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黑化白月光》金烬子

28、桃李

　　坠魔渊的天空漆黑如夜，“不周山”矗立在黑云里，炯炯发亮的傀儡眼睛宛如明星，又宛如漂浮在天际的孔明灯。

　　“丫头，把手给我。”

　　疯道人掌间结出一道灵印，陆昔年将右手覆上去，灵印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掌心，随着灵印的融合，她与“不周山”之间的感应也在逐渐构建。

　　“每一个傀儡都有专属的傀儡灵印，只有灵印持有者才能操纵傀儡，这个就是操纵‘不周山’的灵印。”

　　陆昔年手心多出来一片灵龟形状的金色符文，似乎有根无形的细线，一端从她掌心的灵印发出，另一端连接在傀儡“不周山”身上。

　　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应，“不周山”的身躯仿佛变成了她的身躯，“不周山”的眼睛仿佛变成了她的眼睛，她变成了一个巨人，巍峨如高山，脚踩深渊，头顶魔云，呼吸间能嗅到结界中滚滚的天雷气息。

　　陆昔年如入定一般，心神全转移到了傀儡之上，白瓷般的皮肤笼罩着层淡光，眉心隐约透出一片朱砂色的驭灵纂纹。

　　傀儡师有一个好听些的别名，叫作驭灵师，驭灵纂纹便是驭灵师身份的标志，这也意味着，不过短短片刻间，陆昔年已经成功掌控了“不周山”。

　　疯道人的脸上破天荒地浮现出震惊之色。

　　他只不过告诉了她最基本的灵印与傀儡的连接之法，而陆昔年竟然无师自通，自动领悟了傀儡的驾驭之术，甚至连“不周山”这样消耗极高、难以掌控的巨型傀儡也不在话下。

　　他喃喃道：“不可思议，实在不可思议……”

　　这时，一只小毛团从山洞里颠颠的跑了出来。

　　它昨天睡得太久，醒来时山洞里已经空了，绕了好多圈子才算找到出口，终于见到了陆昔年。

　　小白跑过来正要往陆昔年怀里跳，突然被一只手抓住尾巴拽了回去。

　　“嘘，别打搅她！”

　　疯道人有些出神地凝视着不远处的少女，低声叹道：“老夫出道七百多年以来，终于见到了第二个天生驭灵师……可惜，可惜啊。”

　　可惜他们相遇在坠魔渊，更可惜这样一根好苗子，却被别人生生糟蹋了。

　　再好的天赋，再强的修为，倘若出不去坠魔渊，最终也会和他一样，变成渊底一抔无人认识的灰，扬了、散了，世上也无人知晓，更无人在意。

　　难道真的是造化弄人，天忌英才吗？

　　疯道人看着陆昔年，仿佛透过她看见几百年前意气风发的自己。

　　他的眼神时而恍惚，时而清醒，手下也没轻没重，胡乱揉着小白的绒毛，把它揉得一团糟。

　　小白不满地叫了起来，疯道人最不喜欢听见它叫，伸手去捂它的嘴，奈何小团子浑身上下跟没骨头似的，又软又滑溜，他根本按不住，一不留神就让它跑了。

　　小白逃出桎梏，在疯道人的眼神恐吓中，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陆昔年跟前。

　　疯道人压着嗓子喊：“小畜生，快回来！”

　　小白置若罔闻，好奇地盯着陆昔年周身流转的光波，以及她眉心那枚璀璨夺目的驭灵纂纹。

　　突然地动山摇的一震，整个坠魔渊都颤抖了几下，“不周山”那庞大的身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好似一个四肢不稳，刚开始学习走路的婴儿，踉跄着往前走了一步。

　　只这一步，便耗干了陆昔年所有的力气，她面色苍白，汗如雨下，眉心的驭灵纂纹一闪一闪，是力竭的征兆。

　　陆昔年艰难开口，声音却不是发自自己体内，而是从“不周山”的口中发出，嗡鸣如雷震，“前辈……我坚持不住了……”

　　疯道人连忙道：“先把傀儡停下来，然后慢慢收回灵识，不要怕，我在下面给你护法。”

　　在他的指引下，陆昔年的灵识从“不周山”顺利抽离。

　　刚一睁眼，入目就是一片柔软的雪白，小白在她醒来的那刻一跃而上，扑了她满怀。

　　陆昔年正是虚弱的时候，险些被小团子扑倒在地，她揉了揉小白毛茸茸的小耳朵，见疯道人正用一种奇异的眼光打量自己。

　　这种目光如火似燎，看的她浑身难受，忍不住问：“是我刚刚操纵傀儡时，哪个步骤做错了吗？”

　　“不不不，”疯道人连连摆手，“你做的很好，简直太好了！无可挑剔。”

　　见陆昔年还坐在地上，他走过去扶她起来，陆昔年哪敢受此大礼，急忙抱着小白站起身来。

　　疯道人扶了个空，道：“傀儡操纵术不能操之过急，你能成功驱动‘不周山’，接下来的就不难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继续练习。”

　　为了庆祝头一天试验傀儡便大获成功，疯道人亲自下厨，煲了一锅浓浓的肉汤。

　　小白嗅着香气凑了过来，疯道人丢给它一根骨头，一脸嫌弃道：“去去，啃你的骨头去！”

　　他盛了一碗汤给陆昔年，陆昔年受宠若惊，接过碗来道了声：“前辈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就喜欢像你这样懂礼貌的好孩子。”

　　疯道人搓了搓手，看她抿了一口肉汤，笑容更甚。

　　“那个，小昔呀，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陆昔年道：“前辈有话要说，尽管问便是。”

