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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洞房花烛吊孤影 ...


  •   转眼到了常棾大婚的日子。
      常府里张灯结彩,红成一片。由于时间仓促,来不及粉刷翻新房屋,只能用红绸彩灯装饰一番,乍看上去倒也喜气热闹。
      虽然常若愚夫妇一直盼着常棾娶亲,然而自愿娶和被迫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因此府里虽是装饰一新,因着主人的缘故,却感觉不到多少喜气。
      不管人们背后对常棾娶再嫁妇的事情有多少非议,但常家“京城第一商户”的地位在那里,结亲对象还是京城父母官,这还是值得很多人艳羡和巴结的。
      大婚当日,常府门前宾客盈门,车马如市。
      大红喜轿抬进了门,新人拜堂。
      众宾客把酒言欢,觥筹交错,恭贺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当晚,常棾酒至微醺,他挥退跟着伺候的人,独自推开婚房的门,犹豫一瞬才迈步走进去,床榻上端坐着个一身大红喜服的美人。
      晚风错解人意,轻浮入室,逗弄红烛摇曳生姿,香炉升腾袅袅烟气,暖香沁人心脾,恍惚之间那美人抬起头,抬手撩开盖头,却是季沄的脸,对着常棾粲然一笑:“二叔可如愿了吗?”

      常棾心下凄然,暗自苦笑。来到榻边,稍稍迟疑便揭开盖头,红盖下露出严四娇媚动人的脸,正眉含情眼含春地望着面前的“如意郎君”。
      若论样貌,严四称得上是难得的美人。
      常棾两指捏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严四越发娇羞,朱唇微起轻唤一声“郎君。”
      常棾轻笑,手指顺势在她朱唇上轻轻带过,举到眼前看着指尖上染的红,摸出锦帕慢慢擦拭,淡淡道:“这是我专门让人为你布置的房间,可还喜欢吗?”
      严四环视一圈,但见外间画栋朱帘,古色古香,陈设之用皆非俗物;内间红烛暖帐,鸳鸯锦被,目之所及无不称心如意;眼前之人一身大红映衬下,比往日更平添三分颜色,越看越爱,心下欢喜不已,含羞带怯道:“郎君所选必是极好的,多谢郎君。”
      常棾似笑不笑:“你喜欢就好,日后你便住在此处。我平日多不在府里,顾不到你,吃穿使用上,短了什么只管开口问府里要便是。”
      严四娇羞应着。
      常棾:“今日也累了,你也早些休息吧。”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严四还在沾沾自喜,闻言一愣:“你,郎君去哪?”
      常棾顿住脚步,温润的眼里辩不出情绪,嘴角还带着笑意:“我住在你东面的厢房,有事可以派人来寻我。”
      严四顿时不知所措,当年被常家退婚,她不得不嫁给奶妈的儿子,但她一个官家小姐怎么能过惯平民的日子,加之对所嫁之人并无喜爱之情,生活上多有不如意。这时候常棾几次打发人来接济她,她一厢情愿地认为常棾仍然有情与她,碍于她有夫之妇的身份而从未露过面,不由得一颗心悔恨、躁动不已。只是常棾一直没有表露过其他意图,她也只好作罢。
      后来,常家出事,常棾亲自来求她帮忙,她马上意识到机会来了,既然你不主动说,便只能我主动了,打定主意她立刻回到严府几次哀求父亲,终于如愿以偿。
      然而此刻听了常棾的话,她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可如今木已成舟,离也离了,嫁也嫁了,她怎能轻易接受自己想错了做错了,常棾并不喜欢她?
      思及此,她尽量装作平静地道:“妾与郎君已经结为夫妻,妾,妾愿意服侍郎君。”
      常棾语气仍然温和,却透着明显的疏远:“不敢劳动,我习惯独居,你休息吧。”说完也不待她回答径自出了门。

      常棾回到自己卧房,醉意之下疲态尽显,四方伺候他换掉身上的喜服,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少爷就这么回来住,那,那严四小姐……”
      常棾脸上没什么明显的厌恶或者憎恨的表情,揉着额角淡淡道:“她趁机逼迫我娶她的时候,就该想到可能会有这种后果。明日告诉府里管事,就说我的话,她那里缺什么只管捡好的送去就是,不可亏待了她。”
      四方轻轻应着,仍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常棾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去把药拿来吧。”
      四方只得出去端了汤药进来服侍常棾喝了,又挽起常棾的裤腿,拿过枕头旁的膏药细细抹在常棾腿上伤处,念道:“沄少爷送来的这药倒也管用,这疤痕的颜色淡了好些呢。”
      常棾倚坐在床榻上,眯着眼,目光懒散又无目的地不知飘向何处,闻言缓慢地瞥了一眼自己小腿上颇有些狰狞的伤疤,不置可否。
      四方伺机又道:“这盒药快用完了,明日我去问沄少爷再拿一盒来吧?”
      常棾喃喃道:“去药铺买吧。”
      四方收好药膏,依旧放在常棾枕头旁,又给常棾盖好被子,才道:“这药膏想必是季家药铺才有的,别的药铺里怕是买不到,不然沄少爷也不会特意派人送来了。”
      常棾:“那便算了,伤在腿上也无甚要紧,不用也罢。”
      四方只好没再说什么,默默退了出去。常棾坐着没动,目光落在枕头旁的小圆盒上,那是一个精致的陶瓷盒,做工精细,圆润可爱,盒身上绘着蝶恋花的图案,活灵活现。他忍不住拿在手里轻轻摩挲着。
      那日烫伤之后,季沄时常打发人送些东西过来,药品、补品、吃食、书,甚至还有只黄花梨的孔明锁,颇有点小孩子做错了事“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起初几天常棾病得昏昏沉沉,四方做主把送来的东西收了,常棾知道后什么也没说,对于季沄,他心里是有些怨气的,毕竟这次受伤是因为他,心想你想送就送吧,我只当做补偿不回应,过段时间他就不会送了。
      至于季沄纵马宁愿被杖脊的事,他也能猜到季沄是出于对他的愧疚,带了自罚的意思。

