笑容可亲,道一句:“二阿哥和老大人可否赏脸来本王府中一叙?”
      庆桂抢在绵宁之前道:“王爷盛情邀请,按说本不应该推拒,但王爷才接下重任,还需理清千头万绪。再加叨扰,就不该了。”
      永璘仿佛早知如此,笑容不变丝毫,语调已是寒了,“老大人所说有理。本王定不会辜负皇上期望,彻查此事,绝不姑息!”最后八个字几乎是咬牙而出,目光定在了绵宁身上。
      绵宁一震,默然无语。
      待永璘走后,庆桂才敢对绵宁道:“二爷方才鲁莽了。怎能上前请缨?”
      绵宁不悦道:“此事是个绝好的机会拿到内务府、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等大权,如今皇阿玛却给了十七皇叔,怎能不争?”
      庆桂暗叹一口气道:“二阿哥此言差矣!皇上这是为了保您!您险些就辜负了皇上的好意了!”
      绵宁一听,犹疑道:“此话怎讲?”
      庆桂道:“二阿哥只当此事可以夺权,却看不到此事承担的巨大风险!此事是一个引子,能引出内务府和江南关外三事!现下还不知皇上要查到什么程度,这趟浑水深浅不明,危险不清,有谁敢下去?庆僖王爷为何一开始一直回避,不就是不想与大半个朝堂为敌?这件事办不好,皇上不高兴。办好了,得罪同僚。左右都做不得好人!你想庆僖王爷多么精明的一个人,这么多年一直维持着与各方交好的局面,这件事一接下来,他多年的心血想是要白费了!”
      绵宁听完,顿时有醒悟之感,连连道:“还是老大人看得长远,绵宁知错了。”
      庆桂忙道:“二阿哥不必如此。都是老夫应该做的。二阿哥如今已可坐山观虎斗了。”
      绵宁心中一松,长舒了一口气道:“此事拖沓已久,现今终于稍得安心。绵宁多谢老大人相助!”
      庆桂却又皱了眉,踟蹰般道:“二阿哥且慢,还有一事,二阿哥怕是还要做个决定。”
      绵宁道:“老大人请讲。”
      庆桂沉吟,“皇后娘娘那边此次怕是凶险,二阿哥帮还是不帮?”
      绵宁闻言,默然许久,却忽地笑道:“老大人这般清楚说来,绵宁还如何能不帮?于情于礼皇额娘为我嫡母,有养育之恩,这一次我仍不希望皇额娘有事。”
      庆桂点头道:“二阿哥孝心动天。只是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永璘回府之后先生已等在了书斋。脚步声一路从大门匆匆而来,入了书房之后,婢女上了茶水,老者眼尖,知道选了明心静气的普洱,心中已明了几分。开口道:“王爷,一切尚未有定数,不必焦心。”
      莫邪肃然地合上房门,待房内一静,永璘这才爆发了怒气,一弗衣袖,案上杯盏全扫到了地上。老者安静地等着永璘发泄完,不去阻拦,许久才说一句:“王爷小心伤着。”
      永璘倏地冷笑道:“想把本王当刀子使!皇帝算盘打得可是精道!”
      老者笑了笑道:“王爷且先静下来,仔细想一想,此事也不是全无坏处。”
      永璘许久方沉声道:“先生的意思本王明白,只是这风尖浪头的,到底棘手。”
      老者却似听闻了一个笑话,讶异道:“这些年来老夫还不曾见王爷忧心若此,难道王爷真是下不去手?朝中腐败之风是胜极,却也是强弩之末,皇上既然下了决心要重整朝纲,那么王爷为何不趁此……”
      “先生。”永璘出声打断道,眸中缓缓萦绕光芒,再一次道:“本王明白。”
      老者只俯身行礼,也不再言语了。永璘这时却道:“皇后那处该当如何?”
      老者又是一笑,眉目的戾气又重几分,开口道:“王爷想成事,最好一个也别放过!”
      疾风穿堂而过,带入了浸骨寒凉。

      自永腥与永璘接了圣旨之后却出乎众人意料,庆僖亲王永璘一改往日懒散的做派,竟事事躬亲询问,不假他人之手地领着大臣查案。而诚哲亲王永腥那边却是静无一点声息。也因这事,皇帝不得不暂时推迟了启程前往木兰围场。
      这日尔淳闲来临帖,才写了几笔又是放下,一旁伺候的汐言又是不解道:“娘娘方才还好大的兴致,这么这会儿又不写了?”