　　疯道人清了清嗓子，问：“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呢？”

　　陆昔年想了想，道：“前辈很强，无论能力还是天赋，换做寻常人，断然不可能在坠魔渊底活下去，还造出‘不周山’那样巧夺天工的傀儡。而且……”

　　她把“身残志坚”四个字咽了下去，说道：“而且前辈为人也和善可亲，教导时既细致，又有耐心，若非被困于坠魔渊中，这些年来，前辈的桃李必早已满天下。”

　　小白听见“和善可亲”这句评价，翻了个白眼。

　　疯道人喜不自胜，乐得合不拢嘴，紧追着又问：“那你觉得，我与你师尊比起来如何？”

　　陆昔年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起师尊。

　　垂眸默了片刻，才说：“前辈与师尊，并非一路之人，无法相提并论。”

　　她明显不想谈起师尊，可疯道人铁了心一定要问个所以然来，“怎么没法相提并论，你师尊年纪多大了？”

　　陆昔年还真不知道师尊的确切年纪，估摸着道：“大约快到三百岁诞辰了吧。”

　　三百岁放在修真界里不算大，但也谈不上有多年轻，疯道人摸着胡子说：“三百岁，也是糟老头子一个了。”

　　陆昔年被这句“糟老头子”逗笑了，旋即想起孤徊峰上，师尊松下洗剑的身姿，摇了摇头，不作回答。

　　疯道人睨她一眼，哼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嫌我比他丑。老疯我年轻时，也是玉树临风，修真界里首屈一指的美男子，等你师尊到了我这个年纪，未必比我好看到哪里去呢。”

　　陆昔年敷衍地点头应和。

　　疯道人又问：“他修的什么道，修为有多高？”

　　“太上忘情道，”陆昔年回答得干脆，“已臻天境。”

　　“三百岁……已臻天境……”疯道人掐指算了算，惊叹道：“那他天资还真不赖！”

　　堂堂留云山大长老，掌门都要尊称他一声大师兄，天资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陆昔年时时会想，倘若不是留云山和沧溟洞墟一堆事务拖累着，恐怕他早就找到机缘得道飞升了。

　　疯道人夸完上一句，下一句便骂了起来，“只可惜修为再高，也是衣冠禽兽，这样的人毫无道德与人性，修为越高，祸害越大，将来指不定做出什么毁天灭地、惊世骇俗的事情！”

　　“他不会的。”陆昔年道。

　　“在他心里，留云山才是最重要的，为了维护留云山的利益，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绝不会做出有损留云山名誉之事。”

　　就连当初将她打下孤徊峰，也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说她是魔域细作，不给外人落下一丝留云山残害门内弟子的口实。

　　“小昔呀，不要难过，忘了你那个破烂师尊吧，他不要你，那是他有眼无珠。”疯道人拍了拍陆昔年的头，安慰道：“你是我见过最勤勉、心性最佳、也最具天赋的弟子，天下之道万万亿，你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道。”

　　“是啊，”陆昔年微笑着说，“人各有道，我也会找到属于我的道。”

　　锅里的肉汤再放就放凉了，疯道人止住了话题，让她赶快吃饭。

　　陆昔年低头喝汤，疯道人却忽然冷不丁来了一句：“小昔，要不你干脆转投到我门下吧。”

　　陆昔年险些呛着。

　　疯道人神色认真道：“我虽然是个残废，不修剑道，修为也不高，看起来废材一个，可我好歹也是修真界第一傀儡师，当年太玄神宫求着我去当客卿长老我都看不上。我在坠魔渊里耽误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半截身子入土了，一身所学却无人传承，死了也难以瞑目。”

　　陆昔年从来没有听说过，修真界有什么第一傀儡师的说法，天下公认最强大的傀儡师，有且只有那么一个，那便是太玄神宫的当任老宫主，承枢道君。

　　“不周山”的确强大，疯道人也的确惊才绝艳，可这番话听起来更像是酒后狂言，过耳便罢了。

　　再说，她也无心于傀儡之道。

　　陆昔年追求的强大，是如手中之剑一般，可以在握的强大，而不是将力量寄托于外物。

　　傀儡虽强，可离了傀儡，自身却依然弱小，依然任人可欺，这样的道，修来又有什么意义？

　　她道：“多谢前辈厚爱，可我实在不是当傀儡师的料，等离开坠魔渊后，前辈尽可以去找心仪的传人，而我也要去寻找新的寄灵之体，拜师之事，恕难从命。”

　　疯道人瞪着眼睛道：“你觉得我在吹牛？还是你瞧不起傀儡之术，觉得这不过是小玩意儿？”

　　都不是。

　　陆昔年抽出兆雪剑横于膝头，手指虚抚剑身，说：“因为我的道在这里。”

　　“你想以剑入道？”

　　陆昔年点了点头，眼神肯定而坚绝。

　　疯道人摇头叹气：“放着好好的驭灵师不做，练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去练剑？剑修有什么好的，练功又难，突破又费劲，除了打架一无是处，还是说，你修炼就是奔着打架去的？”

　　“不错。”

　　“你说什么？”

　　“我说，”陆昔年重复了一遍，“我修炼就是奔着打架去的。”

　　疯道人：“……？”

　　这一瞬间他觉得，其实自己没疯。

　　这丫头才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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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问就是剑修的世界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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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努力一下，看能不能加更吧，把之前断掉的更新补上)
最后的最后，感谢费嘟嘟和温柔大宝贝的营养液！！
我好开心，太开心了！
爱你们，啵啵啵！