      今日,季家并没有派人来,也没有送贺礼过来。依季沄的行事风格,这便是要决裂的意思了吧。两家的形势早已势同水火,决不决裂没什么要紧了。
      只是,只是心呢?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人。他娶了那个女人却拒绝同房,仅仅是因为怨她算计自己吗?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早晚要娶一个女人回来延续香火,传宗接代,那么是严四还是别的女人有什么区别呢?既然没区别还在推脱什么呢?
      常棾懊恼地扔下药盒躺在榻上,手习惯地伸到枕头下握住放在那里的竹笛,光滑而坚硬的质地带着相容于掌心的温度,莫名让人觉得踏实。

      书房里,常棾缓慢地翻着账本,一笔一笔看得仔细。案几前的丁先生哀叹道:“这还只是东街那边的铺子,你知道,东街的铺子历年都比别处的收益要好,可如今也比往月降了三成的收入,其他的铺子就更捉襟见肘,城南的铺子直接掉了五成,折算下来,恐怕是要赔本的啊。”
      丁先生为常家效劳十余年,为人行事稳妥、勤勤恳恳,一直很受常若愚的倚重,常棾相信他是一心一意在为常家的生意发愁。
      常家的优势一直是质量好、老字号,由于货量大而一直价格较其他的商铺低,再加上常家在京城二十余年的好名声,才保证常家的丝绸生意一直首屈一指。
      如今突然出来一个季家丝绸,其他方面不说,它在价格上就有绝对的优势。再加上季沄能言善辩、交友广阔,季家丝绸很快就在京城打响了名号。
      常棾合上账本:“我知道了,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老爷和夫人知道。”
      丁先生点头道:“是啊,不能让老爷跟着上火。唉,前儿老爷让我过去问了问生意的事,还和我闲聊了几句,看着气色倒也不错,就是这行动上多有不便,想老爷的脾气,只怕心里不知道怎么着急呢。”
      常棾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这腿疾不是一日做成的,如今想要好起来也非易事,只能慢慢医治罢了。”
      两人叹息一回。
      一小厮慌慌张张跑进书房:“大少爷,不好了,张大人府上派了人来,说是订的丝绸先不要了,这是送来给你的信。”
      丁先生又惊又愤地瞪圆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常棾顿了顿,接过信简单看了一遍,抬头,丁先生正一脸急切地看着他。
      常棾故作轻松道:“他说府里有人过世,不宜裁衣。”
      丁先生义愤填膺道:“什么不宜裁衣!定又是那个季沄搞的鬼,抢了我们生意。大少爷,这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你可得想想办法啊,我们不能就这么被他欺负了去!”
      常棾稳了稳心神,安抚道:“丁先生放心,我会想办法的。你先回去吧。”
      丁先生仍然愤愤不平地骂了季沄几句才出去了。
      待到人都出去了,常棾在书房里独自坐了两个时辰。对于今天的局面他不是没考虑过,他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常家在京城市场一家独大多少年,眼红的人大有人在,有人出来平分秋色未必不是好事。只是他从没想过那个人会是季沄,当初帮他的时候也没想过他会来京城开铺子,抢他的生意。
      他不由的得自问,早知今日,当初还会帮他吗?

      见他出来,四方立刻上前,说晚饭已经做好了,问他是不是现在吃。
      常棾道:“先放着吧,我去父母房里看看。”走了两步见四方还站在原处,问道:“还有什么事?”
      四方快走两步跟上来,张嘴半天才说:“少奶奶派人来说,她做了几样小菜,如果少爷有时间就过去一起吃。”说完头也不敢抬,偷偷觑着常棾的脸色。
      成亲那日至今,常棾再也没有踏足过严四的住处。一个男人能够对一个漂亮女人视而不见,足见他对她的态度不紧紧是不喜欢。起初严四只道常棾是对她逼婚的做法心怀怨怼,但几年来都对她照拂有加,情谊必是有的,如今假以时日必定有所转圜,想通这些便主动放低姿态,时不时派贴身丫鬟去常棾屋里转达关切之意,送东问西。每每这时,常棾便不动声色地将人打发回去,并传令下去,少奶奶屋里送来的东西一律不收,要什么东西只管双倍地送去。
      碰了几次壁,严四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常棾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不在意地问道:“你何时去了她的院子?”
      这只是一句普通的问话,四方却立刻心虚起来:“没,我,奴才出去送信的时候,遇到莹喜,她刚好要来请大少爷,奴才就说大少爷正忙着让她别来打扰,把她打发回去了。”
      常棾上下打量四方一眼,轻声道:“做得很好,下次若她再来,只管这么打发了去。”说着笑了一下,自顾往主院去了。
      四方抹了抹脸,快步跟了上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洞房花烛吊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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