      尔淳自嘲般道:“书法讲究静心,心不静书不成,何苦浪费笔墨。”
      汐言便接口道:“既然娘娘不愿写了,不如奴婢给娘娘捡些新鲜事说说?”
      尔淳一瞬侧过目光,脸上有明了的笑意,道:“姑姑忍了一早晨了吧。”
      汐言略显尴尬,却是服侍尔淳去了偏厅道:“前些日子娘娘不是给信贵人露了些意思,让信贵人将御前的那两姊妹好好‘看顾看顾’。您猜如何,今日一早,信贵人倒真是去了,见着皇上没下朝便候在小厅里。唤的是妹妹晓云来上茶,信贵人先是拉着晓云说了好一阵‘这位妹妹长的真好,本宫瞧着欢喜云云’,之后还将腕上玉镯褪下送与晓云。晓云当是信贵人赏的,一时也没推却。待了一阵晓月服侍着皇上下朝进来,信贵人一见赶忙亲自去沏了茶水,递给皇上之时还特意挽了一截衣袖。皇上果然一愣,只问了一句道,‘朕赐给你的镯子怎么不见戴啊?信贵人似吓了一跳低头一瞧便急了,直嚷道,‘方才见皇上下朝疲惫,想着替皇上亲手沏一杯茶。镯子戴着怕磕了便褪下搁在一旁,谁想就一会儿的光景,却是不见了。臣妾该死,请皇上降罪!’原来那镯子是皇上亲赐的,信贵人喜欢得紧常戴着不离身。现下一不见,皇上立刻便知道了。”汐言稍停了停,看着尔淳的神色并未不耐,这才接着道:
      “信贵人身边的宫女也是个得力的,赶忙就跪下道,‘贵人一直未出去过,那镯子搁下的时间也极短,实在不该不见。只怕是有人见着喜欢便偷了去。’话音未完晓云已是惨白了脸,那姐姐一见妹妹的样子就知了八分,不觉也是白了脸色。信贵人便哭着道,‘也不知是哪个偷拿去的。既是喜欢这类东西可以来本宫处讨赏,何需至本宫于这般境地。’皇上一听就皱了眉,晓云见状竟不管不顾地跪下道,‘镯子是在我这,却是贵人送与我的。’这话一说信贵人当然不认,只道,‘你休要胡说!皇上御赐的东西本宫怎么会送与你。明明就是你偷拿的!’说完竟跪了下去对皇上道,‘皇上明鉴,颜姜要替自己讨个公道!’晓云这下才知中了圈套,却是反驳不得。信贵人送东西的时候早将宫人屏退,为了就是没有人证,任那姐妹再大的本事也推脱不得。”汐言说完,仿佛也是高兴。
      尔淳却淡淡道:“皇上可有责罚?”
      汐言这才笑道:“人赃并获的,自然是罚了。皇上除了罚晓云向信贵人认错之外还罚俸一年,此外还要跪上两个时辰,因着晓月求情信贵人也说放过,这才减为一个半时辰。皇上好言安慰了信贵人,又让李总管往信贵人宫里送了一盆西域进贡的黄芩这才作罢。娘娘,听闻那西域的黄芩可不同于中原,花开得分外好看,品种高贵又是稀少,宫里也就三盆而已。信贵人这下可真替咱们出了一口气了。”
      尔淳闻言却是敛了笑容,目光突地变作沉墨。良久,才在眼底铺开一瞬冰寒。缓缓道:“姑姑说错了。皇上偏袒的是那姊妹俩。”
      汐言一惊,下意识道:“怎么会?娘娘,皇上可是真罚了呀。”
      尔淳轻哼了一声,道:“皇帝说罚跪可说是要跪在哪里?”
      汐言回道:“这是没说。但……”
      “宫中规定,宫婢罚跪必是要跪在那殿门前的。这样的天气跪下来,定是要出事。皇上现今却没有言明,按李总管那般明了的人,难道还会让她跪去殿前?!既是不跪在殿前,又有谁能看到跪了几个时辰?”
      汐言一听,顿时默然。许久才道:“那好歹也是护了信贵人的面子。”
      尔淳突地嗤笑道:“面子?哼,姑姑,黄芩别称,妒妇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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